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兮坐在前往閔州的馬車上。


    馬車速度很慢。


    “馬車夫”也很悠閑自在。


    甚至還吹起了笛子。


    笛聲清遠悠揚,如同天籟。


    隻素兮實在沒有聆聽的心情。


    她撩開車簾,看向駕著馬車的人:“談俠士,能否快一些”


    談雲諫聽到聲音,停下吹奏,回頭看一眼,卻是對著她隆起的小腹:“你懷著身孕,不宜奔波。”


    素兮像是才想起自己懷著身孕,摸著肚子,失神地低喃:“你說,他會介意嗎”


    談雲諫笑著搖頭:“不會。”


    素兮不解:“談俠士為何如此篤定”


    談雲諫笑著解惑:“來時,我已經問過他,如果你失身他人,並且懷孕生子,他會介意嗎他說,他愛的是你,不論是怎樣的你。”


    “是我想岔了。”


    素兮落下淚來:“當年他亦不曾介意我是歌姬出身,還為他人妾。”


    談雲諫點頭,目露讚賞:“鬱泊川是君子。君子坦蕩開闊,怎會為凡俗禮節所困”


    “不過這孩子——”


    素兮閉上眼,有些不忍心。


    她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了。


    談雲諫說:“孩子是無辜的。”


    素兮沒有回答。


    她放下車簾,坐了回去。


    馬車還在前行。


    一天。


    兩天。


    三天。


    閔州越來越近了。


    素兮歸心似箭,忍不住催促談雲諫加速。


    談雲諫也想著早點把人送過去,就在夜間趕了路。


    月明星稀。


    竹林颯颯。


    一道黑色身影擋在馬車前。


    “籲——”


    談雲諫勒住馬韁繩,打量著對方:少年人一襲黑衣,身材高大勁瘦,麵相俊美如玉,但眼神淩厲,隱隱有殺氣。


    “閣下是”


    他不認識對方。


    江湖中幾時有這般出眾的少年英豪


    “在下江刻。”


    江刻自報姓名後,看向馬車裏的人,道出來意:“我來帶桑家二少夫人回去。”


    談雲諫早猜出他的來意,拱手一拜,笑道:“原來是江少俠。久聞大名,今日終於得見,失敬失敬。”


    江刻並沒有寒暄的興趣,冷冷道:“無需多言。今日不論你說什麽,我都會把人帶回去。”


    他語氣很硬,也不給人麵子。


    哪怕他知道談雲諫是名動天下的俠客。


    “那也容我幾句吧。”


    談雲諫還是笑嘻嘻的好脾氣,並在江刻不耐煩的眼神中,雲淡風輕地笑說:“你既然能找到這裏來,應該在江湖上頗有些勢力,也應該知道我是為鬱泊川而來。素兮本就是鬱泊川的妻子。桑決私藏他人、妻,為不義之舉。你我同在江湖,應當行俠仗義。”


    “我對你奔波千裏,送還他人/妻的行為沒有一點興趣。我隻知道她是桑家二少夫人,而你強擄她至此。”


    說著,他拔出劍,刺了過去。


    兩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談雲諫而立之年,青春鼎盛,加之對敵經驗豐富,略勝一籌。


    但江刻少年英豪,天資卓絕,在對戰中,還會學習他人招數,反製他人。


    是以,強強對立,殺得難分難舍。


    “砰!”


    “轟!”


    兩人身影在竹林中翻飛騰挪,長劍在空中碰撞出火花,劍氣所過之處,一棵棵竹子倒了下去。


    塵土彌漫。


    兩人輕點腳尖,攀升到高高的竹林上。


    夜風呼嘯,吹得兩人衣角狂擺,嘩啦作響。


    “素兮曾為閔州君沈開泰府中歌姬,為閔州君愛重,得以常伴身側。鬱泊川為其幕僚,年少博才,為其重用,亦得以常伴身側。兩人如此相識,日久生情,但也發乎情,止於禮。不想,閔州君看出兩人情深,忍痛割愛,成全了兩人。”


    談雲諫在對戰的間隙,訴說起了兩人的愛情故事。


    他企圖用愛情打動江刻。


    因為他就是被他們曲折的愛情所打動。


    “四年前,皇帝兵發閔州。閔州君戰敗出逃。素兮跟鬱泊川一路追隨。可惜,他們的行蹤在鬆城泄露。皇帝追兵趕來。閔州君含恨自殺。素兮跟韓泊川攜手殉主,跳下無歸崖。而泄露他們行蹤的人,就是桑決。”


    “我沒時間聽你說故事!桑決是什麽人,也跟我無關!”


    江刻得知消息來尋人,不過是想討桑煙開心。


    到底是桑家的事。


    想來桑煙正在憂心這位弟妹的安全。


    他要是能把桑家二少夫人全須全尾地送回去,沒準桑煙一感動,就同意嫁給他了。


    想著,他大喝道:“談雲諫,他們已經成為過往,你就不要再摻和別人的感情了!”


    說完,提劍殺去。


    談雲諫出劍抵擋,遠遠退開,繼續說:“不是我想摻和,而是我必須摻和。因為這段孽緣,由我開始。”


    江刻不聽,追著談雲諫殺。


    談雲諫不迎敵,就是繞著圈兒逃。


    他輕功實在了得!


    江刻氣得罵人:“你龜縮什麽有完沒完”


    談雲諫笑道:“快要完了。江少俠,別急。故事馬上就要說完了。”


    江刻:“……”


    他真的一點不想聽故事啊!


    但談雲諫說的興起:“桑決此人性格堅韌,能屈能伸,當年為了拜我為師,自願為奴為仆。我曾受閔州君之恩,答應保護他三年。但我實在不喜歡束縛,就把這件事交給了桑決。不曾想,他學有所成,也確實去了閔州君身邊保護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背叛了他。”


    江刻被迫聽到這裏,也就接了話:“你是不是想說,桑決在保護閔州君的時候,也喜歡上了素兮,更為得到她,而背叛了閔州君”


    談雲諫搖頭:“不,桑決為賀國臣民,自然不會效忠閔州君。這是政治立場問題,我可以理解。但他不該救下素兮後,趁人失憶,私藏為妻。此人狡詐自私、橫刀奪愛,更依仗強權,欺瞞霸占,實在不堪為人夫。”


    江刻:“……”


    聽著是有點讓人拳頭硬。


    “所以你就要把她送還給鬱泊川”


    “對。”


    談雲諫嚴肅點頭,繼續說:“鬱泊川跟素兮一同跳崖後,墜入滾滾河水裏,僥幸未死,但摔斷了腿。四年來,他拖著殘腿,四處尋找素兮的下落。一月前,他尋到皇都,有幸見到了素兮,卻礙於桑家的權勢,帶不回自己的妻子,隻能鬱鬱回到閔州。如今,相思蝕骨,纏綿病榻,恐命不久矣。”


    實在可憐。


    他豈能坐視不管


    江刻聽完整個故事,到底還是猶豫了:“當真那鬱泊川當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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