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來自三德子的手機,我打過去的時候,就已經關機了。我頓時沒了主意,蹲在路燈下麵,點了一根煙,剛才從三德子屋子裏出來的時候,隨手把他桌上的煙揣兜裏了。


    不難猜出三德子被誰抓走了,肯定是黑臉大妖,那個大妖被老乞丐嚇走,沒抓到我,返回來抓了三德子,從這兩天的事情來看,他們想要的是我,或者說是我的命,也許就是我脖子上的印記給我帶來了這麽一些麻煩。明天晚上肯定要去,不能再坑三德子了,但是我如果自己去可能我跟三德子都回不來了,我得找個幫手,燕道長?那個家夥不靠譜,我還沒找他算賬呢,要不報警?我該怎麽跟警察說?我說我兄弟被鬼抓走了,那估計三德子救不出來,我也進精神病院了,在腦子裏劃拉了半天人,我突然一拍腦袋,要不說關心則亂呢,今天晚上剛剛見了一位高人啊。


    我把煙扔地上就往天橋那邊跑,對,就是那個老乞丐,今天晚上的黑臉大妖就是他嚇走的,還一眼看出我的木劍是槐木,雖然他說的那些話我聽不大懂,什麽野仙什麽炎黃血脈,但現在也沒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吧,今天晚上給了幾百塊錢,人家就幫我把黑臉大妖趕走了,我銀行卡裏還有一萬多點,大不了全取出來,三德子待我不薄,怎麽也得救出來。


    我心裏盤算著等下見了老乞丐該怎麽辦,是撲通的跪下,還是大義凜然,是從除魔衛道的角度還是從人之常情的角度,最壞的結果就是老乞丐不答應,那我就直接扛走,看老乞丐那瘦了吧唧的樣子,應該沒問題。


    不得不說,人的想象力是無限可能的,在事情的結果出現前,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已經把最壞的結果想到了。當我跑到天橋上,自以為已經把全部的假設都想到了,然而得到的缺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


    天橋上一片空蕩,隻有幾張紙被風吹的到處跑。對,可能有人已經猜到了,老乞丐沒了。整個天橋上麵除了我,沒有任何的活物。


    我跌坐在天橋上麵,整個人一片頹然。最後的希望破滅了,原以為是強援的老乞丐不見了蹤影,人最無助的時候,以為抓到的是一根救命稻草,結果抓到手才發現原來是稻草的影子。我坐在天橋上,整個人抱著膝,哭的像個剛被女朋友甩了的大學生,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小哥,小哥,醒醒。回家睡去吧,這兒涼,別感冒了。”迷迷糊糊的,我感覺有人推我。


    我睜開眼睛,一個穿著環衛坎肩的阿姨正站在我身邊,滿臉的關切。我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五點半,天邊正微微的亮起來,朝霞布滿了天空。


    “小夥子,怎麽睡這兒了,趕緊起來回家睡去昂。”


    “謝謝阿姨。”


    “給,擦擦臉,遇到什麽煩心事了。”阿姨遞過來一張紙巾。


    “謝謝阿姨,我沒事。”跑了小半宿,又哭了半天,不用看鏡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臉估計跟京劇臉譜沒啥區別了,再一次謝過阿姨,我就準備回三德子家,如果張叔他們起來,發現我跟三德子都沒在,肯定會找我們,我得想個借口圓過去。


    “小夥子,沒什麽過不去的坎,車到山前必有路的。”環衛工阿姨在我身後說道。


    我猛地轉身,“大師?是您麽大師?”但是看到環衛工阿姨的表情,我就知道,這肯定不是。我轉身繼續往下走,聽到後麵環衛工阿姨小聲的嘀咕“挺好的小夥子,就是腦子不大好。”


    回到三德子家,他媽剛起來準備做飯,看我拎著早點從外麵回來,十分詫異。


    “大寶,你怎麽起這麽早。”


    “阿姨早,三哥昨個半夜接了個電話,說有個長途的活,去沈陽,估計今兒晚上回來。今兒一早就把我拍起來陪他吃早飯去了。”早餐還是我從郭叔車裏找的,昨天交過路費找的四十多零錢,就胡同口的包子攤買的。“他沒跟您說啊。”


    “沒呀,這小子這麽大了,也不省心。是老文家的包子跟豆腐腦吧。多少錢,阿姨給你,不能讓你買。”


    “沒事阿姨,是三哥買的,我就負責拎回來。”


    “你說他起大早,拉你起來幹嘛。也真是,你趕緊回去再睡會兒吧,昨天晚上喝那麽多酒,對了,你跟三德子昨天晚上半夜跑外麵幹嘛去了。”


    “三哥說要醒醒酒,正好接個電話,怕說話聲音太大,就拉我出去了。”


    “哦,趕緊睡去吧,看你這眼睛紅的。”說完阿姨就把早點接過去,進廚房忙活去了。


    洗了個澡,躺在三德子的床上,整個人完全沒有睡意,你說我前天還是個出租車司機,每天開夜班掙錢,昨天就成了房地產集團老總的司機,今天晚上就得想著得怎麽救人,還是從鬼手裏救人,如果說我這兩天的軌跡是股市的曲線,那漲停跟跌停我都體驗到了,現在老乞丐也找不到,今天晚上去肯定是凶多吉少,短信上也沒說幾點,也沒說崇文門哪,這我怎麽找到對方。萬一我今晚死了,我家裏人怎麽辦,對了,今天晚上陳溪棠還要來找我拿錢,想到這,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人家不說麽,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我這怎麽也得留點東西。


    在三德子桌上找到筆和紙,我就開始寫遺書。想了半天,不知道寫點啥,最後我就把銀行卡跟銀行卡密碼留在了紙上,還拜托三哥把裏麵的錢記得給陳溪棠一千,剩下的轉給我父母,我去哪就別說了。寫完了,我就把紙疊了一下,跟銀行卡一起放在三德子的枕頭下麵了。如果今天晚上救不出三哥,三哥的媽媽回頭收拾屋子也能看到。


    做完這一切,感覺心裏有一塊石頭落了下來,人有時候並不是放不下自己的命,而是擔心與自己有所牽扯的人,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做好萬全準備後,就隻能看命了。


    八點,郭叔吃完飯,送他到了公司,把車停到地庫,我把駕駛座往後調整了下,在車裏眯著了。早上走的時候,三德子他媽還問怎麽三德子沒開車出去,我隻好繼續圓謊,說是開別人車走的,雇主著急回沈陽,找兩個司機合開一輛車,爭取一天來回來。三德子他媽聽完還埋怨這雇主也夠心急的了。


    這兩天一直沒咋好好睡,加上之前總開夜班,生物鍾還沒調整過來,如果不是郭叔給我電話,我這一覺不定睡到幾點。


    “大寶,在哪呢。怎麽沒在辦公室看到你啊。”


    “我在車裏呢,郭總。”


    “叫我郭叔就行,怎麽不在辦公室呆著,跑車裏去了呢。”


    “我尋思在辦公室我也幹不了啥,別打擾別人工作。”


    “行吧,隨你,反正需要你的時候能找到你就行。中午飯吃了沒?”


    我看了一眼表,已經下午兩點了。


    “吃了,吃了。”


    “那等下送我去趟機場,我要去一趟深圳。”


    “好的,郭叔。”我把車座調好,站到車外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得真香,可惜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睡覺了,以後就是長眠了。


    把郭叔送到機場後,我就把車開回了公司樓下,我突然想起來,早上的遺書裏,我沒寫怎麽對郭叔交代,想了想,我決定先把鑰匙放到郭叔助理那裏,如果我一去不回了,就讓三德子跟郭叔說吧。


    把車停好,拔出鑰匙,我戴著自己的工作牌就上了五樓,打開電梯,麗麗正坐在小前台的後麵,看我進來,連忙站起來。


    “劉先生,有什麽事麽?”


    “額,那個,車鑰匙我先放在你這裏,郭總出差了,等他回來我再來拿吧。”


    “你不去接郭總麽?”


    “郭總去深圳回來前會通知我的,到時候我來這拿鑰匙就行了。”


    “這個恐怕不行,郭總說了,誰是司機,誰拿鑰匙。”


    “美女,你就幫幫忙,先放你這。”


    “那好,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哦。”


    “行,謝謝。”


    出了郭叔的辦公室,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四點半了,短信上沒說幾點去崇文門,隻說晚上,從這邊去那邊大概需要一個小時,我走到四惠地鐵站,買了張到崇文門的地鐵票。


    出了崇文門地鐵站,已經是晚霞滿天了,我不知道該去哪找人,隻好在地鐵站邊上的花壇那裏坐著抽煙,這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等得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電話響了,我看到上麵顯示的號碼是陳溪棠,我一拍腦門,早上還想著要跟她說今天見不了麵了,結果完全忘記了,正要接,突然感覺有人拽著我的後脖頸子,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倒進花壇。我以為是有人跟我惡作劇,可是被拽進花壇後,整個人就不停的往下滑,滑了好長一段,腦袋不知道撞到了什麽,就昏了過去,昏迷前就一個想法,這花壇怎麽還連接著下水道呀。


    我晃了晃還有點暈的頭,努力睜開眼睛,感覺兩隻手正被緊緊的束縛著,我抬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就跟臘雞一樣,被吊在一個木架子上,腳尖剛剛夠到地,我四處打量了下,這是一個看不出啥年代的山洞,中央燃著一團火,地麵上是一個巨大的八卦陣,反射著暗紅色的火光,火光之外,一片黑色。。


    “大寶,你也被抓了啊。”我往左邊一看,三德子跟我一樣,臘雞的的掛著。正瞪著眼睛看著我。


    “屁,勞資是來救你的。你他媽昨天晚上跑哪去了,不是去派出所嘛。”


    “別提了,咱倆分開後...”原來三德子昨天晚上跟我分頭跑後,就開始往派出所跑,跑到派出所進去發現沒人在,就在裏麵坐著等人,要不說這不著調的人就是不著調呢,丫在裏麵搗勻了氣就想抽煙,一看禁止吸煙的標誌,就老老實實的跑門口蹲著抽去了,正好被黑臉大妖發現,直接逮回來了。


    “大寶啊,我咋發現老替你平事呢,你剛開始跑出租的時候,哥哥就幫你解圍,這遇到鬼了,哥哥去救你,現在又被鬼抓來。你看,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那群鬼也不給我口水喝,也不給飯吃。”三德子噘嘴幹裂的嘴唇努力讓肚子發出了咕嚕一聲。


    “我也一天沒吃飯了,三哥。我錢昨天晚上都給個乞丐了,就早上吃了倆包子。”


    “什麽?給乞丐了?你還不如給我!你他媽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那老乞丐可能是個高人。”


    “高人個毛啊,詐騙的高人吧。”


    “真的,他嚇跑了黑臉大妖,還說燕道長給我的桃木劍是槐木的,招鬼。”我一五一十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那你沒找到老乞丐?”三德子聽完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沒,我再回去找,沒找到。”


    “你他媽氣死我了,你當時咋不跪下磕個頭,拜個師啊。”三德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人家說了,不讓我高攀。”


    “你聽隋唐演義聽傻了啊,諸葛亮還七擒七縱孟獲呢,人家那是考驗你。”


    “三哥,那是三國演義...”


    “赫赫赫,聊得挺開心的啊。”我倆正窮鬥嘴呢,就看從黑影裏走出一個人,正是這兩天一直纏著我的黑臉大妖。這他媽長得黑就是好,站黑影裏誰也看不到。


    “我已經來了,你可以放了我朋友了吧。”我趕緊說。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放了你朋友?我隻說過他可能活命。”黑臉大妖手裏擺弄著一個手機,正是三德子的蘋果七。


    “呸,你他媽殺了我呀,一個妖怪,還玩上文字遊戲了。”三德子吐了一口口水。


    “赫赫赫,不用急,你會死的,等下我殺掉那個引魂使,取下魂印,就把你留下來跟他作伴,看你能活多久,等你死了,我就來收掉你的靈魂,我的王肯定會喜歡一個發狂的遊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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