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雖然疑惑,雲羿卻沒有發問,衝胖子使了個眼色,二人轉身想外走去。


    剛到門口,迎風子出言說道:“二位不忙行,貧道還有幾句話要問。”


    “管飯不?”胖子回頭問道。


    “莫要理他。”雲羿拉住了胖子,迎風子這句話說得很是無禮,令他更感不悅。


    “貧道吩咐人備些酒菜,還請二位賞臉。”迎風子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欠佳,連忙改了語氣。


    雲羿頭也沒回,見胖子捂著肚子嘀咕,伸手將他拉住:“人活在世上,不蒸饅頭爭口氣。”


    胖子點了點頭,跟他出門。


    迎風子又追出門來,迅速攔下二人,再度施禮道:“先前怪貧道審視不清,但塵同子乃我丁甲派掌教,他既然托二位送法印來此,想必是遇到了不曾,還請二位告知詳情。”


    見對方問起了塵同子下落,雲羿隻得點頭答應,無論迎風子的態度有多惡劣,但他得看已故的塵同子的顏麵。


    迎風子見狀鬆了口氣,連忙請二人進屋,叫人抬走受傷的眾人,重新擺正了桌椅,趕緊去準備飯菜。


    雲羿本想現在就告訴他塵同子的情況,但迎風子隻說此處人多眼雜,須得吃過飯菜回丁甲派說。


    酒菜不多時上桌,三人同坐一桌,胖子先行動筷,雲羿隨後,迎風子並不饑餓,便沒有吃。


    知道迎風子心中著急,雲羿簡單的吃了兩口放下了筷子。


    道門少有蠢笨之人,迎風子明白了他的心意,卻沒有立刻起身帶二人去丁甲派,因為胖子還在吃。


    胖子胃口大,一桌菜吃完還沒飽,見他咂嘴,雲羿催促道:“莫要吃了,正事要緊。”


    胖子幹笑兩聲,起身衝迎風子道謝。迎風子客氣回應一句,立刻帶二人前往丁甲派。


    道門建觀選址多在靈山洞天,丁甲派也不例外,位於上虞西麵的會稽山中。二人來上虞縣的時候就經過會稽山,但會稽山連綿不絕,便沒有發現其中有道觀存在。


    三人是午時出發的,出門後迎風子雇了馬車,直到次日清晨才趕到會稽山。入山的道路皆是石塊鋪成的台階,馬車上不去,迎風子向車夫結了錢,帶二人徒步入山。


    山中積雪未消,但道路上並無積雪,想來經常被人清掃,途中三人遇到了好幾個抱著掃帚的老年雜役道人。道門尊卑有序,這些掃雪道人年歲雖長,輩分兒卻不高,見到塵同子後躬身行禮。


    丁甲派的道觀建造在半山腰,占地極廣,宮觀殿宇不下百座,氣勢恢宏,磅礴大氣。背北的地方有大山抵禦寒風,故此風勢並不凜冽。


    進到山門,迎風子叫來一個正在掃雪的少年道童,讓他去通知派中所有長輩到正殿議事。


    道門諸派所供奉的祖師並不相同,在此之前雲羿並不清楚丁甲派為哪位仙家所傳下來的道統,直到跟著迎風子到正殿,看到殿門上“玉宸殿”那三個鎏金大字,才知道丁甲派的祖師竟然是玉宸道君,與玉宸派同宗同源。


    由於丁甲派的幾位長輩還沒到,三人隻能在門外等候,約摸半柱香之後,一名身著紫色道袍的黑臉老道最先趕到。


    玄門尚紫,紫色道袍非道門高功大德不可穿戴,黑臉老道身著紫袍表明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進殿說話。”黑臉老道衝三人招了招手,先行進殿。


    三人隨後進入,黑臉老道正在對供桌前的玉宸祖師上香。待黑臉老道上香完畢,迎風子接著上香。


    雲羿和胖子也跟著上了炷香,黑臉老道見狀,滿意的衝二人點頭,眼神裏頗有讚許之意。


    雲羿尷尬低頭,黑臉老道以為他上香是出於對主人的敬意,卻不知道他上香是因為玉宸道君也是玉宸派的祖師。


    由於丁甲派的長輩沒有全到,迎風子便沒有急著匯報,黑臉老道也沒有問。


    再等片刻,又有兩個老年道人趕到,一個矮小肥胖,身著大紫高功道袍。另一個很是清瘦,且是個坤道,著藍色道袍。


    天道生陰陽,道人也不離乾坤,男性道人稱乾道,女性道人稱坤道。


    待後來的二人上過香後,迎風子才將事情說明。


    得知雲羿二人來此是為塵同子傳話的,三個老道盡皆驚詫,耐著性子聽迎風子說完,三人眉頭大皺。


    見三人麵色不好看,迎風子取出了那枚法印遞向三個老道,三人看了法印一眼,眉頭皺得更緊,久久不語。


    “上麵還有掌教師弟的靈氣波動,的確是他的法印。”半晌之後,黑臉老道率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道人畫符全憑法印才能生效,法印離身,怕是凶多吉少……”矮胖老道麵帶哀色。


    此語一出,殿內再度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迎風子和三個老道盡皆傷神低頭。


    片刻過後,黑臉老道抬頭看向:“小道友,掌教師弟教你帶什麽話?”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身懷六甲,法門齊全,誰教臨盆,升座掌典。”雲羿答道。


    黑臉老道聞言扭頭與另外兩個老道對視片刻,轉而再向雲羿發問:“你見他時是何模樣?他可曾受傷?”


    “塵同子前輩身上沒有外傷,須發皆白,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雲羿搖了搖頭。


    “掌教師叔駐顏有術,怎會是須發皆白?”迎風子在旁插言。


    一直不曾開口的清瘦坤道搖頭輕歎:“駐顏術並不能永葆青春,若是生機被絕,便會現出本來麵貌。”


    迎風子接口道:“那也不應該,掌教師叔法術大成,天下無人能破,怎會……”


    清瘦坤道擺手打斷迎風子的話頭:“再高明的法術也有破綻,那狂徒偷走了本派秘籍,曉得掌教罩門所在。”


    “掌教師弟遺蛻現在何處?”黑臉老道接過話頭看向雲羿。


    “晚輩已將塵同子前輩入殮安葬。”雲羿回道。


    得知塵同子沒有暴屍荒野,丁甲派的四人傷感之中略有了些慰藉,衝雲羿齊齊道謝。


    雲羿謙遜過後,又主動說告訴了塵同子的下葬地點,那清瘦坤道聞言立刻離開正殿收拾行李,前去尋找塵同子遺蛻去了。


    清瘦坤道走後,黑臉老道自報身份,此人道號塵陽子,是六甲派的住持,地位僅次於塵同子。矮胖老道道號塵風子,剛剛離去的清瘦坤道道號塵雲子。這三人與塵同子皆是平輩。


    諸事畢了,塵陽子叫來道童帶二人下去歇息,臨出門時,雲羿見迎風子對塵陽子附耳低語,由於這是丁甲派的家事,他便沒有側耳去聽。


    二人隨道童先去洗了澡,洗澡之時道童去收拾房屋,隨後又取來嶄新的道袍給二人換上。


    臥房備有兩間,二人各住一間,難得能不風餐露宿,胖子進屋後就睡下了。雲羿倒是沒睡,而是留下了那道童與之攀談。


    道人修行清心寡欲,丁甲派在上虞縣開一所酒樓令他很是不解。此事不算丁甲派隱秘,道童痛快為他解惑。


    時下道人提升修為主要依靠丹藥,而煉丹不僅是道人修行的主流,也在達官貴族中風靡。但常人所煉丹藥含有鉛汞之毒,服食有害無益,丁甲派開的清風酒樓是專門為達貴準備的,表麵上是客棧,實際上以丹藥換取金錢的交易場所。


    不過丁甲派所提供的隻是療傷丹藥與延年益壽的丹藥,補氣丹藥煉製不易,不會拿出來與人易換。


    得知了這其中的緣由,雲羿也就釋然了,道人不是餐風飲露的仙人,也需要吃飯,丁甲派人數眾多,日常開銷花費很大。


    道童走後,雲羿靜心思慮接下來該去往何處,千裏東行主要是受塵同子臨終所托,有著明確的目的地,而今目的已經達到,沒了目標就會感到迷惘。


    思慮良久未曾想到去處,雲羿便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打坐斂氣。


    而今渾身經脈暢通,但體內靈氣並不充足,得抓緊時間聚集靈氣,早日晉升太初。


    會稽山的靈氣很是充沛,聚氣的效率也就隨之增高,不過靈氣尚未補充多少,那道童又來了,他此次是來送飯的。


    雲羿先前不曾吃飽,見得飯食,衝那道童道了聲謝,下床吃飯。那道童也不曾離去,直待他吃完之後方才收了碗筷離開。


    吃罷飯後,雲羿出門到院中散步,感覺有些冷意,便再度回屋打坐聚氣。


    正行氣間,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一道蒼老的聲音隨後傳來:“小道友,老道可以進來嗎?”


    “真人請進。”雲羿下床穿鞋,那是黑臉老道塵陽子的聲音。


    塵陽子推門而入,衝雲羿微笑點頭,雲羿拉過一張凳子請他落座。


    塵陽子坐定後自懷中取出一個瓷遞:“小道友二人千裏送信,恩厚德重,貧道這裏有補氣丹藥兩枚,權當報答。”


    “塵同子前輩救過晚輩的性命,晚輩來此隻為報恩,這補氣丹藥萬不敢受。”雲羿擺手拒絕。


    “長者賜,少者賤者不敢辭,辭為不尊。”塵陽子再遞。


    塵陽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雲羿隻能雙手接過。


    塵陽子微笑點頭,和聲問道:“你先前所說掌教師弟救過你的性命,這又是為何?”


    “此事說來話長,晚輩本是長安人,開罪了董卓,遭受董卓追殺,窮途末路之際幸得塵同子前輩仗義援手,方能保住性命。”雲羿說道。


    “你師父是何許人也?”塵陽子問道。


    雲羿略作猶豫,搖頭道:“恩師名諱道號不便泄露,請真人見諒。”


    “不妨事,貧道也隻是隨口問問。”塵陽子輕笑擺手:“你二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長安自是回不得了,而今天下已現亂象,群雄四起,晚輩也不知道何去何從,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雲羿搖頭再答。


    “丁甲派雖小,卻能管你二人溫飽,你若不嫌棄,便在此待著,安心修習道法,待日後法術大成再外出曆練。”塵陽子語重心長的道。


    “真人美意晚輩心領,但晚輩已有師門,若改投丁甲派,是對師門不忠。”雲羿堅決搖頭,左慈當日雖然離開的很是突兀,卻傳授他諸般技藝安身立命。


    塵陽子點了點頭,抬手拍著他的肩膀道:“道門不收忘本之徒,你若改投我丁甲派,貧道還要你不得。你現在修為低微,而今亂世鬼魅四起造孽叢生,人心險過虎狼,不如暫時掛單我丁甲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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