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忘塵能聽到季暖淒厲的哭喊聲,心中更加不忍,便想速戰速決殺了江雨,讓她安心。


    垂眸看了眼人群中不斷掙紮的清瘦身影,苦澀的勾唇一笑,血魔的能力讓仙門忌憚了一千多年,他其實並無把握能將其打敗,但心有所執,便能勇而無畏。季暖一個女子都可以為了自己忍受七日弑心之痛,他堂堂七尺男兒,又怎會被血魔震懾住,今日即便是玉石俱焚,他也要除了血魔。


    江雨雙拳攥到青筋外突,赤瞳已經變成赤烏色,難腔的憤怒早已到達了極致,他宋忘塵還真是大仁大義,千年前便可以為了這所謂的天下蒼生將他封印在了乾坤畫中,今日又要為了那群虛妄小人,想要親手殺了他,那他又何須再留情麵?


    右手鬆開時,掌中魔焰之氣滾滾翻騰,猛一擲出,便如火山壓頂一般向宋忘塵擊去。


    撲麵而來的熱流,便已讓宋忘塵覺得灼痛難忍,若是那火山真的壓了下來,隻怕不止是他,就連結界下的人皆無生還的可能,他疾轉著手中之劍,劃出一道道森然的劍氣,再次布下結界抵擋著火山下壓,但他現在全然處於被動,此舉也隻能是暫時保命。


    季暖終於停止了哭喊,沙啞著聲音吼道:“放手,你們再不放手宋忘塵就沒命了。”


    汝沁汝沐二人也是淚流滿麵,但還是搖頭表示拒絕,她們心疼季暖,也擔憂宋忘塵的安危,正因為如此,便更不能看著季暖去送死。


    “師妹、我相信師兄定能殺了血魔,俞漫也不會有事,別擔心!”程筱柔故作鎮定的拍著季暖的肩頭,對她淡然一笑。


    季暖抬眸望向空中惡戰的二人,心中的悲涼無人可表,他們是父子啊!無論誰生誰死都會是一場天大的悲劇,她怎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轉眼看向程筱柔時,已是惡狠狠之色,怒吼道:“你懂什麽呀?都是因為你們這群自恃清高的仙門中人,才會害得他們……”父子相殘幾個字終究沒能說出口。


    她早就聽他們說過,淩承是大逆不道之徒,是仙門恥辱,宋忘塵的身份一旦昭揭,必會再次成為眾矢之的,被世人不容,她又怎忍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宋忘塵與江雨父子相殘,她閉著眼雙拳緊攥,靜心凝氣,不斷將真氣集結於腕部。


    程筱柔意識到她的目的時已經為時晚矣,季暖周身真氣亂竄,玉手猛地一頓,便將汝沁汝沐兩姐妹,連同程筱柔與周遭的所有人都彈倒在地,嘔血連連,盈盈身姿方才躍起便又被子間攔下了。


    “讓開!”季暖眸色陰寒,語氣不善。


    子間上次見季暖發怒還是她妖化之時,但她現在並未變成狐妖,卻依舊戾氣十足,心中隱隱覺得不大對勁兒,但還是沉聲勸慰道:“師妹,不可衝動!”


    季暖怒目而視,也不答話便對子間削出一劍。


    子間未曾料到她會出手,躲閃不及已被劍氣劃傷了手臂,但那也隻是皮外傷而已,抬眸方知,季暖是故意聲東擊西,此時早已持劍狂砍著結界,想要衝出去幫宋忘塵。


    他又何嚐不想衝出結界去幫忘塵,但宋忘塵布下的結界乃需他自己的血以口訣催動才可破解,他們試了很多次都無法將其打開,隻能暗自祈禱宋忘塵能完勝血魔,安然無恙。


    江雨看著結界下那一群虛偽之徒,更覺怒火中燒,宋忘塵想要護著他們,那他偏要當著他的麵將所有人都殺了。


    大手左右輕揮時,已化出無數個火球墜落至結界之上,江雨不屑冷哼一聲,宋忘塵還真以為一個小小的結界就能將他攔住,真是癡人說夢。


    宋忘塵心知自己的結界根本撐不了多久,眼見季暖仍在不斷攻擊著結界,急切的對子間喊道:“快帶她離開!”


    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子間飛上前時,已有一團火球從麵前掉落,緊接著無數團火球齊齊落下,他倉惶閃躲開後,便見季暖已閉眼凝空而立,雙手食指與拇指不停的交錯轉換,雙手打橫張開時,兩股純淨的靈力自掌間迸發向四周蔓延開去,耳邊突聞溪水流淌的聲音響起,隨後便見兩條巨大的水龍在空中盤旋遊走。


    季暖猛一睜眼,雙手已調轉方向往下一沉,盤旋在空中的水龍立馬化作暴雨傾盆而下,將那熊熊燃燒的火球連同宋忘塵擋下的火山一點一點澆滅了。


    冰涼的雨水淋至全身,讓在場所有人都渾身濕透,寒涼刺骨,一雙眼卻是死死的盯著季暖,如此強悍的禦水之術卻並非仙門術法,季暖究竟如何習得?


    江雨麵色突凝,季暖果然是他命中的克星,他精心謀劃的局皆被她一一打破,今日竟還禦水滅了他的魔焰,她的存在隻會成為自己的阻礙,趁她現在還未爆發出更多的能力,殺了她!


    火紅的身影瞬間移至季暖身後,大手一抓,便化出一柄赤紅的長劍握於掌中,此劍名為“滅世”卻從未現過世,今日出現,便首先以季暖的血為其開封。


    季暖猛一轉身,對他搖頭一笑,道:“江雨、若是可以,殺了我以後,不要與你父親為敵。”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卻又寒涼無限。


    季暖在情急之下使出了禦水術,也至使她將千年前的事想明白了,宋忘塵是淩承,而她就是那任性妄為,害得整個狐族覆滅的罪魁禍首夜靈。


    若是她不那麽任性妄為與父王決裂,不跟淩承私奔,或者在淩承對她言隻做兄妹時,她能以妹妹的身份守他百年,亦或者在淩承言要除了孩子時,她點頭應允,狐族就不會滅亡,淩承也不會遭世人唾棄,江雨也不會一千年來都活在仇恨當中,自然也不會有今日父子相殘的局麵,所有的一切皆是她一手造成,是她錯了。


    若是他們三人中必有一死,那這個人隻能是她自己。


    江雨心中詫異,不明白季暖為何要提他父親,但殺她已是勢在必行,但當劍尖快要刺入她的心髒時,江雨竟無緣由的感覺到了心痛,手中滅世急轉矛頭,卻又反手奪了她藏在袖中的乾坤畫。


    宋忘塵卻因被江雨的分身纏住而無法抽身,剛才那驚險的一幕他也見了,卻並未來得及阻擋,此時已顧不上俞漫的安危便對江雨削出一劍,轉身向季暖奔去。


    大雨早已停下,江雨剛壓下的怒火卻又被宋忘塵的舉動點燃,心中萬般憤恨自己剛才太過仁慈,這一次,他不會手軟。


    滅世高舉那一順,卻在見到季暖臉頰上滑下的淚珠再次猶豫了,手中乾坤畫攤開便將季暖收入其中。


    “小暖、”宋忘塵眸中悲憤難掩,未曾多想便又劈下一劍。


    江雨輕而易舉便躲過了他那心浮氣躁的攻擊,轉而與分身重合,攬著俞漫落入了地麵,笑言:“宋忘塵、別那麽激動,你的季暖還沒死呢,她就在這幅畫中,想救她嗎?”


    宋忘塵急急落至地麵,緊攥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強壓著自己的慌亂與怒火,沉聲道:“你想要什麽?”


    “呃……這個嘛,那要看你能給我什麽了?”江雨陰陽怪氣的回答著他的問題,眸光卻是掃視著在場的其它人。


    如此明顯的意思百門眾人怎會不懂,血魔這是要利用宋忘塵護妻心切之情,讓他將他們全都殺了。


    宋忘塵環顧四周,劍眉深擰,卻是一言未發,手中誅邪劇烈顫動著,劍光忽明忽暗,讓人猜不透他會不會為了護妻,轉而對付百門眾人。


    人群中已有人顫著聲道:“他,他是血魔,說的話不,不能信,宋仙師別信他。”


    “殺了血魔,季姑娘自然也就得救了,宋仙師可千萬別被他蠱惑了。”


    “是啊,不能被他蠱惑!”


    “大敵當前,仙門一致對外是千年來的祖訓,宋忘塵、你要是為了一個女人與我們為敵,豈不違反了祖訓?”


    ……


    人群七嘴八舌的評頭論足,全然忘了剛才是季暖滅了魔焰,救了他們所有人,他們講的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實則是忌憚江雨與宋忘塵的能力,若是這二人聯手,他們根本毫無生還的可能。


    “夠了!忘塵還什麽都沒說,你們何以知曉他的想法?”子間一個溫馴謙和的人,也被他們的舉動氣到動了怒。


    人群這才停止了喧嘩,紛紛投來懷疑的目光,季暖妖化時,宋忘塵就曾言,為了她,甘願負了天下,如今再次麵臨同樣的選擇,他們是細思極恐,越想越怕。


    江雨一直冷眼旁觀,他也很想知道,宋忘塵會不會為了這群貪生怕死之徒,再次行出拋妻之舉。


    但宋忘塵遲遲不作回答,讓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便攤開手掌,再次化出魔焰,挑眉陰笑道:“我可沒那麽時間等你慢慢選,我倒數到一,你若再沒做出選擇我就當你選了他們,燒了這幅畫。”


    “三、”


    “二、”


    眾人緊抿著唇,緊張到連大氣都不敢出,此時竟連微風也停止了拂動,安靜到隻能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一、”


    “我選!”


    江雨與宋忘塵的聲音同時響起,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眼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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