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兒、”夜靈已隔著屏障撫上了夜狸的爪子,就像真的碰到它了一般,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姐姐、你是我姐姐嗎?”夜狸拚命的想要觸摸她的手,奈何那屏障擋著,它怎麽也夠不著。


    夜靈點著頭,兩行清淚瞬間滑落,但她是喜極而泣。


    能在死前再見小狸一麵,真好!


    夜狸不停的抓撓著屏障,橢圓的瞳孔閃爍著幽怨的藍光,哭吼道:“淩承、你到底對我姐姐做了什麽,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淩承不言,隻是哽咽著淚流,他能說什麽?


    說他們成了親,說他們想要一個孩子就將夜靈害成了現在這樣嗎?


    夜靈艱難的搖著頭,嘴裏呢喃著“不是、他的錯,別、怪他!”


    “小狸、你能不能幫我去請狐王出來救救靈兒?”淩承哽咽著請求,任何一個能救夜靈的機會他都不願放過。


    “不要,狸兒,不要去!”夜靈急到一陣猛咳。


    淩承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輕撫著她的胸口幫她順氣。


    饒是如此,夜靈依舊不斷的咳著,隨後吐出一口鮮血,便再次暈倒在了淩承懷中。


    淩承不斷的為她注入靈力,心痛到渾身都在顫栗。


    而小狸早已飛奔著向梅山衝去。


    父王生性寡淡,且將狐族的安危置於首位,他一定不會出手救姐姐,至少不會立即出手。


    所以它第一個想到的人隻能是鳳姨,隻要鳳姨出麵勸勸父王,父王就一定會心軟!


    彼時,金鳳正獨自站在夜靈曾居住的小院歎著氣,玉手輕抬,折下一束紅梅後,便將它插在自己的發髻之中。


    她記得夜靈剛修煉成人那日,也是折下一束紅梅,笑著將它插在了自己的發髻上,她言:“好酒配佳肴,梅紅配鳳姨,妙極!”


    夜靈分明胸無點墨卻還要裝成文人墨客的騷雅模樣來,金鳳卻是樂得嘴都合不攏,因為她的女兒長大了,都知道哄人開心了。


    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金鳳又噗呲一笑,這個靈兒,從小便沒少讓她操心,可她依舊甘之如飴。


    夜靈雖不是她親生,可金鳳卻愛她勝過自己的命。


    “鳳姨、”


    小狸急切的呼喚聲傳來,這才將遊神的金鳳拉了回來,伸手拂去眼角的淚水,又恢複了之前的雍容華貴之態。


    “狸兒,怎麽了?”她張開雙臂,示意讓它來自己懷中。


    夜狸剛竄入金鳳的懷中,眸中的淚花便直線下落,淋濕了金鳳的金色寬袖。


    她心疼的為它拂去眼淚,又問它發生了何事,是不是有人欺負它了?


    “鳳姨,姐姐回來了……她,她快死了,您快去救救她吧!”夜狸邊大口喘著氣,邊向金鳳求著救。


    金鳳聞言,先是止不住的狂喜,待聽清後麵的話,又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怎麽會?靈兒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可能會死?


    她知道小狸不會撒謊,所以也不需要問為什麽,便直接來到了狐王寢宮。


    狐王此時正端坐在書案旁,左手拿著一卷書籍,右手卻捂著胸口處,從今早到現在,他一直心痛難耐,此刻更是痛到麵部扭曲。


    手中的書卷已悄然滑落在書案上,他一手扶著額,另一隻手則將自身靈力注入胸口處,待疼痛稍作緩解,金鳳便帶著小狸出現在了他眼前。


    “王上,你……”金鳳見他麵色蒼白,便想著問明緣由,卻又被狐王揮手打斷。


    “何事?”言語間又將桌上的書卷拿起,繼續心不在焉的看著。


    自夜靈走後,狐王雖嘴上什麽都沒說,卻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金鳳也很自覺的不來見他,生怕自己再惹他生氣,但事關夜靈,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她跪在地上,哽咽道:“王上,靈兒她就在屏障外,她……”


    餘下的話還未說出口,眼淚便早已決了堤,其實她也不知夜靈究竟如何了,她甚至都不敢細想。


    狐王心下一顫,剛剛緩解的心痛再次席卷而來,此刻方知,這是他們父女間的心靈感應。


    小狸已從金鳳懷中蹦到了書案上,眼淚汪汪的求著情“父王、姐姐她快死了,您快去救她吧!”


    狐王重重歎了口氣,又意味深長的看了金鳳一眼,這才將手中書卷擱置,雙手扶著額,冷聲道:“她早已不是我狐族之人,是死是活與我何幹?”雖是言語決絕,卻心痛到痙攣。


    “王上,我知道你生氣,但靈兒可是你的女兒,你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嗎?”


    金鳳剛抬眸直視著他,卻又被他冷冽的眸光驚得渾身一顫。


    他言:“回去吧!我不會救她!”


    小狸抱著狐王的手臂不停的求著情,他依舊隻是搖頭,不再言語。


    “好!既然一切都是我種下的因,那便由我來了結這個果!”金鳳言罷便已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寢殿。


    再出現時,她已站在屏障處,盯著屏障外那個滿頭白發的紅衣女子,她幾乎整個人都癱軟了。


    這還是她那個俏皮可愛的女兒嗎?


    金鳳本以為,夜靈離開狐族,就會再次開心起來,如她自己所言,百年後再回來請罪。


    饒是她心有不舍,被狐王遷怒,她都不曾害怕過,可此時,她才感覺到了絕望。


    淩承抬眸對上金鳳焦急的眸光,心中萬千抱歉之語卻不知該如何述說,隻能沙啞著聲音道出三個字:“救救她!”


    懷中的人兒雙眸微闔,似是感覺到了淩承的痛苦,兩滴清淚自眼角滑落,卻怎麽掙紮都無法睜眼再看看他。


    金鳳終於緩過神來,玉手輕揮,便欲破了屏障,卻見那屏障隻是顫動了一下,並未打開。


    美目微愣,便再次拂袖一揮,卻依舊不見屏障有絲毫破損。


    驀然想起狐王曾加強過屏障的防禦,金鳳方才知曉,他竟是連自己也防著了。


    掌間靈力匯聚,便化出一團炙火,旋即猛擊在了屏障上。


    奈何那屏障堅如頑石,這一擊並未起到任何作用,反倒將她震退了好幾尺。


    正欲再次出手攻擊時,狐王了冰冷的聲音傳來:“沒用的,除了本王沒人能打開。”


    她驚愕的回眸,便再次跪倒在狐王麵前,哭著求他救夜靈。


    狐王的眸光越過屏障,停留在了夜靈身上,心中的抽疼再次席卷全身,他攥緊手掌,卻是一言未發。


    淩承跪著向前挪動了兩步“狐王,我求您救救靈兒,無論您要如何懲罰我都行,哪怕是我的命都可以給您,隻要你肯救她,救救她!”沙啞的聲音裏滿是無奈和悔恨。


    夜靈說,她不悔!可他卻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後悔不該招惹了她,後悔娶了她,更後悔沒能忍心動手除了孩子,害得夜靈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從一開始他就錯了,是他自私的占有欲害得夜靈快丟了性命,所以隻要她能平安,他願意一命換一命。


    狐王整個人都在顫栗,但他依舊沒有開口,轉身便欲離去。


    金鳳卻似瘋了一般,掌間炙火化出,便點燃了自己的衣物,她言:“王上、既然你不肯救靈兒,那我便同她一起死,以洗清我的罪孽。”


    “你這又是何苦?”狐王轉身,大袖一揮便滅了她衣擺的火焰,再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你也無需自責。”


    “真的與我無關嗎?那你為何半年都未曾正眼看過我?


    你怨我,惱我都可以!但靈兒是你的心頭肉,你為何不能救她?”


    金鳳已是嘶聲力竭,看到夜靈變成現在這樣,她的自責與心痛比狐王更甚。


    狐王終是沒再答話,金鳳說得沒錯,他的確因為夜靈的事而疏遠她。


    但其實他心裏清楚,這件事責任並不在她,歸根結底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對女兒疏於管教,才讓她任性妄為,以至於現在快要丟了性命。


    良久的沉默讓空氣冷凝到了極點,金鳳一直在哭,而狐王卻依舊一言不發。


    淩承將兩人的談話都聽了去,心裏的愧疚便越發加深了,他們都沒有錯,錯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他拔出誅邪,將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苦笑道:“狐王、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我死後請您一定要救靈兒,她腹中還有您的孫子!”


    這句話正好戳中了狐王的軟肋,他看著夜靈隆起的腹部,本就不夠堅定的心意瞬間便崩塌了。


    女兒、孫子、他不得不救!


    淩承勾唇一笑,道了聲:“靈兒、來世再也不見!”便握緊誅邪,瞌了眼。


    鋒利的劍刃剛劃過頸項,便被一股力量彈了開去,隨即掉落在地。


    驚愕的一睜瞳孔,便見狐王已步出屏障,滄桑的臉上滿是垂憐之色,他一把將夜靈抱起,轉身便步入了屏障。


    淩承依舊跪在原地,狐王願意救夜靈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就算此生再也不能與她相見,知道她平安便已足矣!


    “還愣著幹嘛?你難道想靈兒醒來,埋怨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待見她相公嗎?”


    狐王雖未轉身,但這一句話便足以證明他對自己的認可,淩承立馬從地上爬起,快步跟了上去。


    屏障再次恢複了堅不可摧的模樣,金鳳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下,她就知道,狐王一定不會放棄靈兒的。


    她緩緩起身,疾步跟上了狐王的步伐。


    隨著幾人的遠去,屏障外傳來一陣悉悉率率的聲響來,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實則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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