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煙隻能隨他去了。


    兩人一起去了桑府看望桑坤。


    桑坤去烏州滅蝗,也是辛勞一場,曬黑了很多,加上受傷,麵色憔悴,精心打理的美髯也變得幹枯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著走近的皇帝,掙紮著想下床行禮。


    “不用。愛卿有傷在身,好好躺著吧。”


    賀贏聲音溫和,態度寬仁。


    桑坤感動得紅了眼:“謝皇上隆恩。隻是,臣不才,愧對皇上隆恩啊。”


    他也自知有錯,解釋道:“但臣萬萬沒有拖欠商戶銀錢之心。隻當時財務一事,臣交由犬子監管,結果他妻子出事,離去匆忙,這才延誤結算啊。”


    原來還有桑決離開的原因。


    那桑坤遇刺,也跟桑決離開有關了。


    畢竟桑決劍術高絕,有他在桑坤身邊,行刺必不能成事,而且,還容易被抓住。


    背後之人,好一番算計!


    賀贏想到此處,更覺桑坤無辜,便點了頭:“朕知道了。你放心吧,此事情有可原,朕不予追究。”


    桑坤再次感動道:“謝皇上隆恩。”


    當然,感動之餘,也掛念兒子:“也不知犬子如今怎樣了。素兮嫁給犬子多年,又正孕育子嗣,是明媒正娶的桑家婦,還望皇上明察。”


    賀贏提這個,有點心虛,餘光看了桑煙一眼,見她正好整以暇看著自己,像是在等自己的回答,便緩緩道:“素兮先有夫君,失憶時,再嫁令郎,前後有序,情有深淺。朕覺得,感情一事勉強不得,一切且看她的心意。”


    這是不打算幫忙的意思了?


    桑坤很是失望,看向桑煙,哭道:“女兒啊。那是你親弟弟啊。你弟妹肚子裏正懷著桑家骨肉,你的小侄子啊。”


    桑煙:“……”


    也有可能是小侄女啊!


    這重男輕女的思想!


    她是反感的,麵色漠然道:“皇上已同意孩子歸屬桑家。如果她願意生下來的話。”


    這孩子的處境太尷尬了。


    也太無辜了。


    如果生下來,便是一生下來,便沒有親娘,也是可憐。


    桑坤聽到孩子歸屬桑家,也是滿意的。


    至於那兒媳,不潔之身,又低微下/賤,早些換掉也好。


    當然,他心裏這麽想,麵上則說:“犬子年少多舛,婚姻不幸,痛煞老夫啊。”


    桑煙:“……”


    倒也不至於用痛煞這個詞。


    這人是賣慘吧?


    賀贏對此早有對策,便安撫了:“愛卿無需傷心。朕已應下,如果他再遇所愛,可下旨為他賜婚。”


    桑坤徹底滿意了,連連感謝:“謝皇上隆恩。臣必誓死報效皇恩。”


    後麵這話就是場麵話。


    賀贏心知肚明,笑了下,讓他好好養身體,就留下賞賜,帶著桑煙離開了。


    林氏作為女主人,送到府外,看著桑煙,想說些什麽,但當著皇帝的麵,又閉上了嘴——女兒跟皇帝同吃同住同行,卻沒個名分,終不是個事啊!


    桑煙覺得母女連心,還是能感覺到她的隱憂,就笑著說了:“我很好。母親放心吧。”


    林氏瞬間得到安撫,紅著眼笑了:“好。你好就好。跟皇上好好的,別惹他不開心。”


    後麵一句就有點讓她捧著皇帝女婿的意思了。


    桑煙不想聽,簡單告別,轉頭坐上了馬車。


    賀贏落後一步,跟林氏行了個後輩禮,嚇得她連連擺手。


    桑煙撩開車簾看著,等賀贏上車,興致缺缺道:“早知如此,也不必來。”


    賀贏聽了,猜測道:“為什麽這麽說?可是你母親的話?別往心裏去。我知道,你跟她們都不一樣。”


    她從沒有順從男人的想法。


    你教她順從,就是在折磨她。


    他可不舍得。


    桑煙搖頭:“皇上誤會了。不是母親的緣故。”


    “那是為何?”


    “就覺得父親,滿嘴都在為自己謀私利。嗯……很是無趣。”


    她的理想主義毛病又發作了。


    賀贏輕笑:“確實無趣。既然你不喜歡,那以後少來吧。”


    他巴不得她這麽想,以後少提出宮的事。


    馬車平穩前行。


    桑煙掀開車簾,百無聊賴看著街上喧囂。


    忽然,她想起一個人:“皇上,我能去看看宣嬈嗎?”


    賀贏其實不想她去,但對上她期待的眼睛,又舍不得拒絕她,便點了頭:“你想去,便去吧。”


    於是,擔當馬車夫的裴暮陽調轉車頭,去了宣家。


    宣家


    曾是名門望族,門庭若市,現下冷冷清清,一派凋敝。


    門口的兩頭石獅子也在日曬雨淋下,殘缺不整。


    高懸的牌匾幾乎看不清字跡。


    一個門衛模樣的老頭兒坐在門檻上打著盹兒。


    “老先生,我找你家大小姐宣嬈。”


    桑煙下了馬車,走上前,說明來意。


    老頭兒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著衣著華貴的兩人,趕緊站了起來,笑著回道:“我們大小姐還沒回來呢。兩位客人,找她什麽事?要不要進來等等?”


    桑煙沒想到宣嬈會外出,這會也不想做無謂的等待,便問了句:“可知她什麽時候回來?去做什麽了?”


    老頭道:“大小姐的事,我們一個下人怎敢打聽?至於什麽時候回來,說不準的。昨天,都亥時才回來。”


    亥時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了。


    這回來的,也太晚了。


    桑煙等不了,便說:“等她回來,勞煩你替我傳一句話就行。”


    老頭點頭問:“什麽話?姑娘且吩咐。”


    “宮中故人,萬望珍重。”


    她微微一笑,在老頭愕然的眼神裏,返回了馬車。


    賀贏跟進來:“確定不等?”


    桑煙點頭:“有時候,見或不見,也沒那麽重要。”


    她知道宣嬈正自由著、快樂著,便足夠了。


    一行人回了皇宮。


    日子恢複正常。


    桑煙不再鹹魚,一天大半時間都泡在藏書閣,看書、批注、抄錄以及寫些自己的感悟。


    這個感悟涉及理想、情愛、人生等,誌在啟迪女子。


    偶爾會被賀贏拉著看奏折。


    對於政治顧問這個身份,她已然不再那麽抵觸了。


    直到


    永壽殿派人傳話。


    “桑姑娘,太後有請。”


    來者是太後身邊的心腹宮女菩珠。


    桑煙認出她來,心間忐忑:太後突然傳喚她,會是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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