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了那員偏將,派人看好昏迷中的長穀川,雲羿出帳喚回仙鶴,乘鶴往北方的山林中飛去。雖然倭人不懂岐黃醫術,但不代表倭國沒有藥草生長。


    在山林中尋了大半個時辰,終於找了幾株可用的藥草,隨後便騎乘仙鶴回營。


    回到城中,飛鳥緣正命人準備仙鶴進食所需要的魚肉,雲羿則搗碎藥草給長穀川敷上。長穀川的死活他並不在意,隻是眼下敵軍大軍壓境,在敵人沒有退兵之前長穀川不能死。


    上完草藥,叫人抬長穀川下去,雲羿便躺下休息,他所住的大帳是無須次男之前的帥帳,較之尋常軍帳要寬敞許多。


    次日清晨,雲羿上到城頭觀望敵情,隻見邪馬台軍已於十幾裏外的一片空地上安營,營地四周都豎起了柵欄,看這情形打算就這麽往下耗著。


    “現在怎麽辦?”飛鳥緣走上了城頭。


    “先回去。”雲羿轉身下城,臨行之際歪頭看了一眼抬手掩口輕打哈欠的飛鳥緣,她昨夜裏可能沒睡好,眼裏帶有血絲。


    回到大帳,飛鳥緣皺眉看向雲羿:“你抓了長穀川,又扣留了北野治,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那家夥叫北野治?”雲羿抬頭發問,見飛鳥緣皺眉不語,又接她先前所問:“不急,長穀川的傷勢雖重,但今天應該能醒過來,到時候與他談一談。”


    飛鳥緣正要答話,一名士兵就慌裏慌張地跑進帳內,衝飛鳥緣快速說話,飛鳥緣聞言皺眉擺手,那士兵立刻退出了大帳。


    “怎麽了?”雲羿問道。


    “敵人剛剛在城外喊話了,今天日落之前咱們要是不放了長穀川和北野治,他們就要攻城,屆時會屠盡城中軍民。”飛鳥緣抬手撫額,麵有憂色。


    雲羿聞言沒有立刻答話,躊躇片刻方才緩緩說道:“軍中還有多少箭矢?”


    飛鳥緣對軍中之事知道得並不詳細,聞言喊過帳外一名守衛,讓他去叫來了一員偏將,詢問詳情。


    待得問明軍中情況,飛鳥緣才說道:“還有箭矢兩千。”


    雲羿聞言微微點頭,倭人士兵穿的都是堅韌的藤甲,箭矢壓根就射不穿,因此弓兵在戰場上的作用並不大,能有兩千箭矢都算多的了。


    飛鳥緣正想問他為何問起這個,雲羿便說道:“吩咐下去,在所有箭矢上纏上浸油的麻布,準備迎戰。”


    飛鳥緣聞言大為駭然,直身站起問道:“不等長穀川醒了。”


    “等。”雲羿擺了擺手,示意飛鳥緣稍安勿躁。


    事關不呼國的生死存亡,飛鳥緣自然不能平靜下來,雖然沒有繼續往下追問,但雙眼一直看著他。


    “長穀川不會退兵的,咱們得做好開戰的準備,不然到時候手忙腳亂,如何對敵?”雲羿搖頭說道。


    “我去派人召回分散在外的軍士。”飛鳥緣轉身掀起了帳簾。


    飛鳥緣一隻腳剛剛出得營帳,雲羿就起身叫住了她:“城外四周勢必有敵軍探馬,他們不會給咱們請援的機會。再者,即便傳信士兵能夠出得去,時間也來不及了。”


    飛鳥緣聞言大為沮喪,退回營帳坐回座位,臉上頗有絕望神情。


    “你別哭喪著臉,按照我剛剛所說吩咐下去,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雲羿和聲安慰。


    飛鳥緣垂頭喪氣,苦笑不語,敵軍將近兩萬,己方目前隻有五千士兵,倘若真的開戰,戰局勢必會呈一麵倒的態勢。


    眼見自己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雲羿索性不再做任何的安慰,隻是催促她趕緊去傳令。得虧飛鳥緣心理較之尋常女子要堅韌上許多,悵然片刻便叫人下去傳令。


    “讓人把北野治帶來。”雲羿說道。


    飛鳥緣此時心不在焉,並沒有聽到他的話,雲羿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飛鳥緣這回聽清了,點了點頭,叫人下去帶北野治。


    不消片刻,兩名士兵押著被五花大綁的北野治進了大帳。北野治見到雲羿,立刻如發狂的野狗,破口大罵吐沫橫飛,雲羿雖然聽之不懂,卻猜到他罵得甚是難聽。


    “他罵我什麽?”雲羿側目看了北野治一眼,歪頭向飛鳥緣求解。


    “他說你是市井宵小,卑鄙無恥,盡使些下作手段。”飛鳥緣此時憂心忡忡,神態很是慵懶。


    “還有呢?”雲羿再度發問,北野治還在罵,應該不光是罵這些。


    “他在問候你的祖宗十八代。”飛鳥緣皺眉回答。


    “我幹你娘的!”雲羿聞言大步上前,反手衝北野治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很重,打得北野治嘴角溢血,踉蹌後退。不過北野治並不服軟認慫,回過頭來繼續怒罵。


    “你他娘的充好漢是吧?”雲羿甩手又是兩記耳光,這兩巴掌比之先前更重,北野治雙頰瞬時紅腫。


    “都成階下囚了,橫啥橫,有啥可橫的。”雲羿坐回了座位。


    未曾想他剛剛坐下,北野治又開始罵了,雲羿再度起身,上前連扇他十幾耳光,北野治麵目嚴重腫脹,說話口齒不清,卻仍不停口。


    聽得北野治口齒不清,雲羿也就不打了,讓人將他帶了下去,這家夥嘴太硬了,不能指望著跟他談判,還是等長穀川醒來才再說吧。


    正午時分,有士兵來報飛鳥緣,長穀川醒了。飛鳥緣為雙方即將開戰擔憂了一上午,聞聽此信立刻叫人去請長穀川前來議和。


    長穀川的傷勢尚未痊愈,加之前番流血不少,此時麵色有些蒼白,進帳之後斜視雲羿一眼,不待飛鳥緣說話便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飛鳥緣起身向長穀川行了一禮,轉而為長穀川提壺倒水,隨即坐下以倭語跟長穀川交談。


    雲羿對此大為不滿,他雖然聽不懂二人所談為何,卻能聽出二人的語氣。長穀川傷勢未愈,中氣略有不足,但時常會加重語氣。飛鳥緣的聲音也不大,語氣很是平緩,說她謙卑是好聽的話,說白了她就是低聲下氣。


    “別跟他廢話,他要是下令撤軍,就放他回去,不行就殺了他祭旗。”雲羿在旁插話。


    飛鳥緣聞言佯裝不覺,繼續與長穀川交談。雲羿見狀眉頭大皺,本想衝飛鳥緣發火,但念頭一轉便冷靜下來,且看看飛鳥緣最終如何抉擇,倘若她一意孤行,他便撒手離開。


    二人交談的時間並不長,起初是飛鳥緣說得多,後麵大多是長穀川在說話,通過這一細微的變化不難看出長穀川占據了上風。


    飛鳥緣的麵色越來越沉,到最後扭頭看向雲羿,雲羿別過頭去,佯裝不覺。


    “他讓我陪他一夜,明日撤軍,回去向邪馬台國國王請奏,寬限半年時間供我們籌集貢糧。”飛鳥緣說到此處略微停頓,隨後又道:“他還讓你離開……”


    雲羿聞言也不答話,起身向帳外走去。


    “先生留步,”飛鳥緣起身快步跟上,拽住雲羿的袖口:“事關不呼國生死存亡,我不得不慎重。”


    雲羿仍未接話,甩開她的手掌,掀簾而出。


    “先前應允先生的事我會去辦,還請先生暫留片刻,說明你所尋之人的樣貌。”飛鳥緣跟出帳外。


    “不必了。”雲羿繼續大步向前。


    飛鳥緣回頭看了一眼大帳,見長穀川並未跟出,又高喊道:“先生出城不要走遠,我答應他今夜會去敵營見他。”


    雲羿聞言愣神止步,隨即回過神來,點頭過後怒聲說道:“滾!”隨即喚來仙鶴,乘鶴向南飛去。


    飛鳥緣的言外之意是她是在與對方虛與委蛇,放長穀川回去是消除他的戒心。此外,若是在城中侍寢長穀川影響不好,若是前往對方營中會令長穀川深信不疑。


    飛鳥緣最後的那句話語氣中帶有歉意,此舉也是裝出來的,長穀川聽不懂漢話,卻可以從語氣中做出錯誤的判斷,以為飛鳥緣是在為讓他離開而致歉,而他怒氣衝衝地回應也是為了迷惑長穀川。


    南飛出城之後,雲羿命仙鶴於下方林中降落,隨即自懷中取出先前畫符所剩的麻布,再取符盒畫寫隱氣符一道,加蓋法印之後貼於仙鶴背上。


    仙鶴不能化人,無法收斂妖氣,長穀川察覺到就會知道他沒有離開,為了穩妥起見,得隱去它身上的妖氣。


    午飯的時候飛鳥緣和長穀川正在和談,他也因此沒有吃飯,此時覺得腹中略微有些饑餓,卻也沒地兒去吃。


    雲羿也未待在林中,而是自林邊遠眺城池,飛鳥緣若是送回了長穀川,勢必會派人前來找他。


    雲羿等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短,等了一個時辰方才看到城池南邊出現了一名兵卒,東西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麽。


    見此情形,雲羿騎乘仙鶴再度回返,衝下方的士兵喊過一聲,隨即率先回了城中軍營。


    飛鳥緣一直在帳外等他,見他到來,上前說道:“先生見諒,此戰關係到不呼國的生死存亡,我不得不小心些。”


    “不說這個。”雲羿擺了擺手:“那個什麽北野治也一並放回去了?”


    飛鳥緣點了點頭,走在前方掀起了帳簾,二人相繼入內坐定。


    “無須次男呢?”雲羿坐下之後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在後營,他被咱們搶了兵權,我三番五次派人請他詢問軍中情況,他都稱病不起。”飛鳥緣提壺給雲羿倒水,轉而命人去準備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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