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忍不住,轉身朝旁邊吐起來。


    可胃裏早就沒了東西,隻吐出幾口清水。


    車軲轆開始轉動,車軲轆壓在蛇的屍體上麵,搖搖晃晃的,像是在小石子路過一樣。


    在天完全黑掉之前,他們一行人終於是出了這片樹林。


    今日,他們在樹林裏差不多花了半天的時間。


    這裏離樹林很近,他們不敢逗留,又強撐著趕了半個時辰的路,直到看到遠處有村莊後才停下來。


    “讓兩個人去前麵村莊找下大夫,多帶些止血退熱消炎的藥來,銀錢不是問題,隻要有藥就可以。”


    白伊應下後吩咐人去找大夫。


    他們現在太過狼狽,怕嚇到村裏的人,隻得在村莊附近,就此安營紮寨。


    危險終於解除以後,林南一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嬤嬤也醒了過來,交代她好好陪著左氏後,林南一朝後麵的馬車而去。


    所有人都是一臉疲態,但是現在在野外,還是不能放鬆警惕,他們輪流值守,一些人抓緊時間休息,一些做晚飯,一些在周圍值守。


    被蛇咬的護衛已經昏迷過去,林南一到馬車旁白音能拿著一堆被鮮血浸濕的白布條出來。


    “他怎麽樣了?”


    “目前已經沒了危險,隻是現在荒郊野外,若是今晚高熱的話怕是不好處理。”


    林南一點點頭,“我知道,我已經讓人去找大夫了,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她這句話是對白音說得,更是對自己說得。


    這幾天來護衛對她們上心忠誠程度她是看在眼裏的。


    他們雖然是暗衛,雖然是已經賣身給白家的奴婢,但不代表他們就不是人。


    他們這麽盡心盡力的護著她和幹娘,她們要知道感恩。


    若是沒有這些護衛,她們今日不可能從樹林裏安全出來,說不定早就成為蛇群的盤中餐了。


    他們用命護著她,她自然也要拚命護著他們才是。


    白音覺得林南一好奇怪,她總是說她心裏真正的世界是人人平等的,沒有賣身為奴的情況,沒有誰就一定要為誰付出什麽。


    都是平等的,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她還說她做不到讓人人都平等,但她努力做到讓她身邊的人都平等。


    所以,她們姐妹人前是她的丫鬟侍女,在沒人時,她們相處得更像是姐妹。


    林南一掀開車簾看了眼,護衛即使昏迷了眉頭都是緊皺的。


    臉色慘白,才過去不過一個時辰,他的嘴唇都開始發幹了。


    林南一不忍再看。


    她明白護衛之前的猶豫,身為一個殺手,沒有了手就等於沒有一切,這樣的人是沒有價值的。


    而在這裏,沒有價值的人是不配出現的。


    林南一心裏暗自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大夫來的很快,被兩名護衛一左一右的架著,仔細看還能看到老大夫的腳都是離地的。


    一路上他就這麽被兩名護衛懸空的架了過來。


    氣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等把人放在地上,老大夫腳下踏實了,才鬆了口氣。


    “你們這是綁架,居然敢綁老夫,老夫要去衙門告你們。”


    老大夫也不看形式,氣的胡子都翹起來幾根,搶過一旁護衛肩上的藥箱就要往外走。


    “老先生留步,這裏有個傷者還請老先生瞧一瞧,報酬方麵是不會虧了老先生的。”


    老大夫聽見後腳步頓了一下,隨即轉身過來,指著林南一開口,“你把老夫當什麽人,還以為老夫是見錢眼開的?哼?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


    嘴上不饒人,但腳卻是停下了。


    林南一連忙福身行禮,“老先生說的是,是小女子失言了,傷者就在這輛馬車上。還請老先生瞧一瞧,若是沒事,也好讓我們放心。”


    老大夫沉默半晌,林南一也不著急,現在一時半會怕是除了這位找不到其他人了。


    管他是騾子是馬,先用了再說。


    老大夫朝著馬車而去,路過林南一時停了下來,眉頭緊皺,“你身上的血不是你自己的?”


    看來找對人了。


    林南一態度放得很低,“是。”


    這老頭鼻子還挺靈。


    老大夫又仔細嗅了下,臉色一變,瞧了瞧眾人的神色,又看了他們來時的路,“你們是從東邊的樹林裏出來的?”


    “是。”


    這沒什麽好隱藏的。


    “你們是如何出來的?”


    說完又想到什麽,“快讓我看看受傷的人。”


    語氣有些著急,林南一自然是不會耽擱,當即掀開車簾,裏麵的人嚇了老大夫一跳。


    若不是腹部微微起伏,就憑他毫無血色的麵容,別人都會以為已經沒了呼吸。


    老大夫爬上馬車,進了車廂,仔細的檢查了護衛的傷口後才放下心來。


    緊急包紮做的很好,若沒有這包紮,隻怕是現在這人已經去和閻王爺打招呼了。


    包紮做的很好,他也沒什麽能做的,把藥箱裏能留下的藥都拿出來後,才出了車廂。


    “今晚要隨時注意他的動向,若是能撐過今晚,就說明沒事了。”


    今晚是觀察期。


    林南一點頭,看了眼車廂裏堆成小山一樣的草藥,心裏滿是感激,這就是醫者仁心吧。


    吩咐人把藥拿去熬著,隨時給他準備好。


    老大夫走到林南一麵前,看得出來,他是這支隊伍裏的主心骨,看著年紀輕輕,能力卻不低,能讓這麽多人甘心跟在她的身旁。


    還能從樹林裏出來。


    那樹林裏可是有…


    “你還沒回答老夫的問題。”


    林南一失笑,真是個倔強老頭兒,不過他既然想知道,也沒什麽好隱藏的。


    “我們一行人是從樹林裏出來的,本以為走這條道會快一些,結果沒想到裏麵危險重重。”


    林南一扯了扯嘴角,若是早知道,就算是多花上五天的時間,他們也絕不會選擇這條路。


    左氏知道有人在樹林裏受傷還失去一條手臂後,陷入深深的自責。


    眼淚就沒停下來過。


    “他的那隻手是怎麽回事?”


    老大夫似乎已經猜到了,問出來隻是為了求證。


    “被蛇所咬,為了避免蛇毒蔓延全身,隻得砍了中毒的手臂來保住性命,再晚一些,性命也不保。”


    老大夫愣了一下。


    是啊。


    被蛇咬多數是在手上或者腿上,他怎麽就沒想到可以截肢來救命呢。


    偏偏那麽多人因為被蛇咬而喪命。


    恍然大悟的老大夫看林南一的眼神都熱切了幾分,“你可是學過醫術?”


    林南一想了想,她這個水平不算是學過吧,隻能是涉足,還是隻沾到邊邊的那種足?


    “略知一二。”


    這種東西不好評判。


    老大夫卻認為她這是在謙虛,在藏拙,能知道及時砍掉胳膊來保命的,還能快速的給他止血的,都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林南一並不覺得自己有多懂醫,至少在救人方麵,她一竅不通。


    她隻懂得常識和製一些藥粉。


    這要感謝前世她有個在醫學研究院做研究的閨蜜,總是拉著她做各種各樣的實驗,還逼迫她背成分表。


    有一段時間,就連睡覺夢裏都是在做實驗。


    所以現在她才有一些經驗而已。


    “裏麵的蛇劇毒無比,而且數量不少,又很合群,你們到底是如何從裏麵安然出來隻有一個人被咬的,前後好幾個村,進去不下幾十人,但從來都沒出來過。”


    若不是她早做準備,又有藥粉來加持,她們也會是這幾十人中的一員。


    “我們攜帶了石灰,進入樹林後察覺到不對勁就一路撒著石灰前行的,等蛇群已經適應了攻擊上來時,我們就開始對抗,前前後後蛇群進攻了不下五次,直到最後蛇群數量少些後,再用研製出來的藥粉才將它們暫時抑製下來。”


    是的,隻是暫時,在那種灌木叢裏,是蛇最舒適的生存環境,所以樹林裏自然會是它們的首選,今日隻是一些蛇,後麵還有無窮無盡的蛇會在這裏生長。


    “藥粉如何製作?用了哪些藥材?”


    林南一喜歡分享,直接把藥粉的製作方法說了出來,沒想到簡單的幾味藥混在一起卻能夠抑製住蛇群。


    看來,以後他們有救了。


    老大夫默默把藥方記下來,又說了些注意事項後才離開。


    林南一問需要多少銀子作為診療費,老大夫隻是擺擺手,直說他來什麽作用也沒起到,反而是學到不少東西,就算是診療費了。


    但現在生活不易,老大夫留在這裏的藥材都能換不少錢,可他卻隻字不提。


    林南一讓白伊偷偷放了五兩銀子在老大夫的藥箱裏,才把人送走。


    送走以後,護衛已經煮好了晚飯,煮了一鍋野菜湯,就著顧氏準備的餅子和肉幹一起吃。


    野菜湯雖然剌嗓子,也總比嚼幹餅子好得多,吃過飯後胃裏有了飽腹感林南一才好受一些。


    她完全不敢回想樹林裏的經曆,不然,剛吃進去的晚飯又要吐個幹幹淨淨。


    林南一從樹林裏出來吐了好幾次,可沒東西吐,每次都是幹嘔或者吐了些水出來。


    在野外生存環境艱苦,根本不可能洗漱,林南一隻是隨便用水擦了臉和手,把帶血的衣服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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