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少輝一向公私分明,不會輕易耽誤正事,但是開會的時候他依然頻繁注意著手機,不時走神想著那個女人會不會不滿,會不會餓得就等他送點心過去。前方項目負責人回答了別人的提問,而後會場安靜下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展少輝。眾所周知,展少輝提問一向是一針見血,分析得頭頭是道,常常把人問得有撞牆的衝動,提出這個項目計劃的陳經理都在等著董事長發難,豈料展少輝說了一句:“既然大家都沒什麽問題,那就先散會,這個項目大家都回去仔細考慮一下。”


    眾人如釋重負,等到高層出去,鄭江河一邊收拾文件一邊道:“大哥,大家都等著你提問,這幾天你哪天不是一個勁問問題,前天把謝經理問得頭都抬不起來,今天怎麽這麽容易就散會了?我們都做好加班準備的。”


    “還好意思說加班,連提問這種事都丟給我,是不是大家都想回去休息?”展少輝不滿道。


    “還不是你最近特別勤勉,開會都是你一個人在提問,搞得大家都不敢開口。”鄭江河訕笑,這幾天展少輝每天都加班加到那麽晚,連累公司一眾人都跟著加班。


    “我也很忙,這個項目你來負責,有什麽問題你找陳經理回來問。”展少輝把麵前的資料和文件都推給他,拿起手機看了看,“哦,對了,你家裏那個西點師傅擅長做些什麽?”


    “我記得你不喜歡吃那些。”鄭江河聽到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個問題,別有意味地看著展少輝,“是某個人喜歡吃吧?看你這幾天天天賴在公司,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吵什麽架?我們好好的。”展少輝凶回去,他不肯讓他們看笑話,也不知道鄭江河什麽時候變得跟老五一樣話多,“你打個電話回去讓他做點拿手的,打包好我待會派人去取。”


    展少輝回到辦公室就給顧夏打了電話過去,既然顧夏都主動聯係他,那前幾天的事情就當做不存在,他用那種親昵地語氣問道:“在家裏嗎……”


    顧夏也暫且不計較他前幾天不給她打電話的事,像以前一樣說著話,不過最後展少輝叫她晚上一起去吃飯,顧夏拒絕了,幾分鍾前正好接到大學一個宿舍同學的電話,這個同學剛從外地回來,讓她晚上一起去吃飯,顧夏就理所當然同意了。聽到展少輝略顯失望的聲音,顧夏心裏十分痛快,讓他前幾天不找她吃飯,現在想一起吃飯,該輪到顧夏把日程表拿過來看看有沒有時間(當然,顧夏根本沒有日程表),然後再耍大牌地拒絕掉。


    情人之間就是這樣,偶爾鬧個別扭,就算鬧得山崩地裂,一旦和好又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黏黏糊糊膩膩歪歪,展少輝會叮囑她早點回來,還問她晚上要不要去接她回來,顧夏說不用,叮囑他早點休息,不要忙工作忙得太晚。大概是有幾天沒見麵,顧夏是真的有點想他,晚上幾個同學聚在一起,其中有人帶了男朋友過來,親親密密直叫旁人豔羨,顧夏心裏就更加不可抑製地想念展少輝。席上大家聊得很開心,幾個人喝了一點小酒,顧夏倒也沒醉,卻有點微醺的感覺,熱鬧的筵席到了最後都變成殘羹冷炙,大家互相道別,然後各奔東西。


    回家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外麵燈紅酒綠繁亂似錦,可能因為酒精的作用,顧夏卻隻覺得倍感寂寞,拿起手機給展少輝打了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起,那頭很吵,男男女女的聲音混在一起,展少輝剛開始說的兩句話顧夏都沒聽清,後來他大概走到別的地方,顧夏聽到他說,“晚上有個飯局,還在外麵應酬,你回到家了嗎?”


    “馬上到家。”顧夏聽到那頭似乎有人在叫“展少”,是婉轉柔媚的女聲,顧夏心裏的落寞像雨後的藤蔓四處瘋長,在整個心房滋生蔓延,她還是問了,“你和誰一起玩?”


    “生意上的朋友。”展少輝是稀鬆平常的語氣,“你別介意,早點回家睡覺。”


    “哦,那你早點回家。”顧夏握著手機,說了一聲“再見”,卻是沒掛手機,也許再等著那頭先掛斷,也許是還想說點什麽。展少輝等了兩秒,有點意外,聲音格外溫軟,“怎麽了?我在外麵沒做什麽,你不要亂想。”


    “我沒亂想。”顧夏覺得自己真的沒有亂想,展少輝要真想和別人在一起做點什麽那還不是極簡單的事,但是他不是那種人,顧夏知道他為人克製,再說,展少輝是不屑於騙她的。車廂中司機連個廣播都沒有開,分外寂靜,寂靜得顧夏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若是平時,這樣的寂靜也沒什麽,今晚卻覺得心裏空空的,她隻聽到自己說,“我想你了。”


    話出了口,顧夏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又酸又煽情,還不待展少輝有所反應,她急急忙忙道:“我到家了,明天再聯係。”


    下了車,外麵已經變了天,氣溫降低不少,大風在樹木和樓宇間衝撞湧動著,天上一層厚厚的黑雲在疾飛奔馳,顧夏趕緊加快腳步朝自己所住的樓跑去,這種天氣的雨一下就是豆大的雨點,距離不長的一段路也足以把人淋成落湯雞。她回到家隻衝了一個澡,出來就看到天空劃過巨大的閃電,一瞬間撕裂了外麵的黑暗,然後轟隆隆的雷聲從茫茫天際推湧而來。小區道路上的人都奔跑起來,有人在叫著“快點,要下大雨了”,顧夏拿著毛巾擦頭發,站在窗戶邊往外麵瞧,沒看清楚奔跑的人,倒是看見一輛車朝她所在的樓開過來,那是一輛白色的跑車,轟隆隆的雷聲中,顧夏似乎聽到自己的心跳,因為那輛車真的很像展少輝有時會開的那一輛。


    她就站在窗台前張望,眼睛一直看著那輛車,手機響起的時候她扯起嘴角笑了,那頭是沉穩的男聲,那麽遠又那麽近,他說:“我在你樓下。”


    “我看見了。”


    顧夏大步跑到樓下,她沒想到他在這麽短的時間會來,但又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外麵的風揚起地麵的塵沙草屑,叫人睜不開眼,但是車燈的光芒很亮,像是朝陽的光輝,展少輝打開車門,顧夏快速地鑽進去,心裏翻出一股甜,“你怎麽來了?”


    “你不是說想我了嗎?”展少輝關掉汽車前燈,關掉車廂中的大燈,在昏暗的路燈下臉上的表情讓顧夏看不真切,但她聽到他的聲音,“我也想你。”


    聲音很暖,像冬日裏燒滾的雞湯,他將她的左手攏在掌心摩挲,顧夏覺得有一道暖流順著手一直傳到心裏,展少輝將她摁在位置上的時候,顧夏一點掙紮都沒有,反倒配合地抬了抬下巴,迎上他的唇,唇舌膠著的火熱中,顧夏不知什麽時候將手軟軟綿綿地纏上他的脖子,讓兩個人貼得更近。


    外麵的閃電扯天扯地亂竄,一下子照得整個大地都是雪亮,傾盆大雨終於嘩嘩地潑下來,展少輝在閃電的光芒中看著她的臉,貼著她的耳朵,帶著些微的喘息,“你這個壞東西,這麽多天都不給我打電話。”


    他懲罰性地輕輕咬了一下顧夏的耳垂,一點點疼痛讓顧夏輕呼出聲,展少輝鬆了口,將灼熱的鼻息噴在耳垂,“要吃東西的時候才想得起我,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


    “你還不是一樣沒給我打電話。”顧夏用手推他,“小氣的男人,還好意思說我。”


    “敢說我小氣,看我怎麽治你。”展少輝說話的時候又將她緊摁在位置上,一隻手從她的睡衣裙擺探入,大腿上光裸的肌膚滑滑的,細膩得讓他一路往上,顧夏掙紮著推開他,“別這樣,這裏是樓道口,會有人看見的。”


    展少輝手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才放開她,“以後不要這樣,我不給你打電話,你也要給我打。”


    “憑什麽?”顧夏不服氣地嘟囔一聲,“我才不會倒貼上去。”


    展少輝鼻中發出一聲輕笑,“你這個女人,有時候真讓人抓狂。”


    他們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兩個人低聲說了幾句情話,外麵驟雨抽打著地麵,沙飛水濺,時間已經不早,樓道幾乎沒什麽人出入,顧夏有點困,向他告辭:“我該上去了,你也該回去睡覺。”


    時間的確不早,展少輝脫下自己的西裝,示意她待會頂著自己的衣服跑進樓道,雖然隻有幾米的距離,但這麽大的雨也會全身淋濕,顧夏推拒兩句,實在推辭不過,抱著他的衣服心裏甜甜的。她正準備打開車門下車,一個巨響的大雷在城市頂空爆炸,聲響巨大,似山崩地裂,又似某棟巨大的建築突然倒塌,讓人心驚膽戰,顧夏慌亂坐回位置,用手拍著自己的小心髒,展少輝覺得她臉都白了幾分,笑著問起:“你怕打雷?”


    顧夏小時候的確很怕打雷,老人們講過一些妖怪的故事,害得她小時候一到雷雨天都不敢一個人睡覺,非要纏著父母一起睡。後來長大了,知道那些故事是騙人的,但是後來經常看美國的災難片,雷聲太大的時候心裏仍然覺得不安穩,會胡思亂想,萬一房子塌了怎麽辦?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難免會覺得少了點安全感,用被子蒙住頭等著那種震天雷過去,她回答展少輝的話:“聲音太大,像災難片中的世界末日,所以難免覺得有點怕。”


    “是很大。”展少輝看著她,笑道:“你會不會晚上怕得睡不著?”


    “這麽響的雷持續不了多久,過一會就會小很多。”巨大的雷聲把顧夏的睡意都擊退了大半,“我該回去了。”


    展少輝在她麵頰上輕吻一下,“你要是怕的話,我就在這裏,等你睡著了再走。”


    顧夏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就點頭“嗯”了一聲,還說了兩句玩笑的話。然後跟他道別,叫他開車小心一點,頂著他的西服跑進樓道,朝他揮揮手跑向電梯。她之前洗過澡可是現在腿上又濺了不少泥,隻好又洗一遍,回到臥室關燈躺在床上,那天的雷聲真的很響,一聲響過一聲,似乎要把大地掀過來,雷聲和雨聲混成一片,鋼筋水泥鑄成的城市在這猛烈的震撼中顯得渺小而脆弱,顧夏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著,想起應該把手電筒放在手邊,雷雨天氣容易停電,她爬起來,打開燈去拿放在客廳的手電筒,透過窗戶看到那輛白色跑車還停在樓下,前車燈大大的亮著。


    她才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在她的樓下一直陪著她,心裏的甜洶湧而來,她的臥室窗戶正好朝向這一麵,展少輝是知道的,所以他把車稍微向外麵挪了一下,以便她站在窗戶邊就能一眼看到,顧夏拿起自己的手機,給他打過去,“你還沒走啊?”


    那頭傳來點點笑聲,“就知道你沒有睡著,我說過會陪著你,等你睡著了再走。”


    牆上的鍾已經指向十二點,他的聲音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外麵的雷聲還在繼續,顧夏卻覺得那雷聲很遙遠,一下子失了威力。她聽到那頭說:“把燈關了不要亂想,一會就能睡著,如果害怕給我打電話。”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這樣的壞天氣,有個男人在樓下一直陪著她,隻是希望她不要害怕,顧夏隻覺得暖,就像冬日裏抱了一個暖爐,她不知道說什麽,關了燈躺在床上,依然抱著手機聽著那頭淺淺的呼吸聲,很久才道:“展少,你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班。”


    那頭說得很輕,淙淙如流水,“我不想你會覺得害怕,有我在,你什麽都別擔心。蓋好你的被子,閉上眼睛,好好睡覺,等你睡著了我也可以走了。”


    顧夏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最多隻要二十分鍾一定可以睡著,讓他待會就走,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雷聲一直沒變小,雨也越下越大,顧夏依然沒睡著,不是因為雷雨,而是心中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激蕩奔湧,過了好一會,她輕輕爬起來,沒有開燈,趴在窗戶上向外張望,他還在那裏,白色的車身像堅固的磐石。顧夏打電話過去,“你怎麽還不走?”


    展少輝卻是在笑話她,“我怕某個小笨蛋打雷的時候會哭。”


    顧夏不理會他的嘲笑,“你回去吧,你在這裏我才睡不著,老想著你有沒有走。”


    展少輝嗬嗬輕笑兩聲,“你睡吧,我等雨稍微小一點再走,現在雨這麽大,開車也不安全。”


    外麵風在呼呼地咆哮,雨絲毫不見變小的勢頭,顧夏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抑或是安慰她的借口,她的心變得像水一樣軟,順口就說出去,“要不然你上來等。”


    “算了。”展少輝領了她的情,就算他從小被人眾星捧月地寵著,也知道有些事不合適,“你那屋還有別人,這麽晚,打擾到別人不好。”


    “徐璐璐去外地出差了,要後天才回來。”顧夏聲音不大,“現在就我一個人。”


    聞言,展少輝突然笑了,嘴角勾出一個大大的弧線,要早知道她家就她一個人,展少輝早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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