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劫過後,一切似乎又恢複了平靜,暮溪像往日一樣,卯時初修行,午時方休。


    程筱柔自接任以來,依舊每日到梅峰校場帶師妹們修行,午時後,又整個下午都呆在房間打坐。除了暮溪每半月一次的晨會,唐肆言幾乎都見不到她的身影,即使見了,也覺得她總是帶著刻意的疏遠和距離,到底是哪裏錯了?


    唐肆言又一次來到梅峰,程筱柔與汝沁從他身邊走過,對他的殷勤招呼視而不見:“師姐、師…”


    季暖猛拍一下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說要好好修行嗎?又是兩個月過去了,怎麽樣,結丹沒?”


    “哎,別提了!師姐現在像變了個人一樣,從她接任後我們都沒好好說過一句話,我總覺得她在刻意躲我,沒了愛的供養,我哪裏能專心修行啊!結丹?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唐肆言氣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本以為與師姐的感情已逐漸明了,可現在似乎又漸行漸遠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


    季暖隨即也坐在一旁:“唐肆言,瞧你這點出息,你就沒有想過師姐這樣,或許是因為你是唐世海的兒子,聽說唐宗主和俞島主有心一爭高下,將暮溪比下去。師姐刻意對你疏遠,可能是不想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吧!”


    “靠、我又不是唐世海的兒子,我為難個鬼,我隻想待在師姐身邊,與她做一對神仙眷侶。”


    唐肆言露出滿臉期待的模樣,季暖一記栗子敲過去:“你醒醒吧!大白天的做什麽夢呢?總想著吃天鵝肉,你不知道孝期三年嗎?三年呐,你還是安份點吧!”


    “所以你跟宋忘塵也打算守孝三年,不結婚了啊?”


    兩個月來,季暖與宋忘塵一直待在暮溪,兩人多半在午後或夜間碰麵,可奇怪的是,宋忘塵再也沒提過下山和成親之事,到底是因為守孝還是真的有隱疾啊?


    “喂、你想什麽呢?都叫你好幾聲了,怎麽不應我?”唐肆言伸手在季暖眼前晃了晃,大白天的走什麽神啊!


    “唐肆言、你說宋忘塵會不會有什麽隱疾,或者小時候受過什麽創傷?他……”


    季暖欲言又止,難道要說宋忘塵每次對她都隻是親親抱抱,從來沒做過那種事嗎?


    “他怎麽了?難道那個不行?”


    “嗯、”季暖無意間應了一聲,眼見唐肆言笑得一臉猥瑣,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呸,你說什麽呢?我們根本就沒有,沒有…,總之沒你想得那麽齷蹉。”


    “這樣啊!依我看就兩種可能,要麽他那方麵不行,要麽就是你身材太差,他沒有興趣,依我看,後者機會更大些!”


    “好啊你!拐著彎損我,是不是好久沒打你,欠收拾了,”


    見唐肆言一臉犯賤的模樣,季暖猛地一巴掌拍過去,不料唐肆言竟抓著她的手,她怎麽也夠不著,兩人嬉笑玩鬧的樣子,像極了一對小情侶。


    “你們在做什麽?”


    宋忘塵臉若冰霜,目若寒雪,慎得唐肆言渾身一激靈,拋下一句:“師兄你們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了。”立馬起身跑得比兔子還快。


    膽小鬼,沒義氣,遇事就跑,鄙視你!季暖忍不住在心裏暗罵,嬉皮笑臉的抱著宋忘塵的手臂:“忘塵、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宋忘塵依舊板著臉:“沒事便不能來嗎?”


    每次你在唐肆言麵前都能那麽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在我麵前卻要小心翼翼,究竟是為何?


    季暖:“啊?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這是又吃醋了嗎?因為唐肆言?”


    宋忘塵見季暖沒臉沒皮的嬉笑,竟與唐肆言有些神似,果然近墨者黑:“以後離他遠點。”


    “哦,好吧!”


    滿足下你的占有欲,不然這醋味能讓整個暮溪變酸了。


    宋忘塵:“明日我們下山。”


    “哦,啊?下山,你是說不在暮溪待了嗎?”


    “嗯、我已知會了師妹,你收拾好東西明日就走!”


    知會?筱柔現在可是掌門,不應該是稟報嗎?還有這麽急,一點準備都沒有,現在是要去闖蕩江湖嗎?莫名的有點小激動啊!


    宋忘塵見她迷糊的撓頭,繃著的臉也終於展顏:“怎麽?你不想下山?”


    “不是,我是怕現在離開,會讓你背上不忠不義的罵名,畢竟人言可畏!”


    那日師兄們的風言風語依舊在耳邊徘徊,此時離開,免不了又被人家在背後指指點點,我怎舍得?


    “無妨,我不在乎!”宋忘塵言罷已轉身離去,季暖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


    次日一早,季暖本意與程筱柔稟報一聲,奈何程筱柔早早就沒了身影,正欲去校場找她時,宋忘塵已經來了。


    “走吧!”


    “啊?我還沒跟師姐道別呢!就這樣走了嗎?”


    “我已與她言明,她已應允,走吧!”宋忘塵已不由分說的牽著她的手,疾步離開。


    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勁呢?不就是下個山嗎?幹嘛這麽著急,道個別怎麽了?季暖滿腹疑問,但見宋忘塵毫無波瀾的冰冷臉,想說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共乘一劍,季暖被宋忘塵擁在懷中,臉上蕩起一抹幸福的淺笑。每一次下山,都是帶著目的性的,還從未好好欣賞過沿途的風景。時值八月,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翠綠中帶著雪白,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禁讓人心情大好。


    想起自己不知不覺來暮溪已經一年多了,一直都是神情緊崩,生怕一步走錯就害了宋忘塵的聲譽,這還是第一次如此放鬆,那時的自己整日想著回現代去,現在倒好,待上癮了。


    季暖正思緒飄然間,耳邊傳來宋忘塵的輕喚聲:“小暖,到了!”


    到了,這麽快?這是哪兒呢,暮溪小鎮?


    “走,帶你去看樣東西!”宋忘塵言語間已拉著季暖進了衣品閣。


    季暖瞅瞅自己身上的暮溪校服,衣品閣、這是要帶我買衣服嗎?難道覺得我穿得不好看?


    “公子,你要的衣服已經做好了,喲,這位就是尊夫人吧!真是美若天仙,與公子真是天作之合啊!”


    聽著老板諂媚的話語,季暖又開始臉紅起來,尊夫人,這…?


    “多謝!”宋忘塵放下一些銀兩後,將包袱收入乾坤袋中,拉著季暖直接走了出去。


    季暖:“你怎麽也不解釋一下?”


    宋忘塵:“解釋什麽?”


    解釋什麽?剛才老板都以為我們結婚了,難道不應該解釋一下嗎?算了,以宋忘塵的性子根本不屑做這種事,不過那包袱裏究竟是什麽衣服,他的嗎?


    “忘塵、你剛才是買新衣服了嗎?怎麽不換上試試。”


    “現在穿不合適!”


    不合適?難道是睡衣啊!呸,想什麽呢?古代哪裏有睡衣,那究竟是什麽衣服,真是奇怪,神神秘秘的。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馬莊!”


    馬莊是暮溪的產業,說起產業有點誇張了,其實就是一個暮溪弟子外出時換乘快馬的莊園。這裏季暖也來過幾次,但每次都是火急火燎的牽了馬就走,也不曾與裏麵的人有過交際,宋忘塵來馬莊做什麽?又不趕路。


    宋忘塵騎著一匹高大的棕馬,附即將手伸至半空中:“上來!”


    季暖將手搭在他的掌心,縱身一躍便坐在了他的身前,共乘一劍,共騎一馬,突然覺得幸福感爆棚。


    宋忘塵雙手挽過她的腰間,緊握著僵繩,見季暖眉眼含笑,不自覺笑了。


    …………


    這不是欽州嗎?帶我來竹屋幹嘛?隱居?不是吧!


    “下來!”宋忘塵已先行下了馬,並將馬繩拴在早已凋零的梅樹上,舉著手作勢要抱季暖下馬。


    看著對方眼裏的笑意,季暖不自覺心頭有些發慌,怎麽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呢?哎啊!不管了,總歸不會是什麽壞事吧!


    正疑惑間,宋忘塵拉著她的手就勢一扯,季暖便整個人落入了他的懷抱。


    盯著宋忘塵英俊的輪廓,聞著他身上獨有的檀香味,季暖的心又開始飄了,竹屋、孤男寡女、不會是……


    宋忘塵每踏出一步,季暖便心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似乎要從嘴角蹦出來一樣,一抹紅霞早已覆蓋了整張俏臉,就連身體也開始輕顫起來。要命,真是要命,被他抱了那麽多次,這次怎麽就鎮靜不了呢?


    直到宋忘塵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清香撲入鼻中,心中疑惑之際忍不住側目觀看,哇,這是!


    隻見原本簡潔的竹屋裏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紅橙黃綠青藍紫白,應有盡有,他這是要幹嘛?怎麽突然間這麽浪漫了,這個季節他是去哪裏弄來這麽多不同品種,不同顏色的花?


    宋忘塵見季暖臉上的欣喜之色,暗自慶幸,這一切她定是喜歡的。也不知為何,近日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夢境中便是他與季暖在一片花海裏拜堂成親的畫麵,雖未有隻言片語,但卻能感受到滿滿的幸福。


    辛苦布置了兩個月,就是希望集齊各種色彩的花卉,畢竟一生隻有一次,他希望季暖不會留下任何遺憾。


    輕輕將季暖放下,拉著她的小手緩步向前。


    眼前除了各種各樣的鮮花,還有一片喜紅之色,木桌上被清潔的一塵不染,床塌上的被褥早已變成了大紅色,牆上和窗戶上都有一個大大的囍字,季暖立馬驚訝的捂住了嘴巴,這是要結婚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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