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承將煮好的百合蓮子銀耳羹放在桌上,輕攬過夜靈瘦削的肩頭,笑言:“靈兒,你怎麽自己起身了?”語氣寵溺中又透露著滿滿的心疼。


    夜靈回眸一笑“我好手好腳的,怎麽就不能自己起身了?


    你看我今日的妝容與這身紅衣可是搭配的剛好?”她言語間已站起身來,並張開手臂緩緩轉了一圈。


    “嗯,絕美!”淩承由衷感歎了一聲,便扶著她行至木桌前坐下。


    桌上的百合蓮子銀耳羹香味濃鬱,夜靈饞得小嘴直吧嗒,眸光一直停留在玉碗之中,她雙手托腮,玉指輕點於粉頰之上,等著淩承動手喂她。


    自夜靈有身孕以來,淩承總喜歡煮好湯粥親自喂她,一開始她會覺得難為情,總想著自己動手,但每次都沒能拗得過他,時間久了,也就變成了一種習慣。


    現在不用他搶著做,她亦會等著他喂食,那種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會上癮,而且戒不掉。


    久久未等來淩承喂食,夜靈不悅的蹙眉,便將眸光移至他的臉上,本欲裝模作樣的教訓他一番。


    卻見他麵色蒼白,眉頭緊鎖,眸中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狀態極差。


    夜靈起身,玉手撫上他冰涼的臉頰,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生病後便問:“相公、你怎麽了?”


    “沒事,你餓了吧?”淩承笑了笑,攙扶著她坐下,又道:“百合蓮子銀耳羹,清香可口,保證不會太補。”


    淩承言語間已伸手抬起玉碗,卻又因為痛苦不忍,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著,就連湯汁蕩出玉碗,滑落在掌間也渾然不知。


    他拿起玉勺,在羹湯中來回攪拌,後又緩緩舀起一勺,卻又因雙手顫栗不止,奚數灑落在了玉碗之中。


    夜靈盯著他的舉動,一種不好的預感隨之而來,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身體的情況。


    也對!這種事怎麽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那他為何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難道那湯裏加了其它的東西?


    “相公,我突然不想吃甜食,你幫我做其它的吃食可好?”她問,語氣小心謹慎,生怕自己曲解了他的一番苦心。


    淩承握著玉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遲疑了片刻又坐在她身旁,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時候不早了,不如你先將就著吃一點,我等會兒再去做好嗎?”


    舀起一勺羹湯便放在唇邊吹涼,隨後又遞至夜靈唇邊。


    “我真的不想吃!”夜靈急忙將他的手推離,事關孩子的性命,她不敢大意。


    手中的玉勺驀然墜落,頃刻間便已支離破碎,淩承笑著的臉瞬間僵硬,片刻間又恢複如常。


    將手中玉碗擱置,便拉起夜靈的手輕哄道:“靈兒乖,我有些倦了,你先將就著吃點好嗎?”


    低沉的語氣,疲倦的麵容,夜靈心下不忍,便點頭妥協了。


    淩承在她手背上輕嘬了一下,又無聲的笑了笑,將地上的玉勺碎片拾起,便出門去拿另一把玉勺。


    夜靈盯著那碗芳香四溢的羹湯,卻再也沒了嚐試的念頭,她將發間的銀釵取下,便浸入湯中試毒。


    玉手輕起間,那銀釵已變得烏黑一片。


    果然,淩承還是知道了!


    他想殺了孩子救她,可他卻忘了問,她是否願意讓他以這樣的方式來救自己。


    夜靈不動聲色的將銀釵藏入袖中,見淩承已從新取來了玉勺,便拉著他坐下,笑道:


    “相公、與你相識、相知、相愛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為了你與父王決裂我亦無悔,與你成親乃是達償所願,盼得愛子更是意外之喜,若能平安誕下麟兒,便是此生無憾!


    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不要放棄我,更不要放棄我們的孩子,好嗎?”


    她眸中晶瑩流連,卻又笑容滿麵。


    淩承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枕著她的肩無聲淚流。


    平複心緒後,又將她鬆開,再次舀起羹湯遞了過來。


    “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無論夜靈是否猜到了什麽,無論她怎麽想,孩子不能留!


    夜靈並沒有揭穿他,而是輕撫著自己隆起的腹部,又道:“我一直在想,我們的孩子長得會像誰?但我現在覺得,無論男孩還是女孩,他一定都會像你一般,心懷蒼生,剛正不阿!”


    淩承堅定的決心瞬間崩塌,勺中的羹湯再次抖落在碗中。


    將那玉碗擱置,便伸手撫著夜靈覆於腹部之上的玉手,再次淚崩“靈兒,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究竟說了多少個對不起,壓抑的情緒突然失控,他跪在地上,緊摟著夜靈,將頭埋在了她的身前,哭的嘶聲竭力,痛徹心扉。


    世人皆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卻跪在了她跟前,隻因極盡的痛苦、自責與絕望。


    夜靈強忍的淚水終是決了堤,饒是如此,她依舊揚著笑“相公、你沒有對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若是重來一次,我還要與你成親,還是想給你生個孩子。


    既如此,我們為何不飄灑度過這餘下的時光,以後,我們再也不悲傷了好嗎?”


    他想舍下孩子護住她,而她卻寧願付出性命也要護住孩子!


    餘下的路,她會努力走好,爭取撐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天。


    淩承拗不過她,也狠不下心,所以他隻能妥協。


    他會護住夜靈,也會護住孩子,既然天道不公,那就逆天改命!


    那碗加了‘斷陽’的羹湯兩人誰也沒再提起,這件事亦不會再有下次。


    低落的情緒持續了許久,淩承終是緩緩起身,他拉著夜靈,笑道:“我帶你去櫟陽城玩兒,你想吃什麽都行!”


    夜靈笑著點頭,她已經許久沒出過門了,她不願讓其它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畢竟成親一個月就挺著大肚子的人,凡人難以接受,她的身份也會隨之暴露。


    但今日例外,她不想藏了,隻想像從前一樣,做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夜靈。


    ……


    淩承依舊攙扶著夜靈行走,她走得累了,他便抱著她走。


    而她則乖巧的靠在他的肩頭,疲倦的闔目,全然不顧其它人異樣的眸光。


    街邊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其中一個眼疾手快的小販,見夜靈已身懷六甲,立馬扯著淩承的衣袖。


    他一邊搖著鼓,一邊諂媚道:“哎,這位公子,給孩子買個搖鼓唄!”


    那清脆的“咚咚”聲傳入耳際,夜靈緩緩睜眼,臉上自然的揚著笑,伸手便接了過來。


    淩承心知她想買,輕將夜靈放下後,便付了錢。


    夜靈拿著搖鼓不停的搖晃,她仿佛看到了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拿著搖鼓逗弄孩子的情形,臉上的笑意便越發加深了。


    那小販見機會難得,又指著自己攤位上琳琅滿目的小物件一股腦的推薦起來。


    而夜靈的眸光卻停留在了另一個攤位前那一套紅色的童衣之上。


    她本想學著凡人的模樣,親自為孩子做些衣物,可她太笨,直到現在也沒做好一件。


    現在看來,還得買!


    淩承順著她的眸光望去,便將她的心思全部猜出,勾唇一笑,與那賣童衣的婦人言語了片刻,便將那套大紅的童衣遞給了夜靈。


    夜靈輕撫著紅衣,那小巧的童衣與她一身的紅衣仿若天作之合,她再次無言的笑了笑,就像親眼見到孩子穿著它在自己跟前嬉戲一般。


    他肉乎乎的小手拽著自己的裙擺,肉嘟嘟的小臉之上,小嘴一張一合的叫著自己“娘親、”


    “靈兒、”


    淩承喚了好幾聲才將她拉回了現實,她攥著童衣,指著街邊的牆角又忍不住笑道:“你看那兒,我剛來櫟陽時還在那裏住過一晚呢,還有小狸……”


    想到小狸,夜靈臉上的笑意又瞬間隱褪,已經大半年過去了,也不知小狸現在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同之前一樣貪吃嗜睡,它有沒有怨恨自己?


    “小狸有狐王的寵愛一定過得很好,我猜它肯定都胖了。”


    淩承攬過她瘦削的肩頭勸慰著,然後又指著不遠處的街道,呲笑道:“我記得那時你就是在那兒被一個獵戶騙回了家,我當時就在想,這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單純的女子?”


    “好啊你!拐著彎罵我蠢是吧?”夜靈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又問:“那你到底為什麽跟著我?”


    “因為我想著,這麽單純又這麽漂亮的女子,若是能娶回家,一定是我淩承今生最大的福份!”


    這些雖不是淩承當時的想法,卻是他此刻最真實的情感。


    “騙子,哪有人第一次見麵就想著成親的?”夜靈雖是在質問,可心裏卻十分享受。


    “第一次?也不知是誰第一次見麵就故意撞進我懷裏,現在想來,還是你先撩撥的我。”淩承又恢複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他言語輕浮,笑得也有些意味深長。


    聞言,夜靈粉頰上已出現了一抹徘紅,她垂著眸,嬌嗔道:“我哪有故意撞你懷裏,我那是不小心……”


    抬眸,便見他笑得十分危險,看著周圍絡繹不絕的行人,她又自覺的閉了嘴。


    淩承見她小心翼翼,掩掩藏藏的嬌羞樣,又忍不住在她額間輕嘬了一下。


    兩人一路回憶著過往的點點滴滴,似乎將所有的不快都忘卻了一般。


    ……


    酉時初至,夜靈已經接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疲倦的神色讓她顯得特別憔悴。


    但她還想再多待一會,因為她也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來櫟陽城逛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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