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忘塵和他分明就是同一個人,可他卻從未如此待過她,以至於她殷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夜靈。


    她想在腦海中多搜索一些關於夜靈和淩承的記憶,奈何她想知道得越多,那記憶便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稀缺,到最後什麽也尋不見了。


    季暖焦灼的拍打著腦袋,好似這樣便可以將記憶敲出來一般,事實上她感覺自己頭痛欲裂,心如刀絞,疼到她抱著頭蹲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季暖、你,你沒事吧?”唐肆言又急又怕,他緩緩挪動著步子,畏畏縮縮的上前了兩步,卻又不敢靠近。


    良久,季暖突然從地麵竄了起來,伸袖抹去臉上的淚滴,抬腳便往悠然居跑,途徑唐肆言身旁時,又被他一把拉住了。


    她雙眸紅到充血腫脹,看向唐肆言的眼神也讓他感覺無比的陌生,驚到他一句話也講不出,連那微張的薄唇都在顫栗著,卻還是拽著她的手不讓她亂來。


    “放開!”季暖衝他怒吼著,見他搖頭不肯撒手,便直接在他手臂上劈了一掌,轉身便往前衝去。


    此時,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夜靈就在那宮殿中,隻要她進去一看,所有的一切便全都清楚了。


    唐肆言疼到蹙著眉,心裏是又氣又惱,但骨子裏的義氣容不得他將季暖放任不管,也疾步跟了上去。


    季暖狂奔至悠然居殿門處三尺開外又突然放慢了腳步,她很怕,怕見到滿地的鮮血,怕見到夜靈就虛弱的躺在那張大床上,更害怕那裏麵根本就沒有人,而她自己就是那即任性又可憐的夜靈。


    但她還是想要尋求答案,便忍著內心的恐懼輕邁著腳步,隨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入鼻中,她的心瞬間狂顫了起來。


    夜靈,是夜靈!


    季暖疾步踏進大殿,眸光率先往那張大床瞧去,見哪裏並沒有人,才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又抬著腳邁上前。


    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她驚愕的急急退後,垂眸一看,便見一條拇指般粗細的繩索散亂在地麵,旁側是一團絹布,還有一道拖動過的血痕。


    耳畔依稀能聽見微弱的喘息聲,季暖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似乎已懸到脖頸處,壓迫的她幾近窒息,她沿著血痕上前,便在那木桌之後見到一個蜷縮成一團的瘦弱身影。


    她不是一身紅衣,不是夜靈,而是、俞漫!


    俞漫雙眸微闔,疼痛折磨得她渾身痙攣冷汗直冒,清秀的小臉慘白無一絲血色,唇角的鮮血不斷溢出,在那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紅,而比那更刺眼的是裙底那一抹鮮豔的紅。


    江雨將她捆綁著丟在床上,他以為這樣便可以禁錮她,可她又豈是輕易認輸的人。


    自江雨離開的那一刻起,俞漫就不斷的掙紮著,但她始終無法掙脫束縛,於是便用力翻動著身子猛地墜落在地。


    身上泛著難以忍受的酸疼,疼到她緊蹙著眉頭,淚花在眸中閃爍,但她依舊忍著疼痛吃力的翻滾到了門砍處。


    盡管她很疼也很累,卻依舊抬起雙手,竭力的在門砍處磨擦著繩索,直至今日,她終於將它給磨斷了。


    俞漫顫栗著雙手撐著地麵起身,取出塞在口中的絹布狠狠棄下,因被繩索捆綁著又磨擦了許久,白皙的手腕處已留下一道深長烏紫的血痕,但她卻並未在意,而是跌跌撞撞的行至了木桌旁,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江雨想保住孩子,那她便偏不讓他如意?


    她抓起桌旁的木凳便欲往自己的小腹砸去,但最後關頭她猶豫了,那也是她的孩子,她又怎會忍心?


    在江雨麵前,她羞憤難當時,可以毫不猶豫的將匕首推入自己的腹中,可四下無人時,她卻無法下手。


    手中的木凳徒然墜地,將俞漫所有混亂的思緒全部拉回,她顫著手輕撫上自己的小腹,又突然用力地扭掐著,用身體劇烈的疼痛來提醒著自己不要心軟,它是血魔的孩子,絕不能留!


    但身體的疼痛卻始終及不上心中疼痛的萬分之一,她緊咬著唇,鮮血逐漸漫入口腔,很腥,很苦,也很痛!


    眸中強忍的眼淚終究還是無情的湧出了眼眶,滴落在她攥到青筋凸起的手背上,她不停的抽泣著,卻又倔強的俯身,強迫著自己將一雙顫栗不止的小手,再次摸向了地上的木凳。


    起身的一瞬,俞漫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撫上自己的小腹時,她對孩子言也對自己言:“下輩子記得投身一個平凡人家,不要修行,不求富貴,這樣便不會再有痛苦了。”


    她緊閉著眼,笑得一臉陽光,滿心淒涼,隨即高舉著木凳狠狠砸向了自己的小腹。


    “噗、”


    大口大口的鮮血噴灑而出,俞漫清瘦的身子與那木凳同時墜落在地,“撲通”的巨響聲久久回蕩在宮殿中,揮之不去!


    鮮血順著裙底不斷湧出,將那粉色的蓮裙染的赤紅一片,她忍著劇痛緩緩挪動著身子,想將自己給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為自己留下最後一絲尊嚴。


    瑟抖的身軀剛挪動至木桌之後,便再也沒有了一絲氣力,無盡的寒涼澈入骨髓,她凍到抱臂蜷縮成一團,疲乏的雙眸無力闔上,卻又努力的笑著。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所有的痛苦與屈辱也該結束了!


    隻是為何疼痛持續好久好久,久到她神誌不清,卻還是無法離開這殘忍的世間?


    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喚,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是這世間最好聽,最真誠的聲音,是季暖的聲音。


    “俞漫、俞漫怎麽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兒?怎麽會這樣?”


    季暖哽咽著將俞漫扶起,用自己單薄的肩頭為她撐著身子,顫著手將她不知是被冷汗還是清淚浸濕的青絲拔開,用衣袖不斷的輕拭著她的淚珠,而她自己的眼淚卻是不爭氣的往外冒,滑落在俞漫煞白的麵頰上。


    俞漫緩緩睜眼,竭力的抬著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即苦澀又幸福。


    原來上天待她並不薄,臨死前還能再見季暖一麵,哪怕隻是在夢裏,她依舊很知足,特別滿足!


    季暖急忙抓著她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對她言:“俞漫、俞漫是我,你別睡啊!別睡,你看著我,我是季暖,是季暖!”她激動得語無倫次,心痛到幾乎窒息。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夜靈會變成俞漫?她怎麽流了那麽多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季暖、真的、是、是你?”俞漫輕撫著她的麵頰,那溫涼嫩滑的觸感讓她心為之震,她慌亂的想要抽離手掌,卻被季暖死死的拽著。


    俞漫又笑了,笑得十分開心,這是她來這裏笑得最真實的一次,因為她身邊有一個最真誠的人。


    可笑著笑著,突然又悲從心來,她蹭著季暖的肩頭,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嚶嚶抽泣著。


    季暖撫著她的背,不停的為她梳理著淩亂的青絲,笑意盈盈的玉頰上,一滴滴淚珠滾滾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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