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並不急切,走得都不快,磨蹭了好一陣子才到郡府。


    作為一郡最高行政長官的官署,郡府占地甚廣,也很氣派。郡守處理政務民事通常是在前堂,過了前堂才能到內院,不過窺一斑而知全豹,光看前堂就能猜到內院必然氣派。


    郡府大門是敞開的,門外立著兩名門丁,左側的門丁扭頭衝眾人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不等雲羿回話,引路的官兵就跑到門丁跟前說道:“兩位大哥,這幾位都是從海外回來的高人,他們提了被通緝的逆賊的首級前來領賞。”


    “先前在城外打死官兵的就是他們?竟然如此年輕!”那門丁聞言大感意外,上下打量著雲羿一行。


    “正是。”那官兵微微點頭。


    那門丁扭頭與右側的門丁使了個眼色,轉而回頭衝雲羿一行人說道:“諸位稍後,容小人先去通稟我家大人。”


    “多謝了。”雲羿點了點頭。


    胖子看了一眼跑進內院的門丁,提起手裏的布包說道:“沒想到這家夥的腦袋還挺值錢。”


    “你打死了官兵,小心人家一會兒要你腦袋。”雲羿側目看向胖子。


    “是那鱉孫兒自己不開眼,往死路上撞的,怨得了我?”胖子歪頭撇嘴,絲毫不以為意。


    門旁的那名門丁見胖子底氣十足,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片刻過後,進去通報的門丁跑了出來,衝眾人說道:“讓諸位久等了,我家大人有請。”


    雲羿拱手道謝,先行邁步,眾人在後跟隨,那為眾人引路的官兵告辭離去。


    雖然是去領賞錢的,雲羿卻感到有些頭大,因為郡守若是要驗明賊人正身,隻需讓人將賊人首級帶進去即可,沒必要直接請眾人進去。


    頭疼在所難免,但雲羿並不擔心,首先可以肯定,郡守請他們進去必然不會是為了追究胖子打死官兵之死,不然對方犯不著這麽客氣,郡守肯定已經聽到信了,知道胖子打死那名官兵不費吹灰之力,因此對眾人的身份感興趣,可能有拉攏之意。


    穿過前堂進到內院,一名中年男子迎麵向眾人走來。此人生得一副如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的麵孔,濃眉大眼,虎背熊腰,器宇軒昂,神采奕奕,其人所穿的一件黑色常服更是平添一股威武雄風。


    “這位便是我家郡守大人。”引路的門丁衝雲羿低聲說完,隨即走到中年男子身前行禮說道,“大人,人已帶到。”


    “見過郡守大人。”雲羿懷裏抱著孩子,不便拱手行禮,隻得衝對方點了點頭。


    胖子和鱉三拱手齊全了禮數。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遣走了那名侍衛,轉而衝眾人說道:“諸位遠道而來,王某有失遠迎,還請入內奉茶。”


    “大人主一郡軍政之事,日理萬機,貧道等人不敢叨擾。”雲羿婉言回絕。


    “不妨事,不妨事,”王郡守擺手笑道,“諸位殺賊有功,去我樂浪郡一大患事,王某身為樂浪郡守,理當好生招待各位,王某已命人準備酒宴,道長切莫推辭。”


    對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雲羿再推辭就有點不識抬舉了,隻能點頭答應,隨王郡守前往內堂。


    大漢為禮儀之邦,自然重禮,藤原菊亭和雲嵐都是女身,不能與男子同席,便由王郡守的夫人帶到別處招待,蕭嫻婉也由藤原菊亭抱走了。


    進到廳堂,雙方分賓主跪坐入席,每人麵前的桌上都擺好了酒肉佳肴。


    看到桌上的酒肉,雲羿不由得多瞅了那端坐在北麵主席上的王郡守,對此人多留了個心眼兒。


    賓客入席,酒菜卻沒上桌有失禮數,但雙方見麵不過片刻時間,對方就備好了這滿桌佳肴美酒,可見對方是提前就做好了準備,胖子在城門口打死那矮胖官兵的時候,應該就有人跑來告訴了王郡守。


    “諸位誅賊有功,王某在此代朝廷,代這樂浪郡的百姓敬三位。”王郡守舉起酒樽,一飲而盡。


    雲羿等人舉樽回禮,跟著飲盡。


    雙方對飲過後,王郡守放下酒樽,說道:“聽下麵的人說,三位是長安人氏?”


    “嗯,”雲羿點了點頭,“前兩年長安出了些變故,貧道一行出海靜修,參習道法,今日方才回返。”


    “敢問三位道長師承何人,尊號上下?”王郡守再問。


    “師尊曾令我等不可說提及他老人家的道號名諱,大人還請見諒。”雲羿倒酒於樽,飲盡致歉,隨後放下酒樽,“貧道雲水清,這位分別是貧道同門震雷子和友人鱉三。”


    王郡守在聽到鱉三的名諱後露出了些許笑意,“道長在海外靜修參悟,想必法術已然登峰造極,爐火純青。”


    “略有些領悟,但尚未明窺陰陽門徑。”雲羿謙遜回答。


    坐在雲羿下首的胖子端著斟滿酒水的酒樽正要飲盡,聽得此言,插言道:“什麽‘尚未明窺陰陽門徑’,我都刀槍不入了。”


    雲羿聞言皺眉看向胖子,衝他暗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但胖子正忙著喝酒吃肉,壓根兒就沒看到。


    “哦?”王郡守聞言側目,扭頭看向胖子:“震雷道長有此本領?”


    “這豈能有假?”胖子翻著白眼兒咽下尚未嚼爛的肉塊,“你若不信,可盡管讓你府上侍衛拿劍砍我,看看能否傷得了我一根毫毛。”


    王郡守是一方郡守,此時又是東道主,自然不會真教人拿劍去砍胖子,笑過兩聲之後便又看向了雲羿。


    雲羿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擔心胖子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兩句話露了底兒,便道:“貧道一行初回中土,身無分文,恰好看到了官府的懸賞文書,便拿了賊人首級,也好換些錢銀用作盤纏。”


    “此事不急,少頃王某會讓人備錢十緡,賞錢分毫差不了道長的,道長且放寬心,”王郡守笑著擺手,漫不經心地道,“道長可是要回故地長安?”


    雲羿正要點頭應是,胖子又插上了嘴:“長安早就沒我們的容身之處了,路途又遠,回去做甚?不回去,不回去。”


    雲羿氣得想抽胖子的心都有了,這家夥還真是有什麽話都往外倒啊,雖說不是什麽秘密,但王郡守明擺著是要拉攏他們一行人,胖子嘴上漏風,他就不好推諉王郡守拉攏之意了。


    “那諸位日後有何打算?”王郡守笑著發問。


    “能有啥打算啊,我也正犯愁呢,你說……”胖子說到一半兒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雲羿的臉拉得很長。


    王郡守看了胖子一眼,又將視線轉移到了雲羿身上,正色道:“道長,如今天下時局動蕩不安,諸侯裂土分疆割據稱雄,海內烽煙四起,兵燹頻頻,黎民受苦,百姓遭殃,三位身懷異能,何不為朝廷效力,匡扶漢室,平定戰火,還黎民百姓一個太平?”


    “大人高看我等了,”雲羿擔心胖子搶話,急忙說道,“我等習得皆是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對弓馬技藝卻不精湛。雖然也習有法術在身,但也隻是些驅鬼降妖的微末小術,微不足道,豈能左右天下之勢?”


    “道長過謙了,道長有仙家靈鶴代步,震雷道長又是膂力過人,豈是尋常人等?王某隻掌一郡,無甚能耐,但看人卻不曾走眼,我主公孫瓚眼下總督青、冀、幽、並北方四州,乃朝廷棟梁當世英雄,若有道長此等人傑輔佐,必能平定諸侯,興複漢室指日可待,屆時道長有功於社稷,德施於萬民,受天下人景仰,道長之名必然載於史冊,流芳百世。”


    雲羿聞言微微皺眉,王郡守這番話說得很空很大,但凡有些見識的人聽了必然嗤之以鼻,但這並不代表此人愚笨,相反的此人很是聰明。


    王郡守是看他年歲不大,又剛從海外修行回來,以為他涉世不深閱曆尚淺,故此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而這恰恰是此人的高明之處,這番話雖然沒什麽實際意義,卻打起了為蒼生謀福祉的大旗,說得慷慨激昂,任哪個初出茅廬,懷有一腔熱血的年輕人聽了,都得雄心振奮,熱血澎湃。


    “道人以道為事,運籌帷幄、馳騁沙場是領兵將軍的事。”雲羿正視王郡守。


    王郡守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說,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點透,雲羿已經表態了。


    筵席終了,王郡守命人為眾人準備臥房,要留眾人多住幾日,但被雲羿婉言謝絕了。


    王郡守留宿可能是出於禮數,也可能是還不死心,但無論是出於哪種原因,都跟眾人有著常人不曾擁有的能力有關,倘若今天來郡府的是一群叫花子,隻怕是還沒進這郡府的大門,就被門丁一頓亂棍給打出去了。


    臨走之前,王郡守讓人請出了藤原菊亭和雲嵐,又命人抬來一口大箱子,說道:“道長剿賊有功,這裏是郡府的賞錢,請道長清點。”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這便去了,大人保重,告辭。”雲羿輕笑著辭行,對方是一郡長官,萬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自然不會暗中克扣,沒有當年清點的必要。


    “道長此去路途遙遠,風塵相伴,王某再送薄禮一份,道長萬勿推辭。”王郡守再道。


    “福生無量天尊,多謝大人。”雲羿稽首道謝,雖然王郡守沒有明說送了什麽,但他聽到了郡府門外的馬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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