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所言,地魂沒有自主意識,可她剛才分明在向我們提問,這又作何解釋?”


    淩承揉著她的腦袋,滿意的笑道:“不錯嘛,在我悉心教導下,腦子變得好使多了。”


    夜靈一把拍掉了他的魔爪,然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時他才恢複正經模樣來,言道:“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若我們見到的是命魂,那她回來必有所求,但我實在想不出,一個耄耋老者,回到一個了無人煙之處,所求為何?


    且命魂離體後,並不會按生前模樣生活,也就是說她不需要拐杖也可以行走,而且也不會咳嗽不止,更不會行動緩慢,它們如若行走於人世,隻需腳尖著地便可行如風速。


    而我觀察過她,她是整個腳跟都著地,因此,我才懷疑她隻是地魂,但無論如何,我們萬不可在此時揭穿她的身份,一旦她隻是地魂之身,無法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實,便會灰飛煙滅,再也不能輪回轉世了。”


    夜靈愣愣的看著他,臉上皆是疑惑之色,他明明是個捉妖師,為何要為了一個鬼魂如此大動幹戈?


    淩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怎麽,你也認為我們修行之人會逢妖必誅,逢邪必除嗎?”


    夜靈搖頭,她不清楚,隻是父王、鳳姨還有飛羽哥哥都這麽說的,難道不是嗎?


    “如果我說我修行十六載,卻從未殺過一個妖魔你信嗎?”


    夜靈點頭,又搖頭道:“既然你不殺妖,那又為何要修行呢?”


    “六歲時,我便沒了父母,是師傅將我帶在身邊,授我絕學。師傅總說,妖魔為惡,見之必除。


    可我並未見到大惡的妖魔,反倒是我的師傅,他將一個又一個毫無還擊之力的小妖丟入煉妖爐中,配以珍藥,練就成了一顆顆提升修為的丹藥。


    你說,究竟何為善惡?


    後來,我開始抗拒修行,即是違背正義,修行又有何用?可盡管如此,我的修為任在師兄之上,師傅說,我這是天賦異稟,生而為除妖而來。


    我認了,便也不再刻意抗拒,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可以用修術抓妖,也可以用修術渡妖。所以我抓了他們,又放了他們,周而複始,他們被抓得煩了,便也不再繼續為惡了。”


    淩承似是憶起了往事,臉上已沒有了笑意,此時的他正經的讓人心疼。夜靈撫去他眉宇間的憂愁,笑道:“人有正邪,妖分善惡,無論孰是孰非,守住本心就好。”


    恬淡的笑容,為這淒涼的黑夜增添了無數暖意,這個世間,唯一一個懂自己的人,隻有夜靈。


    淩承下意識的抓著她的手,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有些心悸,一切似乎水到渠成一般,便越湊越近了。


    偏偏這時,袖中的小狸又開始不安分了,它一下子竄了出來,蹦到地麵不停的鳴嗚,著實將情不自禁的兩人弄得有些尷尬。


    夜靈急忙收回眸光,低身將小狸抱了起來,這才背過身去“淩承、小狸餓了,這裏應該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吃,我再去外麵看看。”


    她心髒狂跳,白淨的臉上早已泛起一抹紅霞,自己剛才是在做什麽,為何會感覺這麽心神不定?


    剛踏出房門兩步,便又原地折了回來,隻見那老人家拄著拐杖,端著一盤黑乎乎的東西蹣跚著走了過來,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


    這一笑,臉上的褶皺便深深凹陷下去,露出了早已沒了牙齒的牙床,確是有三分恐怖。


    “小姑娘、夜已深,你還是不要出去了,老生這裏還有些吃食,湊合著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不餓。”


    夜靈急忙擺手,旋即躲閃至淩承身後,就連小狸也揮舞著爪子,一個勁兒往夜靈懷中鑽。


    那東西黑乎乎的,哪兒有食欲啊!再說這鬼魂給的東西,誰敢吃?


    老人笑著的臉瞬間便僵硬了,淩承見此,快速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食物,並拿起一塊放入嘴裏細細咀嚼起來,邊吃邊讚歎道:“好吃,多謝老人家。”


    老人這才從新笑了笑,轉身,艱難邁步離去。


    夜靈跟去門邊瞧了瞧,見老人已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這才急道:“淩承、你快吐出來啊!你怎麽真吃了?”


    淩承見她一臉緊張,便又拿起一塊吃了起來,驚得夜靈眼珠子都快要掉了。


    “哈哈…,我說你一隻狐妖,還怕一個鬼魂嗎?”


    “你、”夜靈指著他,憤怒的轉身,她分明是擔心他,他倒好,不識好歹。


    “好了,不逗你了,這老人雖是鬼魂,可她依舊過著活人的生活,除了隻能在夜間行動外,其它基本與活人無異,由此可見,她應是地魂無疑。


    這個呢叫熏肉,是人族一種最普遍的儲食方法,它是將除夕前宰好的豬羊,配以鹽巴醃製七日以上,再用柴火熏製而成,它不僅能吃,而且味道十分別致,要不要試試?”


    夜靈看著他遞過來的那一塊黑乎乎的肉,怎麽也沒有勇氣嚐試一下,倒是小狸伸了伸舌頭,發出嗚嗚的叫喚聲。淩承遞給它時,它先是淺嚐一口,然後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淩承點頭示意夜靈嚐一下,奈何小狸吃的再香,她還是不想嚐試,死人給的東西,誰知道吃了會不會鬧肚子?便刻意轉移了話題:“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我剛才進來時已四處查探過,這裏雖說是她的家,卻沒有屍體腐爛的氣味,由此可見,她應該是死在了別處。”


    “那這個地方這麽大,我們要去哪兒找她的屍身,誰知道她死多久了,萬一她的命魂已經到了地府,或者已經消散了怎麽辦?”


    “盡人事、聽天命!”淩承再次環顧四周,不正經的笑道:“現在我們應該擔心的是,今晚怎麽住?”


    夜靈露出一抹淺笑,輕一揮手間,原本髒亂的房屋立馬變得十分簡潔,那搖搖欲墜的木床也幻成了梨木新床,配以粉色的紗幔點綴,竟出奇的典雅。


    “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會,隻會撒嬌、耍賴、博同情呢?”


    她得意的點頭,後又覺得不對,他這話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撒嬌有什麽不好嗎?


    淩承大踏步行至床沿,毫不客氣的坐了下去,然後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夜靈,意在看她如何自處。


    夜靈渾然不知有何不妥,笑意嫣然地走了過去,旋即在他旁邊坐下,就勢躺在了他的腿上,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沒羞沒躁的說道:“我上次說借你懷抱一用,沒用上,這次便借你的大腿用一下唄。


    小狸,快過來睡覺了,姐姐明天帶你去玩兒。”


    小狸硬是將碗中的熏肉吃得一幹二淨才蹦到夜靈懷中,抬頭望了眼淩承,這才悠閑的躺下。


    淩承無奈搖頭,果然還是那個心思單純的女子,若他真是圖謀不軌,以夜靈的性子,早就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該給她吃點什麽才能補補她那缺了根筋的腦子?


    一個遊神間,腿邊的一人一狐便已熟睡過去,他隻好就這麽坐著,安靜的看著她,生怕驚擾了她。


    …………


    次日,日上三竿時,夜靈才悠閑的伸了個懶腰,睜眼時,淩承早已沒了身影,她立馬驚愕的起身,著急喚道:“淩承、你走了嗎?”


    淩承正在院裏尋找老人生前留下的蛛絲馬跡,以便尋找她的命魂去了何處?卻見夜靈一把撲了過來,艱難的將他整個人圈住,委屈道:“飛羽哥哥不理我了,我還以為你也不理我了。”


    他拂去她鬢角的亂發,正色道:“夜靈、我的喜歡,是一生一世,朝夕相伴的那種喜歡,所以我這一生都不會不理你,我的一世雖隻有短短數十載,或許隻會是你漫長歲月中的一個過客,但我還是想陪著你,直至我老死的那一天。”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不過你老的時候會不會很醜?就像……那個老人家一樣。”夜靈四處沒見到老人的身影,這才低聲講了人家的壞話。


    淩承本以為她聽懂了自己的意思,現在看來她完全沒明白,想她剛入紅塵沒幾天,有些事自然急不得。


    “世人都有老去的一日,終有一日,我亦會像她一般老去,到那時,你還會是現在這般靈動可愛,而我卻成了一個糟老頭子,這就是人與妖族的區別。”


    “哦,這麽說,還是當妖好一些,你們凡人真是太慘了。”


    夜靈言罷已步入老人住的那個房間,著實讓淩承有些哭笑不得,他說了那麽多,不過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她還是全然不明所以,哎!


    房間依舊髒亂不堪,就連昨日老人坐過的那條板凳,依舊積滿了灰塵,似乎從未有人待過一般,地上依稀可見兩組鞋印,卻是夜靈與淩承的鞋印,就像從始至終都隻有他們兩人來過一般。


    “她去哪裏了?”


    “鬼魂隻在夜間遊走,天一亮便會回到她的屍身處,尋一至陰之地藏匿,無論地魂還是孤魂野鬼,都不能見到陽光,否則神形俱滅。”


    夜靈轉身,雙手叉腰,眼睛死死的盯著淩承,問道:“你的意思是,隻要你跟著她,就能找到她的屍身,甚至都有可能找到她的命魂對嗎?”


    “按理來說,是這樣。”


    “那你怎麽不跟著她,現在我們要去哪裏找她?”


    淩承猛咳嗽了兩聲,這才背過身去答道:“睡過頭了,我們去外麵碰碰運氣。”


    他那裏是睡過頭了,分明是夜靈昨晚睡覺一點也不老實,不僅在他腿間翻來滾去,還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害得他心神蕩漾,徹夜未眠。


    五更時分,他聽到動靜,本想抽身出去查看一番,誰知夜靈的手竟環得十分牢固,見她睡夢中臉上依舊掛著淺笑,害怕將她的美夢擾醒,便就這樣由她抱著了。


    直到一刻鍾前,他才得以抽身,隻是早已到了豔陽高照之時,再追出去,已無用處,便隻得在院中尋些蛛絲馬跡,順便等著夜靈睡醒。


    夜靈不疑有他,喚上了小狸,便跟著淩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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