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奇這才恢複了一臉正經,緩步行至了季暖麵前。


    “心若向善妖成人,心若萬惡人為妖,這是人是妖還重要嗎?”他反問,卻是避開了季暖的問題。


    真的不重要嗎?


    季暖環顧著屋內的一切,露出一抹苦笑,這裏是香幽苑,而這間屋子曾是香伶的住處。


    那個心思單純的女子,連同溫文儒雅的莫雲一同被諸長欽斬於劍下,他們做錯了什麽?


    分明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淒美愛戀,卻並不被世人理解,而這所有的一切,僅僅隻因香伶是蛇妖。


    那時,她拚了命的想要救他們,可麵對暮溪所有人,麵對打著正義旗號濫殺無辜諸長欽,她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自己麵前。


    她清楚的記得,當她怒不可遏提著劍與諸長欽拚命時,宋忘塵沒有幫她,而是將她打暈帶回了竹屋。


    宋忘塵逢妖必誅,雖是因她的出現而改變了許多,可若是有一天,他見到夜狸,一定不會因她而放棄複仇。


    她不想變成狐妖,那可是他最厭惡的妖魔,即便他不在乎,她也不願再因為自己而讓他與暮溪,與百門站在對立麵。


    “白前輩、我猜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她問,如水明眸中滿是期待,卻又因害怕聽到否定的回答,而眸光閃躲。


    白沐奇聞言,歎息道:“你之所以成妖,並不完全是因體內的魔血,還有心中的魔障。


    去除魔血的辦法老夫是有,其過程必是痛苦難抑,屆時,你心中的魔障便會趁機擾亂你的心智,隻怕結果會適得其反。


    你極有可能會因此失去理智,徹底妖化,或許到時,你會連這混小子都不認得,如此,你還想去除體內的魔血嗎?”


    季暖還未答話,宋忘塵便搶先言了句“不必!”


    他之所以以假死之計騙過眾人,便是為了帶她遠離是非,即便今後她還會妖化,即便她真是狐妖,他亦會一如既往的愛她,護她。


    那去除魔血的過程既是十分痛苦,他又怎舍得讓她遭罪?


    白沐奇十分讚許的連道了三聲好,又仰頭準備嘬口酒時,才發現酒葫蘆裏早已沒了酒。


    憶起莫安說過的陳年梅花釀,不由得心下一喜,又見那對滿心淒苦的小夫妻似是還有許多話要說,這才識趣的掩門尋酒去了。


    季暖注視著宋忘塵,玉手再次捧著他的臉頰,緩緩靠近,與之額頭緊貼,勾唇笑道:“忘塵、我想試試。”


    宋忘塵心疼她,不願她受苦,她自然清楚,但她又何嚐願意讓他背負那勾結妖魔的罵名,隻要有一線生機,她願意嚐試。


    溫熱的氣息撲麵而至,注視著她絕美的容顏,宋忘塵卻是冷著臉言了句:“不行!”


    “我不要你為了我與師姐他們反目,更不希望有一天我會再次妖化,再次將你推入萬劫不複之地。”她依舊在笑,可眸中秋水還是不聽話的湧了出來。


    “別怕,不會有那一天的!”宋忘塵拂去她眼角的淚滴,又將她攬入懷中,閉眼,感受著她身上獨有的清香,將她摟得越發緊了些。


    季暖緊緊相擁著他,並未再作多言,但心裏早已打定了主意,她會去找白沐奇,會克製住心中的魔障,除去體內的魔血。


    沉默了許久,她又問起了宋忘塵身上的傷,以及那轟動天下的剝丹自隕之事。


    他言:“不重要!”


    無論是那揚名天下的虛名,還是那所謂的蒼生大道,即便是他的性命都沒有她來得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是我害死了你,是我……”


    一語未盡,便被他以唇封之,先是淺嚐著她唇間的甘甜,而後又捧著她的臉,如蜻蜓點水般的吻細密的落在她的額,滑下那秀挺的鼻尖,吻上那不斷滑下的淚珠,再次停留在她的唇瓣,與她唇齒相依,久久纏綿。


    甘甜苦澀交織的吻,讓季暖有些意亂情迷,一雙玉手已迫切的摸索著他的腰帶,正欲拉進二人距離時,宋忘塵將她的玉手握在手中,對她勾唇一笑,再次緊擁著她。


    而她,依舊不安分的將手抽離,再次滑向他的腰際,她隻是想看看他的傷。


    “這裏可是莫府!”極度寵溺的語氣中略帶一絲警告之意。


    季暖這才安分了些,隻是依舊不死心的問著他假死之事,宋忘塵無奈,隻好將一切和盤托出。


    ……


    昨日,孟顏離開不久,宋忘塵便清醒了過來,微一側目,便見唐肆言雙手叉腰背對著他,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腹部的傷口傳來撕裂的疼,宋忘塵忍著痛意撐著床沿起身,拿起布覆,便欲去找尋季暖。


    唐肆言聽聞聲動,急忙上前製止,並問他欲意何為?


    宋忘塵不言,冷臉甩開唐肆言搭在他手臂上的爪子,倔強的穿著妥當後,便捂住傷口,踉蹌著往房門處行去。


    正好迎麵撞上了前來為他診治的木荀,木荀身後,便是笑得一臉燦爛的白沐奇。


    相對無言時,唐肆言率先問了句:“白老頭兒,你怎麽會來?”


    白沐奇撫著胡須辮,指著唐肆言作勢想了許久,才裝作恍然大悟般答道:“哦,是你啊!還是這麽沒禮貌,老夫都可以當你爹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死老頭兒,美得你,大白天做啥春秋大夢呢?想做我爹,你首先得有錢啊!”唐肆言笑懟,又擠眉弄眼的比劃著數錢的手勢。


    宋忘塵急著找尋季暖,也顧不上自己的傷,便繞過木荀,繼續往門外行去。


    卻被白沐奇拉著衣袖,似笑非笑的問道:“好小子,老夫大老遠的跑來看你,你倒好,不問候一聲也就罷了,還想一走了之,過分,實在是過分!”


    宋忘塵蹙眉,想要將白沐奇的甩開,卻被他攥得死死的,無奈搖著頭。


    正想問其來由,便聽唐肆言不屑道:“嘿,老不正經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來木師叔那兒蹭酒喝的,瞎裝什麽大好人。”


    “誒,你說得對!”白沐奇指著唐肆言挑眉壞笑,卻始終不肯鬆開宋忘塵。


    木荀未發一言,盯著這一見麵就互掐的二人,搖頭歎息一聲,便問起了宋忘塵想要去往何處。


    宋忘塵欲言又止,他知季暖的事暮溪所有人肯定都已知曉,他是真不想在這種時候為自己添堵。


    “小子,你知道去哪兒找她嗎?”白沐奇言罷,終是撒了手,隨即自顧自行至木桌旁坐下,又愜意的仰麵灌下一口清酒。


    他篤定,宋忘塵一定會留下,並好言詢問自己季暖的行蹤。


    宋忘塵的確沒走,卻並未上前詢問,隻是冷著臉盯著他,那道淩厲的眸光,差點沒讓他被酒給嗆死。


    反觀唐肆言,一改之前的傲慢,換上一副討好似的笑臉,遞上一方錦帕,並彎著腰交待他慢點喝,而後又問起了季暖的安危?


    白沐奇笑意秧然的接過錦帕,又刻意挑釁道:“你小子有點意思啊,這季丫頭是你什麽人,老夫怎麽覺得你比那小子還要關心她。”


    宋忘塵本就蒼白的臉頰,直接變得慘白一片,怒言:“快說!”


    “哈哈…,原來你小子還會講話呀,老夫還以為你啞巴了,這季丫頭去了何處老夫怎會知道?”他問,問的一臉無辜。


    “嘿,老頭兒,給你點顏色你還就開起了染房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什麽巫蠱之術,可以找到季暖,趕緊的,別磨嘰。”唐肆言言罷,便去取白沐奇身上的麻袋。


    “別動!還這麽沒禮貌,你要是叫我一聲爹,老夫便告訴你!”


    “想得美,趕緊拿出來吧你!”


    ……


    宋忘塵本就不喜嘈雜,又重傷未愈,見這二人磨磨蹭蹭的吵鬧,眉頭緊鎖,額間虛汗直冒,痛苦到麵目扭曲時,終是怒吼了一聲“夠了!”


    二人這才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見他捂著傷口的右手指縫間早已被鮮血染紅,便自覺閉了嘴。


    木荀想要為他診治,卻被他揮手拒絕,神色複雜的看向白沐奇。


    之後,白沐奇便以搖鈴銅鏡,用巫術探起了季暖的蹤跡。


    直至銅鏡中出現了季暖安躺在香幽苑的場景時,宋忘塵一顆懸著的心,這才平靜了下來。


    莫安能將季暖安置在香幽苑,便是想要用其地利之勢,躲過百門眾人的追殺,這便證明,季暖暫時不會有危險。


    但總不能讓她一直藏在莫府,宋忘塵思索了許久,便想到了以假死之計脫身,帶她遠離是非。


    那幕後將百門齊聚圍攻季暖的人,其目地必是想用季暖來牽製他,從而累及整個暮溪,現如今也隻有他死了,暮溪才會得以安生。


    幕後之人是誰尚不明確,但此人如此了解他與季暖的一切,必是暮溪中出現了內鬼,他想了許久,也想不出此人是誰?


    看似所有人都毫無可能,便意味著所有人皆有可能,所以假死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龜息之術便可使之呈現假死之態,但此法也隻能糊弄一些修為低下之人,若想騙過程筱柔以及百門眾人,需得另尋他法。


    於是,他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許你兩世不相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鳳輕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鳳輕舞並收藏許你兩世不相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