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寧二府,雖然隻有二十多個正經主人,但是光後院的奴婢就有數百人。


    外麵的管事,小廝,仆人等等,合計達到上千人。


    能把如此規模的家業治理妥當,其才能定然不可小覷,正合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


    人心難測。


    邢夫人不滿意王熙鳳,王熙鳳不滿意大觀園,賈探春想要扭轉家風,王夫人自有心思。


    而府裏眾人眾百的心思。


    或不滿自己所獲,或心生怨恨,或情欲滋生……不一而足。


    就如司棋,因從小兒和她姑表兄在一處玩笑起住時,小兒戲言,便都都訂下將來不娶不嫁。


    近年大了,彼此又出落的品貌風流。常時司棋回家時,二人眉來眼去,舊情不忘,隻不能入手。


    又彼此生怕父母不從,二人便設法彼此裏外留門看道。


    前番趁亂方初次入港。


    雖半成雙,卻也海誓山盟,私傳表記,已有無限風情了。


    忽被鴛鴦驚散,那小廝早穿花度柳,從角門出去了。


    司棋一夜不曾睡著,又後悔不來,心內懷著鬼胎,茶飯無心,起坐恍忽。


    挨了兩日,竟不聽見有動靜,方略放下了心。


    這日晚間,忽有個婆子來悄告訴她說:“你兄弟竟逃走了,三四天沒歸家。如今打發人四處找他呢。”


    司棋聽了,氣個倒仰。


    縱是鬧了出來,也該死在一處。他自為是男人,先就走了,可見是個沒情意的。


    覺得自己錯付薄情郎,因此又添了一層氣。次日便覺心內不快,百般支持不住,一頭睡倒,懨懨的成了大病。


    鴛鴦聞知那邊無故走了一個小廝,園內司棋又病重,要往外挪,心下料定是二人懼罪之故。


    生怕自己說出來,方嚇到這樣。


    因為和司棋的情誼,反而自己過意不去,指著來望候司棋,支出人去,立身發誓與司棋。


    “我告訴一個人,立刻現死現報!你隻管放心養病,別白糟蹋了小命兒。”


    司棋一把拉住,哭的好不傷心。


    “我的姐姐,咱們從小兒耳鬢廝磨,你不曾拿我當外人待,我也不敢怠慢了你。


    如今我雖一著走錯,你若果然不告訴一個人,你就是我的親娘一樣。


    從此後,我活一日,是你給我一日,我的病好之後,把你立個長生牌位,我天天焚香禮拜,保佑你一生福壽雙全。


    我若死了時,變驢變狗報答你。再俗語說:‘千裏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延席。’


    再過三二年,咱們都是要離這裏的。


    俗語又說:‘浮萍尚有相逢日,人豈全無見麵時。’倘或日後咱們遇見了,那時我又怎麽報你的德行”


    一麵說,一麵哭。這一席話反把鴛鴦說的心酸,也哭起來了。


    鴛鴦如何能不理解司棋呢。


    她們從小就養在府裏,沒有接觸過外麵的世界,現在年齡大了,誰也不知道還能呆在府裏多久。


    誰心裏都在害怕,都想要一個能托付終身的人。


    “正是這話。


    我又不是管事的人,何苦我壞你的聲名,我白去獻勤,況且這事我自己也不便開口向人。


    你隻放心,從此養好了,可要安分守己,再不許胡行亂作了。”


    司棋在枕上點首不絕,鴛鴦又安慰了她一番方才離開。


    過了幾日。


    迎春先前還勸著探春,沒想到很快大觀園就出事了,讓她沒了臉麵,羞的不願見人。


    不知道什麽事如何就驚動了賈母,賈母讓人查了大觀園,查出了不少賭徒。


    賈母當眾喊來賈探春。


    “你是否知道此事”


    “知道。”


    賈探春紅著臉說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早回我們”


    賈母不理賈探春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當著眾人的麵,連番質問賈探春。


    主母不是那麽好當的。


    特別是平遼侯府。


    當年她嫁到賈府,正是賈府如日中天之時,兩位國公都在世,風頭一時無兩。


    那時候兩府人口數千,往來絡繹不絕。


    裏外都不能出錯,可是好相與的。


    越是起勢之家,越是凶險。


    賈母深有體會。


    賈府這些年雖然也是陰私不斷,但是總體還是平和的,但是起勢之家則不同。


    如今賈府的婆媳,妯裏,姑嫂之間的事,真的不放在賈母眼裏,比起當年她嫁到賈府時,真是小巫見大巫。


    平遼侯如今偌大的基業,府裏人多眼雜,公子都幾個了,不比當年國公府要好。


    探春如果不能如履薄冰,隻當做如今的賈府對待,不說旁的,光平遼侯的家業,探春能不能順利的掌控


    不能掌控家業,算什麽主母。


    爺們主外,女人主內。


    主內的才是主母。


    平遼侯府那麽多出自賈府的人,賈母看的一清二楚。


    一個秦可卿,就是探春繞不過去的大敵。


    而平遼侯正是起勢之時,各項生意在秦可卿手裏,幫平遼侯打理各項生意事務,沒有一絲錯漏。


    而探春如果出了錯漏,平遼侯能無所謂


    但凡平遼侯因此而偏心了秦可卿,那探春一輩子在平遼侯府都要受人欺負,看人眼色。


    現在探春被人尋了錯處,自己對她狠厲些有什麽呢。


    “我因想著太太事多,且連日不自在,所以沒回。隻告訴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們,戒飭過幾次,近日好些。”


    聽到探春的話,賈母歎了口氣。


    而賈母的歎氣,令探春終於掉下了眼淚,知道自己這回做的讓祖母不滿意了。


    探春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


    不如王熙鳳狠。


    有時候做得好,不如做得狠。


    賈母突然如此嚴厲,嚇得其餘的姑娘們屏住呼吸,紛紛不敢出聲。


    探春既感到難堪,也很委屈。


    她明明告訴過王熙鳳,催促過二嫂子整治這些老人,但是二嫂子偏偏病了,此事拖了又拖。


    現在變成了她的不是,她也不知道向誰訴苦。


    賈母嚴厲的斥責了探春,探春一路哭了回去。


    誰也勸不住。


    探春到了夜間,才從榻上起身。


    “可是要吃些東西”


    驚動了丫鬟們,紛紛問起。


    探春搖了搖頭。


    她想了整整一日,明明自己這麽用心,大觀園做的這麽好,為何還落得這般結局,顏麵掃地。


    一個精明的人,如何會想不出呢。


    探春想的很明白。


    她不夠狠。


    她顧忌這個情麵,顧忌那個的情麵,在下人們中不留情麵,卻栽倒了自己認為該給情麵的人手中。


    她給了別人情麵,別人可給了她的情麵


    貝齒狠狠的咬著唇,仿佛要咬破一般,探春要記得今日的痛,以後都不會在犯。


    “姑娘,可不得如此。”


    金州的丫鬟看到了,上前勸道。


    “以後都不會如此了。”


    探春鬆開銀齒,冷冷的說道。


    ……


    探春當眾被賈母斥責,帶來的後果不小。


    園子外的管事們,越發的插手園子裏的事,園子裏被分了事務的嬤嬤,本來都是粗使婆子。


    原來的地位就低,先前不光仗著探春的勢,因此敢於抗爭,爭取自己的利益。


    現在連探春都落到這個結局,婆子們如何還敢拒絕。


    才好了不久的大觀園,仿佛又要回到原來的局麵。


    又過了幾日。


    探春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麵色如常的走了出來,一步步的恢複原來她指定的規章。


    在她的布置下,大觀園的婆子們越發的上心了。


    受到了好處的婆子們,按照探春的吩咐,不但送禮給其餘沒有獲得好處的婆子們。


    並且主動做更多的事,讓其餘人也輕鬆些。


    如此下來,大觀園竟然越來越齊心。


    迎春倒是不好意思出門了,因為她的奶媽,就是前番被查出來設賭的嬤嬤。


    即覺得自己臉上無光,又覺得對不起妹妹。


    旁人不來,她的母親來了。


    邢夫人走了進來,觀望了迎春的神色,才說了起來。


    “你這麽大了,你那奶媽子行此事,你也不說說她。如今別人都好好的,偏咱們的人做出這事來,什麽意思。”


    迎春低首弄衣帶,半晌才想出說法。


    “我說她兩次,她不聽也無法。況且她是媽媽,隻有她說我的,沒有我說她的。”


    邢夫人道:“胡說!你不好了她原該說,如今她犯了法,你就該拿出小姐的身分來。


    她敢不從,你就回我去才是。


    如今直等外人共知,是什麽意思。


    再者,隻她去放頭兒,還恐怕她巧言花語的和你借貸些簪環衣履作本錢,你這心活麵軟,未必不周接她些。


    若被她騙去,我是一個錢沒有的,看你明日怎麽過節。”


    迎春不語,隻低頭弄衣帶。


    邢夫人見她這般,竟然冷笑起來。


    “總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對兒赫赫揚揚,璉二爺、鳳奶奶,兩口子遮天蓋日,百事周到,竟通共這一個妹子,全不在意。


    但凡是我身上掉下來的,又有一話說;隻好憑他們罷了。


    況且你又不是我養的,你雖然不是同他一娘所生,到底是同出一父,也該彼此瞻顧些,也免別人笑話。


    我想天下的事也難較定,你是大老爺跟前人養的,這裏探丫頭也是二老爺跟前人養的,出身一樣。


    如今你娘死了,從前看來,你兩個的娘,隻有你娘比如今趙姨娘強十倍的,你該比探丫頭強才是。


    怎麽反不及她一半


    誰知竟不然,這可不是異事到是我一生無兒無女的,一生幹淨,也不能惹人笑話議論為高。”


    聽到提起三姑娘,傍邊伺候的媳婦們,立刻說起了探春的怪話。


    “我們的姑娘老實仁德,那裏像三姑娘伶牙俐齒,會要姐妹們的強。明知姐姐這樣,她竟不顧恤一點兒。”


    邢夫人道:“連她哥哥嫂子還如是,別人又作什麽呢”


    邢夫人對探春沒有意見,倒是對王熙鳳有極大的意見,連帶著對賈璉也不滿。


    因此打斷下人的話,隻怨王熙鳳這對夫妻。


    賈璉是大房的公子,王熙鳳是大房的兒媳婦,自己才是王熙鳳正經的婆婆。


    ……


    府裏人多眼雜。


    例如趙姨娘處,有一名叫做小鵲的丫頭,雖然是趙姨娘的丫頭,其實心不在趙姨娘處。


    在王夫人處,賈寶玉處。


    又例如原來的時候,趙姨娘向賈政說寶玉不好的話,這名丫頭就會通風報信。


    隻有趙姨娘自己不知,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裏。


    有一回趙姨娘說的極其嚴重了,甚至故意在外間發出響動,打斷對方的話。


    引得趙姨娘去看了,隻當做外間間窗屜不曾扣好,塌了屈戌了,吊下來。


    所以王夫人仿佛什麽事都沒管,但是什麽事她都瞧的清楚。


    包括這一回。


    邢夫人拿著一個春色香囊,上麵畫著兩個小人打架,來遞給她看,一臉的驚恐,說是園子裏撿到的。


    王夫人默默的收起香囊。


    “這件事一定要嚴查。”


    聽到邢夫人的話,王夫人點點頭。


    賈府的內院一定是王家的女人說的算。


    賈府的家業一定是嫡子說的算。


    誰是嫡子


    賈府中的王家人,自己說的算,王熙鳳都還輪不到。


    這就是王夫人的線。


    包括賈母。


    賈母多番接史府的姑娘到家中,從兩人幼年的時候,史湘雲就和賈寶玉睡在賈母的屋子裏,後來黛玉來了,才安置給了黛玉。


    打的什麽心思王夫人門清的很。


    王夫人盯著所有人,包括王熙鳳。


    但是這一回,王夫人要維護王熙鳳。


    府裏。


    真正能和賈母過招的,就是王夫人,以兒媳婦的身份,能令賈母忌憚。


    所以麵對邢夫人的心思,哪怕邢夫人才是大房。


    王夫人真的不怎麽在意,此人根本不夠格成為自己的對手。


    她想要玩玩,就陪她玩玩。


    至於牽扯了無辜。


    府裏沒有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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