賀贏給了桑煙三天時間,讓她調養身心。


    三天一過,就低調出了皇宮。


    他穿著雪色的錦服,腰間係著暗金色龍紋腰帶,長發飄飄,由一根白玉簪束著,手中一柄象牙折扇,乍一看,年輕了很多,就是個風度翩翩的風/流貴公子。


    貴公子出行坐的馬車。


    馬車是低調的豪華。


    外麵看著普通,內裏很寬敞,放置著小茶桌,茶桌上有茶水、點心,還鋪著柔軟的地毯,四角各掛著一個香囊,香囊的穗子嵌著瑪瑙翡翠等玉石。


    “皇、二爺——”


    裴暮陽撩開車簾,一臉慌張道:“剛侍衛去傳信,那門衛說,桑、桑大小姐沒、沒回府。”


    “什麽”


    賀贏皺眉,臉色不悅:“她沒回府回哪裏去了江家”


    他以為桑煙懷念亡夫,又回江家守寡去了。


    裴暮陽寧願桑煙回江家,也好過現在這種局麵。


    “說、說是進宮了。沒、沒回來。”


    他聲音發抖,心裏害怕得很——桑大小姐明明出了宮,卻沒有回桑府,該不會路上出什麽事了吧又或者……逃跑了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不是好事啊!


    賀贏坐在車裏,正悠閑品茶,聽著這句,直接捏碎了杯子。


    “啪。”


    杯子的碎渣刺進皮膚。


    鮮血淋漓。


    “皇上!”


    裴暮陽低叫一聲,趕緊拿出手帕,給他包紮止血。


    “不用。無礙。”


    賀贏推開他,麵色冷冰冰的駭人。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邊拔出那塊碎渣,一邊說:“先讓暗衛進去查。桑家、江家都秘密查一遍。”


    “是。”


    裴暮陽趕緊下車,去吩咐暗衛尋人。


    沒一會,又回來,寬慰道:“皇上且放心,天子腳下,桑大小姐絕不會有事的。”


    賀贏也不覺得她會有事。


    她出宮時,正是白天,從皇宮到桑府,如裴暮陽所言,天子腳下,都在皇城戒嚴之內,巡邏不斷,絕不會有人膽敢作惡。


    既沒有人作惡,那就是她的原因了——嗬,逃跑了麽


    “朕對她,還是心軟了些。”


    他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


    他該在她離宮後,第一時間就把人捉回來。


    甚至他應該早早把人霸占了,而不是想著先得到她的心。


    等待是漫長而煎熬的。


    他手上的傷口漸漸凝結,不再流血。


    裴暮陽取了水,浸濕帕子,輕輕擦去他手上幹涸的血跡。


    他安靜看著,不說一句話,心裏已經煩躁得想殺人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生出一種回到兒時的錯覺——被掣肘、被壓製、被嘲弄,無能為力,像是困獸猶鬥般可憐。


    當暗衛們來回話——


    “桑大小姐不在桑府。”


    “桑大小姐不在江府。”


    這兩句話刺得他心疼——真逃跑了他對她青睞、偏愛,隻換來她的避如蛇蠍


    當真是——豈有此理!


    “回宮!”


    他陰沉著臉,抿緊薄唇,那兩個字像是從嘴裏擠出來,帶著點恨恨的狠。


    裴暮陽聽了,立刻讓馬車夫掉頭回宮。


    回宮路上特別安靜。


    裴暮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還是哄不好的那種心情不好,就乖乖閉了嘴。


    等回了清寧殿,立刻讓太監去叫禦醫。


    賀贏的手又流血了。


    許是不自覺用了力,手掌傷口二次裂開,鮮血流了很多。


    裴暮陽看得心驚膽戰,忙小聲勸著:“皇上,桑大小姐下落不明,可能有不得已的內情,您一定要保重龍體,早些把她尋回來。”


    賀贏冷著臉,沉默不說話。


    殿裏氣氛冷到了冰點。


    直到侍衛首領陸子勁進來:“皇上,微臣已查出桑大小姐的去向。”


    賀贏一聽,麵色很淡然,但身體很誠實,肉眼可見的鬆弛了些。


    他倚靠著龍榻,一邊看禦醫為自己包紮傷口,一邊問:“她在哪裏”


    陸子勁回道:“桑府在都城外有個莊子。桑大小姐出宮後,直接雇了一輛馬車,去莊子上了。”


    “莊子”


    賀贏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一時間又心疼,又氣怒:“她怎麽會去哪裏誰讓她去的”


    好好一個閨閣千金去莊子


    桑府的人是活膩了嗎


    “微臣不知。”


    “去查!”


    “是!”


    桑煙不知宮裏發生的事。


    她在莊子鹹魚了四天,也沒見宮裏來人,就覺賀贏膩煩自己,而自己得了自由。


    心情那叫一個舒爽。


    人一心情好,就想著出去浪。


    桑煙便乘著馬車,出去遊玩了。


    考慮上次在莊子周邊碰到了江刻,這次幹脆去皇城玩了。


    皇城多繁華。


    出宮那日草草看一眼,還是很惦念的。


    狗皇帝雖然狗,但大賀王朝在他的統治下,確實有強國的氣概。


    “就在這裏停下吧。”


    桑煙看著熱鬧的胭脂水粉鋪,笑眼含著光。


    沒有女人不愛美。


    她便是再鹹魚,對化妝品一類,也是很有興趣。


    “是。大小姐。”


    家丁董川勒住馬,停下馬車,跳下去,跪在地上,用後背給她充當踏板。


    桑煙見了,並沒有踩他,而是提著裙擺,跳了下來。


    這個動作很不雅。


    她自己清楚,但難得心情好,就放縱自己,釋放下真性情。


    就是把董川嚇得不輕:“大小姐!”


    他驚叫一聲,見她穩穩落在地上,還是後怕:“大小姐可不能這麽冒失,萬一摔著了,可怎麽好”


    “沒事啦。這點高度小意思。”


    桑煙不以為意,擺擺手,就往鋪子裏去了。


    殊不知這一幕都落入了賀贏眼裏。


    “原來她在外麵是這個樣子。”


    賀贏知道桑煙住在莊子後,也查清了原因,但並沒有去抓她,而是讓人監視,想要看她離開他會做些什麽。


    得知她今天出門後,他亦出了皇宮,跟她半路相逢。


    彼時,他打開折扇,半遮著臉,跟著進了鋪子。


    裴暮陽也想進去。


    賀贏掃他一眼,低聲說:“讓子勁跟著就行。”


    陸子勁是侍衛首領,之前在告假,對桑煙而言,是生麵孔,不會暴露。


    裴暮陽就不同了,桑煙見過他太多次,他一出現,他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是。”


    裴暮陽識趣地回了馬車。


    陸子勁跟著進了鋪子。


    鋪子人來人往,幾乎都是女人。


    他很緊張,想著皇帝的怪病,擋前擋後,生怕女人碰到了他。


    “不用那麽緊張。”


    賀贏隔著一定距離,看著挑東西的嬌人兒,寵溺一笑:“把她看過的東西,都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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