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城市中打拚,沒朋友在病房的時候顧夏心底就是酸酸的,她又不想讓家人知道,怕害得父母睡不著覺。徐璐璐還沒有回來,來陪她的就隻有展少輝,他一般是上午過來,每天一大半時間都呆在病房中,也不會主動打擾她,有時候在旁邊拿著報紙看,有時候安靜地處理公務,看顧夏無聊了就過來說幾句話。


    顧夏痛的時候他會在旁邊安慰她,醒著的時候會和她說話,醫療飲食各方麵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白天醒來,顧夏一眼看見的都是他,心裏覺得十分安穩,可是又覺得不妥,心裏總有東西在緩緩翻騰,那樣的騷動讓她覺得害怕,她跟他說:“展少,這裏有護工,你在這裏反而打擾我養傷。”


    展少輝臉上似乎有些不悅,略略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又舒展開來,顧夏一向很會氣人,他犯不著跟她斤斤計較,也不答她話,眼中還帶點笑意。


    顧夏忍不住,“你是不是覺得之前耍我有點過意不去,現在來補償我?”


    “我沒有耍你。”展少輝抬起頭看著她,目光清朗,帶了一絲歎息道:“我真喜歡你,偏偏你又不信。”


    有東西像夏日雨後的野草一樣瘋狂生長,瘋狂得讓顧夏好像要失去自我,她聲音甕甕的,“我這樣身無長物的人,有什麽好喜歡的。”


    “你的確是身無長物,而且還不太開竅,直叫人想發火。”展少輝看著她的臉龐,“可是跟你呆在一起挺輕鬆,慢慢地就喜歡上了。”


    展少輝是不會說甜言蜜語的人,顧夏不知道是真不相信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他,撇撇嘴道:“我才不信,你耍我的。”


    “我沒想到你這麽倔強,還要對我實行冷暴力,連工作都不想要。不過你要辭職,我是不會同意的。”


    顧夏翻了個白眼,“我是有勞動合同的,又不是賣給啟宏一輩子。”


    “合同是我這邊的人擬的,都不知道你們簽的時候有沒有逐條看清楚?真不想讓你走隨便找個什麽理由都可以讓你暫時走不了。”展少輝挑了挑眉。


    “資本家果然沒人性。”顧夏低聲咒罵。


    “再說,你這個傷最好休養一兩個月,估計這大半年你也沒存下來錢,你要是幾個月沒工作怕是要傾家蕩產。”展少輝在椅子上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當然為什麽能進入啟宏?”


    顧夏斜睨著他,“怎麽,是你那時候想耍我,還是鄒總那時候就想耍我?”


    “小五說你麵試的時候挺有趣。”展少輝輕笑。


    顧夏從鼻中不滿地哼了一聲,果然這幫人那時候就打定了主意要耍她。又聽展少輝道:“不過錄用你是我的意思,在小五麵試你之前就定了的。”


    顧夏有點不是太明白,聽展少輝說道:“我三年前就見過你,在你們c大的平月湖,那時候好像是十一月的晚上,我遇到點事被人追得跳了湖,你就在湖邊,弄了一艘破船劃過來,我就記得你那時候老是勸我不要想不開……”


    顧夏在記憶中尋找,這個事她還有印象,那天心情不太好,就在湖麵散步,遲遲不肯回宿舍,後來遇到落在湖裏的人。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個跳湖自殺的人是你啊?”


    “都跟你說了不是自殺!”展少輝頗有點恨鐵不成鋼,“你這個女人什麽時候腦子能多長根筋?”


    要是那個男人是展少輝的確不可能跳湖自殺,顧夏還是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問道:“真的還是假的?你怎麽知道那個人是我?”


    “後來再次看到你就想起來,看你正在找工作就順便把你招進啟宏。”展少輝貌似有點感慨,“沒想到後來就總是遇到你。”


    幾年前的事,顧夏都快慢慢遺忘,她不知道他們還有這樣的淵源,從他口中說出來隻覺得煽情,這樣的煽情不好,容易讓人淪陷,她發了狠,“展少,就算你不是在耍我,我也不會喜歡你的。過兩天我還是轉個病房,你也不用為我安排,我不想欠你的。”


    展少輝前一陣子看多了顧夏半死不活的樣子,現在她說什麽都不會比之前的情況更糟,他伸出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無波無瀾道:“等你能活蹦亂跳的時候再來說這些。”


    顧夏這回欠了他很大一個人情,因為住的是豪華病房,加上展少輝又經常呆在這裏,有同事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的病情,說要來看她,顧夏都拒絕了,死活都不說自己在那個醫院,要是被人看到,真不知道外麵會傳成什麽樣。展少輝每天都過來,有時候顧夏故意不和他說話,他也不介意,拿著文件在旁邊處理。看著病房角落放著一大遝文件的桌子,顧夏覺得這病房真不是自己的,壓根就是展少輝的。


    徐璐璐出差回來就請了假來醫院看她,和她聊了很多,展少輝就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著他的筆記本,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啪啪響。徐璐璐本來想多照顧她,不過呆了一個多小時就總覺得有人似乎不太滿意,有意無意掃過一道淩厲的目光過來,像是催促她快走一眼,最後徐璐璐受不了展少輝的氣場,安慰顧夏好好養病,說第二天再來看她,然後離開了病房。


    如是兩次,顧夏看出了端倪,不滿道:“展少,既然有公務,還是回辦公室處理方便,天天讓你的助理送過來,多麻煩!”


    展少輝眼皮也沒抬,“他們不嫌麻煩,沒工作才是麻煩事。”


    “你怎麽知道他們不嫌麻煩,被你逼急了說不定就跳槽,也許他們能找到更好的工作。”顧夏頂回去。


    “我這裏的待遇比同行業高很多,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沒腦子?你辭了職很難找到比目前更好的工作。”展少輝瞄她一眼,“我說不放人,在c市怕是沒有公司會要你。”


    顧夏聽他又在威脅恐嚇她,心裏不服氣,裝出洋洋自得的模樣,“我早就找好了工作,季師兄讓我去他那裏上班,他還說工資不會比在啟宏少,你還以為我出了啟宏會餓死啊!”


    展少輝最不樂意聽到那個師兄的名字,眉頭一皺,眼中一芒寒星,咬牙切齒道:“怪不得你最近這麽囂張,原來還想著去投靠季飛揚。”


    他一雙眼直直地瞪著她,仿佛在等她說句軟話,顧夏最近也不怎麽怕他,還是一副疏疏懶懶的模樣。


    展少輝在床邊瞪了她一會,看著在床上躺著麵色蒼白卻是毫無愧意的顧夏,氣不打一處來,偏偏他現在還真不能把她怎麽樣,猛地站起身,“季家的生意季飛揚還做不了主,你要真敢去他的公司,你可以試試能呆幾天。”


    他就丟了這麽一句話,大步離開了病房。顧夏看著他後背繃得僵直,能感覺到他真的在生氣,倒是想起展少輝以前也不喜歡她提起季飛揚,不讓她用季飛揚贈送的東西,把季飛揚送給她的卡騙走,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展少輝那個人是很小氣,還喜怒無常,最喜歡指揮她做這做那,但又不太在意結果。記得上次展少輝住院的時候,要讓她每天送花過來,明明有花店給他的病房按時送過來,他非要把這個差事交給她,不知道是不是想讓她每天過來看他;顧夏經常摸不準展少輝的意思,有時候他明明是不在意的樣子,可過了一會又莫名其妙地生氣……顧夏無聊地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難免會胡思亂想,有些事情想起來竟然覺得好笑。


    外麵天色漸漸暗下來,顧夏猜測展少輝可能不會再過來,其實想想他這段時間挺不容易,每天都是很晚才離開,還要忙著公務。到了第二天的上午,病房中也遲遲不見他的影子,因為是周末,徐璐璐過來陪她,見她吃午飯的時候心不在焉的,笑著問起:“心裏掛念著你那個老板來看看你啊?”


    “哪有?”顧夏斜她一眼,這幾天身體恢複了很多,她繼續埋頭吃飯。


    “我來了這麽一會,就見你目光不斷朝門口瞟。”徐璐璐揶揄她,“重色輕友。”


    她這麽一說,顧夏才恍悟好像自己是朝門口看了好幾回,平時,展少輝都是上午就會過來,現在都午飯時間還不見過來,這個人果然小氣,昨天不過那麽一說,還真氣了這麽久。


    展少輝沒來,下午徐璐璐走後鄒潤成倒是過來了,“聽說你病了,好歹你也是公司的員工,我來慰問你一下。”


    顧夏現在也不待見他,略略地抬了抬眼,“鄒總,你太客氣,我哪裏擔待得起?”


    “顧夏,我也不繞彎子,以前想捉弄的你的人是我,給你下藥的人也是我,跟大哥真沒關係,跟三哥四哥更沒關係。”事情被他們幾個兄弟搞成這個樣子,大家都不能袖手旁觀,再說展少輝心情不好他們也沒好日子過,男人要能伸能屈,鄒潤成大義凜然狀,“你心裏不爽就衝著我來,別為難大哥,你看大哥天天來照顧你,晚上那麽晚回去,沒處理完的公事還要繼續處理,一兩點鍾都不一定能睡覺,早上六點又要起來,多不容易,你還要故意惹他生氣,你跟大哥有仇嗎?”


    顧夏不答他的話,視線穿過他落在後麵的花瓶上。


    “大哥就沒喜歡過哪個女人,我之前就以為他沒認真。不過現在你也該看出來,大哥對你是真心實意地好。以前那些事也就我一個人在瞎搞,”鄒潤成在旁邊坐下,繼續道:“你要是心裏覺得不爽想報複我一下也可以,不過你一個人估計也拿我沒辦法,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可以先跟大哥好上,以後給他進點讒言或者出點歪點子,大哥肯定會幫你出氣,他隨便給我找點事或者和動動手,我就會被整得很慘……”


    聽到這裏,顧夏禁不住喉中發出輕笑,“要是真慘,你也不會給我在這裏給我出主意。”


    鄒潤成正了正麵色,“我們是兄弟嘛,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哥出事。”


    顧夏心弦一震,麵色繃緊,“他出了什麽事?”


    “還好意思問,你昨天肯定又氣他了,他晚上喝了不少酒,大哥酒量很好,居然都能喝暈乎,然後他酒後駕車。”鄒潤成滿麵痛心狀,“出了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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