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峰嶺地處深山內裏,峰陡林密,距離營地最近的山民村寨,也差不多得有數十裏山路。


    交易地裏人頭攢動,粗略掃一眼的話,差不多聚集了百多個貨商,第二天從早等到晚,隻接待了有三波山民,能讓人欣慰些是,每一波最少也有七八人,多則十餘個,肩挑背扛帶來的山貨數量還是比較可觀。


    恒升客棧來的人多,帶來交易貨品也是不少,精鹽帶了一百多斤,路途太遠並沒有沒有帶糧,其他的布匹鞋子鐵器藥品等,林林總總也是兩個碩大的麻包,崗賓坐在上麵隻管錄賬,老疤與杜全負責接洽和談價,路雲風在一旁打著下手,時不時幹點跑腿的雜活。


    開始了交易,老疤的優勢就明顯體現了出來,三撥山民裏,有兩撥領頭的都跟他相識,盡管眾多的貨商紛紛招攬,他們卻好似認準了老疤的那張黑臉,於是毫不意外的,營地裏第一筆成功的交易讓他順利拿下,雙峰嶺這趟的買賣就算開了張。


    與相熟的山民寒暄敘舊時,老疤都會刻意把路雲風叫到身前,打著哈哈跟對方做個介紹,逮著空兒的時候,也會跟他講點交易上要注意的東西,雖然話不是太多,可句句說在點兒上,一番提攜幫襯之意還是表露無疑。


    行行有門道,跟山民交易,並不是一味把價錢壓得越低越好,隻圖利己不惠於人,路就自然走的越來越窄,真能常年吃好這行飯的山貨商,心裏都會本著一個大致上的區間,既不要坑人也要有利可圖,除了要對各類山貨行市有個大致的了解,這裏麵也有了一個度的把握,火候拿捏存乎於心,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有時可以吃點虧,但不能去占太大的便宜。


    這裏麵的道理不難想明白,可能做到的卻是不多,所以,真正能叫的響字號的老馬客屈指可數,個個都是橫山地麵上的金字招牌。


    其實作為采買來說,幫東家多賺錢是本分,求公道而偏向於山民,未免有慷他人之慨的嫌疑,從對待此類事情的態度上,便能看得出商家與商家之間不同的氣度與擔當,好在馮三自窮苦出身,能混到商行外派的坐地掌櫃這一地位,一些個眼界和手段自非鼠目寸光者所能及。


    想做細水長流的生意,賺些口碑自然是有益無害,所以老疤在恒升貨棧裏呆的這兩年,從未跟櫃上因此而有過齷齪,貨棧生意做的四平八穩,一眾采買當然出力不少。


    對於以貨易貨,路雲風一點也不陌生,從著市價來說,山口上一斤鹽得換兩斤雜菇,隻要把這兩物交換了一個地方,各自身價都是打著滾的往上翻,草藥毛皮和再稀罕些的東西,能帶來的利益更是豐厚,車行鏢局牙腳行,貨棧商行飛鴻局,中間的過程隻要沾過了手,人人均是有利可圖,所以這山貨交易,不僅養活了無數的單幫采買,諸如六裏鋪這類的野商埠也是因此而興旺。


    各自忙著各自的活,與周進寶一行雖然有些橫眉冷目,卻也沒有再鬧出爭端,倒是其他貨商為了搶貨,開始有了一些小衝突,宗天乘三人在營地裏住了兩個晚上,第三天一早,便與周進寶兩個同伴一起離開了交易地,其中一個鼻青臉腫花團錦簇的,正是被路雲風一腳踹翻的空中飛人。


    出營地的時候,宗天乘微笑著朝著這邊拱了拱手。


    看著他們消失在山道,老疤有些琢摸不透,“沒見著有鳥籠呀,你們說說,這幫信局的跑山裏來幹嘛?那姓宗的不像是信使,來這兒遊山玩水?”


    杜全跟老疤搭檔了兩三年,即實誠肯幹人也比較仗義,唯一的缺點是性子有點兒悶,不怎麽愛說話,聞言後隻是淡淡的往哪兒瞥了一眼,然後指了指營地進山的方向。


    “管他們呢,操那心,先看看那邊兒吧。”


    幾撥人扛著麻包,正在三三兩兩的離開營地往山裏走,崗賓大奇:“咦,他們這是幹嘛?”


    老疤那眉頭皺了起來,尋思了下深歎口氣,“由他們吧,咱先在這兒等等看,跑一趟誰都得開個張啊,這個樣子下去,都他娘的別混了,幹脆拉馬進山當獵戶得了。”


    說罷轉身回屋,在裏麵搬騰著貨物。


    一直等到了晌午,交易地裏一個山民也沒進來,倒是先前出去的那些行商,手提肩扛著一些山貨返了回來。


    這些人其實沒走出去多遠,看看營地裏的收貨商實在太多,他們就跑去外麵的山口候著,提前截住山民進行交換,出去了再回來的都有收獲,在營地裏等候的卻是兩手空空,那到了下午,沉不住氣的也就越來越多,除了留下個人看著行李,扛著包往外麵走的人就多了不少,一些單幫客索性連馬一起牽了出去。


    按照慣例,貨商是呆在交易地等著山民上門,可誰也沒說不能迎出去等,山口上人實在太多的時候,往往就會出現這種情形,所以老疤陰沉著臉看著,卻也是有些無可奈何,伸出一根小指撓著臉上的疤痕,回頭跟三人商量:


    “讓他們去唄,生意難做,咱們就算歇一天,明兒個再說,你們看呢?”


    路雲風跟杜全以他馬首是瞻,點點頭都沒說什麽,崗賓囁嚅著提醒他,“昨個兒咱們收了些東西,可掌櫃的說的苦葛根和清腸草一點都沒有。”


    老疤略有些煩躁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轉身回屋扔出了四個字。


    “娘的,睡覺!”


    一直蹲地上的杜全也站了起來,仿佛跟誰賭氣的狠跺了下腳.


    “睡!”


    轉身也進屋了。


    兩青瓜蛋子原地麵麵相覷,呆愣了半晌,路雲風進去提溜出兩個裝水的皮囊,招呼著崗賓:


    “走,打些水去,左右無事,咱兩合泥把那牆補一下。”


    “將就個幾天咱就走了,鬼知道啥時候再回來,管它呢。”


    嘴上雖是如此說,可人還是站了起來,悶悶不樂的跟在後麵,“風伢子,趕山的貨商這麽多,這回可是有點懸,咱倆第一次出來就收不著貨,回去咋個拿賞錢哦。”


    山裏貨棧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第一次外出跑山口的采買回去以後,掌櫃的多半會給封一個賞包,開門見喜,討個好口彩。


    可東家出錢,采買的出力,本是一榮俱榮的關係,沒幫櫃上收到貨還拿賞,多多少少就有些不自在。


    路雲風還沒說話,營地外的林子就傳來一陣喧囂,側耳仔細聽聽,卻是貨商們之間又起了爭執,出山的路徑就那麽幾個,上午出來候著的已將其視為自己的地盤,不願與後來的同享,由此看來,老疤即便是也出來等候,一番口舌和爭執總是免不了。


    兩人皆苦笑,任由他們去打生打死,一前一後來到了那小水潭,路雲風忽然躬身停住腳步,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心不在焉的崗賓反應略遲,差點一頭撞上去。


    “怎麽了?”


    “噓,有白脖鷗,不要動。”路雲風輕聲叮囑,手上解下了皮襖的捆腰繩,“獵隻回去打打牙祭。”


    白脖鷗狀如野鴨,肉質鮮美,崗賓有了點精神,舉目四盼卻沒看到一點鳥的影子,“哪兒呢?”


    路雲風沒說話,解開紮在腰間的捆繩一擼,手裏垂下了兩根看不出質地的繩索,中間綁著一塊巴掌大的獸皮,正是一根簡單的拋石索。


    悄無聲息的走出去兩步,身形猛然如旋風一般急轉,拋石索宛若靈蛇,隨著身形擺動的幅度準確兜住地麵上的石塊,一伸一縮電光石火,眼神尚來不及追躡,幾十步外的灌木從就傳出飛禽驚叫和振翼的聲音。


    高處落下的流水落入到水潭,滿溢後沿著低矮些的地勢,往樹林裏延伸出數十丈左右隱入石縫,形成的小溪流兩旁灌木叢生,時常有些野物在這裏出沒。


    兩人奔到近前,地上赫然一隻灰褐色大鳥正在微微抽搐,崗賓上前一把拎了起來,佩服的五體投地。


    “太準了,真有你的風伢子,這麽遠也能打下來,我用箭都沒把握,真是太準了。”


    “也不是每次都能打中,這回運氣不錯。”路雲風謙虛著。


    “可你那眼神也太好了吧。”崗賓看看手裏的獵物,除了脖子上有一圈灰白羽毛,通體的灰褐色跟周圍環境極為相似,不動的話,走到近前都難以發現,更何況從幾十步外看過來。


    “你每天盯著日頭看,就是練眼力的是不?那有用?”崗賓做恍然大悟狀,然後學著路雲風的樣子,抬頭運足目力望向太陽,隻一瞬,便感覺耀眼生花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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