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簡直是有苦有甜,甜的事與爹爹十幾年來的誤會終於解除,苦的卻是她可能就快沒有爹爹了。


    “娘,您信我嗎?”


    林南一握著左氏的手,看著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模樣她有些害怕,這種大喜大悲交聚,容易讓人精神失常。


    “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我怎麽能不信你呢。”


    “娘,外祖父病雖然重,但不是沒有可能的,雖然不能回到身體康健時的模樣,但能正常生活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忽的,林南一感覺手上一痛。


    “真的?一一你說的是真的?你有辦法救你外祖父是不是,一一,娘相信你,求求你救救你外祖父好不好?”


    左氏哭的泣不成聲,即使在外祖父的房間裏,左氏哭的再大聲也是克製著的。


    而現在,她痛心疾首,甚至握緊拳頭一拳一拳的打在胸口處,“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外祖父啊。”


    林南一抬頭望天,不讓眼淚掉下來,這個時候也隻有她能保持清醒了。


    她不會醫術,她隻能用食療的方式來配合大夫治療,或許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左氏哭的累了,靠在林南一懷裏睡著,就算是在夢裏,她眉頭也是緊緊皺著的,不曾有一刻鬆開過。


    林南一想給她撫平,卻知道若是侯爺不真的好起來,她心裏難以平複。


    林南一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低聲輕喃,“晏溫之啊晏溫之,你在什麽地方啊,我快要扛不住了。”


    因著侯爺多吃了幾口她做的麵條,現在整個候府上下對她是更加尊敬了。


    不似平常的對小姐的尊敬,而是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神采奕奕的,發著光。


    幸而,候爺子嗣單薄,不像是其他大戶人家一樣子嗣眾多,後院裏也異常的和諧。


    沒有後院女人們的勾心鬥角,也沒有小姐公子們為了爭寵而互相詆毀。


    她前世在電視劇裏看到的情節都沒有發生,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候府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府中上下一條心,就算是真有什麽事,也無法打垮這麽多人。


    左氏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時辰。


    等醒來之時,趙嬤嬤在床前伺候著。


    見她醒來,嬤嬤趕緊把她扶起來半靠在床邊的柱子上。


    “一一呢?”


    一一不熟悉這裏,怕她出去受了欺負,左氏有些擔心。


    “大小姐不用擔心,小小姐聽說侯爺醒了去廚房給侯爺做好吃的去了,她說侯爺才開始進食,可要少食多餐,麻煩些不打緊,最主要的是要讓侯爺吃進去舒服才行。”


    看著林南一為爹爹忙前忙後的,左氏心裏感動不已。


    他們之前並無血親,若不是有她在中間作為載體,爹爹不會輕易允許一個小丫頭來給他做吃食,一一也不會輕易就給個老頭花這麽大的心思。


    總的來說,他們都是愛她,用的不一樣的方式愛著她。


    她在心裏默念,隻要能讓父親沒事,她就算往後餘生常伴青燈古佛左右也行。


    林南一端著煮的粥進侯爺的房間時,大夫正好在裏麵診治。


    踏進房間,藥味消散了很多,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所以說,病人連新鮮空氣都無法呼吸道,如何能好轉呢。


    大夫見侯爺脈搏強了幾分不驚詫異,之前來時已經是吊著一口氣了,現在竟然有隱隱好轉的架勢了?


    “小小姐。”


    張伯在外麵行禮,接過她手裏的托盤。


    大夫是候府的府醫,不過以前並不住候府,隻是最近侯爺的情況異常糟糕後才住進來隨時候著的。


    “候府得了千金?”大夫狀似無意的詢問。


    侯爺躺在床上,笑容比之前看著明朗了幾分,“芸兒回來了,她認了個義女,把義女也帶回來了。”


    大夫和侯爺是有幾十年的交情的,他自然知曉候府裏的這些事。


    知道左芸回來,也鬆了口氣,至少能全了侯爺心裏的遺憾,就算離開也算是圓滿了。


    林南一越過屏風走進來,連老大夫盈盈一拜,絲毫看不出是不識字沒有進過學堂的人。


    “大夫辛苦,我外祖現在情況如何?”


    聽林南一自然的喚起侯爺為外祖,侯爺嘴角的笑意更加大了些。


    外祖這聲呼喚,就應該是這麽動聽才對。


    林南一不知道侯爺心裏在想什麽,但能看得出來,他精神了不少。


    “侯爺之前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現在卻突然有好轉的跡象了,這讓老夫著實沒料想到。”


    開始好轉就好。


    林南一謝過老大夫後,徑直走向侯爺,蹲在床前,“外祖父聽見沒有,已經有好轉的跡象了,說明以後會越來越好的,要好好配合治療知道嗎?”


    侯爺被像個小孩子一樣哄著,有些反應不過來,人老了,腦筋轉的還是沒有年輕人快。


    林南一端過張伯手上的粥碗,侯爺一看到粥臉色就苦了。


    他真的不想吃粥了,生了多久的病就吃了多久的粥,他現在見到粥就想吐。


    林南一哪會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隻笑這是個老頑童。


    “這可和別的粥不一樣,外祖父真的不嚐嚐?”


    侯爺被她的話勾起興趣。


    “有何不一樣?”


    “自然是你外孫女我親手做的所以不一樣啊!”


    兩人在裏麵歡聲笑語,候府籠罩著的陰霾也消散不少。


    自從侯爺生病以後,候府就再也沒聽到這樣的笑聲了。


    奔走於各處的或侍女或小廝,又或是幹粗活的婆子,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左氏走到門檻前,沒有進去。


    裏麵還傳來林南一的聲音,“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外祖就是整個大曆最厲害的老頭兒了。”


    然後就聽見侯爺吸溜的聲音。


    林南一狡黠的聲音又響起,“再吃一口,你就比剛才最厲害的老頭兒還要厲害了。”


    “你這個壞丫頭。”


    侯爺爽朗的笑了兩聲。


    聽得出來,情緒很是穩定。


    “大小姐,不進去嗎?”


    左氏擺擺手往外走,這個場景是她夢裏一直出現的,上有老下有小,她就陪在他們身邊。


    陪小的慢慢長大,陪老的慢慢變老。


    她所期盼的一切,因為林南一的出現都得到了實現。


    “不回去了,就留在這裏,陪著爹爹,陪著一一。”


    趙嬤嬤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真的嗎?大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真的害怕,害怕她再一次離開。


    再一次一去十幾年不再回來。


    第一個十幾年她能等,再來一個就不一定了。


    “嗯,不回去了,過幾日等爹爹情況穩定下來,就給姑爺去信。”


    她絲毫不擔心白允會不允許她回來。


    白允一直把她的意見視為最高的行動目標,隻要她願意,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而現在,她要回來!


    趙嬤嬤激動的無以複加。


    久久說不出說來。


    抹了一把又一把的淚,抱著左氏哭個不停,嘴裏不停念叨著,“您終於不走了,您再走怕是就見不到我了!”


    ……


    接下來的幾日林南一和左氏都住在候府,侯爺的身體也慢慢好起來,從最開始的躺著進氣都比出氣少,到現在竟然能半坐著和眾人打趣。


    這一切都得益於林南一。


    因為他隻吃林南一做的東西,林南一也變著花樣的給他做,從最簡單的粥,到複雜的大菜。


    竟然還能給他做肉吃,但味道一點都不油膩,適當吃一些是可以的。


    晏溫之和白允曆經了七日時間,才到京都城門前。


    白允臉色有些凝重,他知道踏進這扇門後意味著什麽。


    十幾年不回來的人再回來對京都會有多大的影響,在京都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沒有人知道他們回來,白允帶著帷帽,沒有讓別人看出來。


    兩人的馬車走到一座大大的府邸後門處,白允抬手,在門上有規律的敲了幾下。


    隻聽見裏麵腳步慌亂的聲音,再開門,是張伯的麵容。


    張伯隻見到戴著帷帽的白允便認了出來,這是什麽好日子,夫人老爺接連趕回來,張伯忍住心裏的激動,麵色如常的把人迎進來。


    等後門關上,他才對著白允深深行禮,“老爺,您終於回來了。”


    白允把帷帽扯下來,“嗯,夫人小姐呢。”


    “夫人小姐去了候府,侯爺怕是不行了,她們已經去了好幾日了。”


    白允脊背一僵,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帶著晏溫之從小路去了候府。


    晏溫之跟著他跑出跑進的,沒有仔細探查過任何一處。


    再下馬車,已經身處在候府後門處了。


    開門的小廝並不認識他們,但卻認識張伯的,他們離開京都的這十幾年,白允和候府的聯係從未斷過。


    兩家還算和諧。


    “張伯,您怎麽從後門來了,這可不是您的作風啊。”


    小廝還在打趣。


    張伯連忙把戴著帷帽的白允和晏溫之帶進來,“有客人想來候府探望侯爺,前門不方便,自然是隻得走後門了。”


    小廝瞬間明白什麽意思,但卻沒有帶他們去找侯爺,而是帶到了左方育的書房裏。


    “進。”


    左方育沉穩的聲音傳來,幾人才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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