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風看著遠處那被禿鷲啄食的靈山道士,心中也不知是何等滋味。


    他刺死了他,但卻連對方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知道這個修士當年甚至沒有參與到那場屠殺中,因為他的修為還不夠資格。


    可眼下這個不知名的人卻成為了自己複仇路上第一個斬殺的敵人。


    裴風並未心生不忍,也毫不動搖要報仇的決心。隻是他不明白這一條複仇之路走到何時是個盡頭?倘若真的有一天他能將靈山道派掀翻,將噬魂宗屠盡,將那個神秘的組織瓦解。這場仇恨就結束了嗎?又會有多少他們的後人會尋自己報仇呢?


    他思緒萬千,很久之後終是轉身決定離開這片肮髒的地方。可就在這時,他聽到極遠處有腳步之聲傳來。腳步聲很沉重。而且不止一人。行走在這深淵之下的人怎會是凡人?裴風體內靈力並未完全恢複。不知來者身份,斷然不敢大意。


    “隱身術!”


    這又是《太古天解》下冊中一式極為玄妙的神通。裴風之所以六年前能逃過修士的追殺一路北上,可以說最大的倚仗就是這隱身術了。


    此術是遵循空間法則,以體內靈力催動,將自身氣息和形態與相鄰空間同化的大神通,這絕不是類似障眼法那種小手段。施展了這式神通,他便徹底變為了透明。包括光線在內的一切有形無質的形態都可從他的身體穿過。


    隱身術之下,隻要沒有外力觸碰到他的身體,就算是修真巨擘也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不過這隻是一個保命技巧罷了。用來戰鬥的話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這神通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此時裴風用來隱藏身形那再好不過。


    腳步聲越來越近。裴風立在黑暗處一動不動,隻要他不發出聲音,那對方就無法察覺他。他對《太古天解》有足夠的信心。不過當一群人走入他的視線的時候,裴風還是差點暴露了自己。因為他差點驚叫出聲。


    迎麵而來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屍體!


    六具全身潰爛的屍體抬著一口大銅棺緩緩而行。棺材之後又有六位麵目全非的少男少女抬著一座大轎子。轎子外壁畫著詭異的符文。轎子裏麵也不知是人是鬼。


    在這陰氣森森的深淵底部,看到這樣恐怖至極的一幕,裴風直感覺到兩腿發軟,全身冷汗涔涔。維持著隱身術的靈力險些不穩。


    這一隊人與裴風擦肩而過。裴風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六具屍體已經都腐爛的骨頭都露了出來。他也可以聞到屍體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鼻屍臭味。那三男三女六位少年雖是活人,但是他們的容貌盡毀,看起來比前麵六具屍體還可怕。


    裴風的全身不住打著冷顫。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可怕的詞語——六屍抬棺!


    據神裔族記載。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南疆。因為在南疆有兩個地方人類絕不可以涉足。一是南疆獸域——死澤森林。二是南疆鬼域——亡靈屍地!


    獸域的可怕自然是因為其間有著強大的獸類存在著。而鬼域的可怕之處便是在那寸草不生的地方,有著一些邪門的恐怖門派存在。他們有與亡靈為伴的,有和屍體相隨的。總之都是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六屍抬棺?是南疆鬼域的鬼怪!他們怎麽會出現在荒莽森林?”


    他心道:“好像母親說過,南疆的鬼怪能操控兩屍者便有化靈境修為。操控四屍者乃是金丹修為,而眼前這六屍抬棺不就說明對方……有魂境修士的修為?”


    而且他知道來自鬼域的神通最為詭異。普通同級修士與他們交手幾乎沒有勝算。一位鬼域的魂境鬼怪突然出現,裴風根本沒有膽量與之一戰。他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停!”抬著轎子的一位少女厲叫一聲。


    前麵的六具屍體如同木偶一般,在少女的喝令之下立刻止步。


    裴風心中大驚!“難道……他們發現我了?”


    隻聽少女道:“老祖宗。前麵有一具新鮮的屍體。要不要讓傀爺填飽了肚子再趕路啊?”


    轎子裏傳出了沙啞陰森的聲音:“哦?是人是獸啊?”


    “是人的屍體!”


    “嗯。”


    少女接著道:“看起來是剛剛被殺死不久的。這裏剛剛有一場大戰呢。”


    “落轎!”


    六位童子將轎子放下,轎簾被緩緩掀開,一位黑衣老者走了下來。他全身骨瘦如柴。唯獨一雙閃著綠光的眼眸能證明他是一個活物。


    老者走到那個靈山道士的屍體旁邊。衣袖輕輕一揮,剛剛啄食道士屍體的禿鷲們莫名其妙的都倒了下來。竟然連翅膀都來不及煽動一下便靜悄悄的死去了。


    “好厲害的手段啊!”老者看著地麵上那個方形的深坑微微點頭道:“看來是出手之人一招震碎了他的金丹。這荒莽森林中有不少高手啊。我們行事要小心些,明白了嗎?”


    他身後的幾位童子應了聲是。


    老者笑道:“金丹修士的屍體可是大補啊。放他出來吃吧。”


    “是!”少女應了一聲,對六具屍體道:“開館!”


    銅棺的蓋子被緩緩打開。一具巨大的屍體從銅棺中彈起身來。


    裴風與這棺中屍體的距離極近。他清楚的看到這屍體的小腿之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他明白這具屍體乃是那個馭屍老鬼的伴身屍傀。據說馭屍者的伴身屍傀的功力甚至比他們自身都要強大。一旦屍傀的符文遍布全身之後,那他便成為了這天下最大的殺器。


    裴風看著那屍傀腿部的金色符文,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他和這屍傀對上,能有幾分勝算呢?


    屍傀從銅棺中一躍而出。恰巧不巧落在裴風身前一尺處。


    裴風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巴。兩隻眼睛差點從眼眶中掉了出來。那屍傀與他可是隻有一尺之隔,伸手可及。他那雙灰蒙蒙毫無生機的眼睛正盯著他呢。


    裴風的心加速的跳動著。他哪裏見過這等嚇人的場麵。真與這屍傀交手的話,他在被對方打死之前,就先嚇死了。


    俗話說:不怕對手是人中人,就怕對手不是人!這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屍體,腐而不僵,能行能動!還有超強的修為。正常人見了都得嚇尿。裴風能強撐著沒有失禁,也就算不錯了。他雖說是個金丹修士,但說到底也是個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孩子!


    好在那屍傀沒有發現他。他用鼻子嗅了嗅,直奔那個靈山道士的屍體去了。


    裴風不由大驚:“這家夥還能聞出氣味?那到底是死了沒死啊?”


    一眨眼的功法,靈山道士的屍體被那屍傀啃食的隻剩下了一堆白骨。


    “屍體吃屍體……”裴風覺得自己的胃中已經開始劇烈翻湧了。短暫的時間內他看到了太多超乎自己認知的一些恐怖至極,反胃至極的畫麵。他毫不懷疑今天自己非做噩夢不可了。


    屍傀飽食一頓之後再次回到了銅棺之內。六具行屍走肉合上了棺蓋。老者一臉的滿足之色。仿佛是他自己吃飽了一樣。


    “小玉!”


    “孩兒在!”


    “三個月後我要知道那件東西的確切位置。”


    “是!”少女應道。


    “這深淵下的屍體,可以讓屍傀再進一步,所以這段時間我不會在外麵露頭的。三個月後到長生樹下見我。”


    “是!”少女跪伏在地,直到老者上了轎子,一行人走的遠了,她才緩緩起身。


    此刻這裏隻剩下裴風和那少女兩人。


    少女的眼睛裏忽然有了些色彩。兩滴淚珠從她的眼睛裏一閃而逝。她緊緊握著拳頭。指尖深深插進了自己的手掌之中。盡是滴出血來。


    就在他麵前的裴風將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少女抬起頭望了一眼深淵的上方,而後她一個箭步衝向了石壁之上。她的雙手之上凝聚著靈力,每每抓向岩壁都會留下五個深深的指坑。她如同一隻蜘蛛一般,毫不費力的向上攀爬。很快消失在了裴風的視線中。


    不知過了多久,裴風終於現出身形。他長長做了個深呼吸,但進入他體內的是一股惡臭。嗆的他重重咳了幾聲。


    “沒有鬼,沒有鬼!”裴風閉著眼使勁搖了搖頭。希望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是一場可怕的夢境。可當他再睜開眼時,映入他眼簾的赫然是那位靈山道士的森森白骨!


    “啊!”


    沐羽和田恒兄弟二人在鐵索橋頭把嗓子都喊啞了,也不見裴風有任何的回應。


    田恒終是忍不住道:“風兄弟不會是摔死了吧?”


    沐羽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說道:“風兄弟既然敢跳下去,一定有保命的手段。”


    田恒也覺得沐羽分析的不錯。不過這絕命淵深不見底。裴風又沒長翅膀。要說跳下去毫發無損,他還是不信。


    “沐羽,咱們得想辦法下去找風兄弟。光這麽喊也不是個辦法。”


    沐羽點了點道:“對!我們得下去!”


    兩人互望一眼,又都犯了難!這深淵怎麽下啊?他們總不能也那麽跳下去。裴風兄弟是不是活著不知道,但他倆絕對會摔成肉餅。


    “不然去沐大哥的宗門找修士幫忙?”


    “對啊!還是田老大你有辦法。我去請人。你留在這裏!”


    兄弟二人定下對策。沐羽正要過橋尋人。卻猛地看到眼前一花。一個身影貼著他的臉從深淵之下飛了出來。


    “風,風兄弟!”


    沐羽和田恒看到裴風好端端的又跳了上來。心中是百感交集。


    “風兄弟,你可嚇死我們了……”


    不等田恒說完。裴風慌亂的拉著兩人便衝上了鐵索橋。


    “風兄弟!發生什麽事了?”


    “鬼!鬼啊!”裴風驚叫一聲:“下麵有鬼啊!”


    兩人一聽此言。再看裴風那一臉驚懼的神情。也是心中大驚!他們也顧不得詢問。跟著裴風一路狂奔起來。


    雖說這兩人沒看見過鬼。但也攔不住他們邊跑邊歇斯底裏的跟著裴風大喊。


    “鬼。有鬼啊!”


    遠處樹上的小猴子看著三人像一股風一般的踏過了鐵索橋,向著森林內部拚命衝去。急的它在樹上抓耳撓腮。眼看那幾人就要消失在樹林中。小猴子終於鼓起勇氣,也朝鐵索橋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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