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汐辭緩緩搖頭,說道:“妹妹,這件事上,卻是你想的錯了。首先,就如你所說,武林第一人失蹤,五嶽劍派甚至整個正道武林都會尋找,難免不會找到此處,若找到此處,發現令狐掌門身死,難免不會把賬算在我們頭上。就算各大派查清非你我二人所害,那這見死不救的罪名也是落實了的。”


    程九芝聽到這裏,不禁回道:“此事確實是妹妹疏忽想錯了。”陸汐辭聽了,擺了擺手,繼續說道:“若隻是你我過錯,那我們承擔也就是了,但妹妹你有沒有想過,昆侖摩天首領人物從未至中原,第一次來,便對五嶽劍派盟主,進行圍攻,而且招招殺手,若不是雨溪發現了令狐掌門,他早就橫屍野外了。這其中的武林利害,我等姐妹自是不會明白,因此更需救治令狐掌門,讓他和五嶽劍派及少林武當峨眉諸派去分析個中原因,然後去做應對。”


    程九芝聽了,點頭表示同意,二人就地取材,做了一簡易擔架,將令狐聿笙放在上麵,不敢再多耽擱,共同抬著返回垂楊莊中醫治。


    深夜,雖臨近中秋,可今夜的月光卻絲毫也未能從濃濃密布的烏雲之中灑落那麽一點。垂楊山莊內,雖已近亥時,但陸汐辭程九芝姐妹倆依然在忙碌著。


    偏廳內,程九芝在鳳棲石古硯中加入清水,隨後寧神運指,磨好了一方鬆煙墨,鋪開一張印花玉箋,取出一支湖斑羊毫筆,一邊寫著字,一邊向旁邊的陸汐辭問道:“汐姐姐,霜霜已經睡了嗎?”一旁的陸汐辭回道:“那野丫頭,回來吃了晚飯就去睡了,估計是在外玩累了,也是心大,連家裏多了個客人也是絲毫不知。”想了想,又說道:“雨溪那孩子,怎麽這麽晚還沒回來,要去書洞看看嗎?”


    程九芝抬起頭來,道:“想來是無事的,估計是看累了就直接在那邊睡下了,她之前不也有過幾次嗎?反正被褥什麽的,那裏也有,姐姐不用擔心。”陸汐辭看著點燃的熏香那根縹緲的煙線,詢問道:“令狐掌門的傷勢怎麽樣了?”


    程九芝回道:“四肢的刀劍外傷已經包紮完畢,不再流血,我給他服了點人參、田七、紅花、當歸等補血之藥物。胸前那幾手掌傷倒是頗為沉重,幸得令狐掌門功力深厚,不過也大傷元氣,我弄了點鹿胎、紫河車、海狗腎等大補之物,佐以半夏、甘草、薄荷、桔梗等溫和藥物中和,已無大礙,在隔壁房中睡著呢,接下來慢慢調養即可。以令狐掌門的功力,我估計,一兩日之內,便該醒了。”


    陸汐辭應道:“妹妹的醫術,那自然是極高超的了,想那令狐掌門傷重遇到你們母子,也是武林之福。”程九芝停下了筆,道:“姐姐別再打趣妹妹了,姐姐你看看妹妹寫的這封書信,可有何不妥當之處。”


    陸汐辭拿起程九芝所寫之信,細細讀著。


    隔壁客房之中,爐中的杜衡古香正依依嫋嫋的燒著。軟床之上的人,漸漸的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原來令狐聿笙三十餘年之勤勉,加之自小得父母高人指點,功力之深非常人所不能及,因此並未如程九芝所料,醫治之後短短數個時辰,便恢複了意識,清醒了過來。


    令狐聿笙自二十年前,答應五嶽劍派人士,出山以來,與其妻子紫霄寒霜這些年來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雨,遇到了多少危難都被其高深的武功與智謀所一一化解,曾經各懷鬼胎,衰敗不堪的五嶽劍派如今在江湖中大有俠名,好生興旺,這一份武功,魄力與智謀,使得大家給了令狐聿笙個孤梅鬼才的尊號。


    這一次,令狐聿笙召集少林,武當,峨眉,崆峒等各大門派於八月中秋佳節齊聚孤山梅莊,召開梅莊大會,他自己因派中事物耽擱了幾天,於是一人上路,按理說,以他在江湖中的人緣,聲望,武功,自是無人會去尋他晦氣。誰知行至這江南道上,嘉興府地界,卻遭到摩天盟主與麾下春殘秋衰二堂主會同那七星魔雲使,十名邪派高手的傾力圍攻,他獨孤九劍雖然精妙無雙,重傷了七星魔雲使其中的四人,也在那秋衰堂主公木先生身上留了兩劍,但最終仍是寡不敵眾,敗下陣來,仗著內力深厚,劍法神妙才僥幸逃出身天。最終傷勢過重,體力不支,暈倒在那偏僻小道之上。


    此時,令狐聿笙從昏迷中醒來,頭暈目眩,強行打起精神,向四周看去,發覺身處一大宅軟床之中,心下詫異,勉力運氣內力遊於自身任脈諸穴道,自膻中氣海起,遊於天突、廉泉、承漿、斷基、紫宮、關元、璿璣等穴經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氣海、中極各穴。發覺自身內傷已被治愈的七七八八,體內並無異常,隻是內力真元大損,需將養一段時間。又見四肢創傷也全被人悉心包紮完畢,心下感激:看這療傷手段,自是高手所為,此室裝修亦非尋常人家,江南路上,何時有了這等前輩高人,我竟一無所知。此次脫險救治全賴此處高人,等傷愈之後我令狐聿笙應當好生感謝才是。


    他傷勢扔重,思索了片刻,心神實在不支,便又要沉沉睡去。突然聽得隔壁似有爭論之聲,令狐聿笙心下好奇,強打精神仔細聆聽。隻聽得是一中年婦人聲音道:“九兒妹妹,我愈發覺得此事不妥。”令狐聿笙接著聽到她說:“那件事情等令狐掌門醒了,直接讓他本人答應便可,何必節外生枝呢?”令狐聿笙心下更為奇怪,隔壁屋內似乎是兩人在那交談,那另一人道:“汐姐姐,我也不想,但令狐掌門失蹤在此,若其門人弟子尋找之時,尋到此處,那豈不更是難以挽回。”


    那汐姐姐反對道:“不行,此事乃重中之重,機密萬分,如有泄露,你我萬死難擋其罪,令狐掌門何等身份,等他醒了,看在你我救了他性命的恩情上,自會去做,何必讓五嶽劍派旁人知曉,節外生枝,再說了,你都說了,他一兩日內便會醒來,此地偏僻,他一成名掌門一兩日不歸,底下之人也不會拚力去找,妹妹多慮了。”


    令狐聿笙受此重傷,本該好好休息靜養,此時他強打精神運氣凝神,內息登時走入岔道,他不敢再去聽那身外之音,慢慢導氣歸虛,使內息重回正道後,聽得隔壁之爭似已有定論。聽那九兒妹妹說道:“既然如此,姐姐說的倒也有道理五嶽劍派之人關係多連枝帶葉,很難保證消息不漏,此事對令狐掌門不過小菜一碟,我等又對他有大恩,他想來不會拒絕,既然如此就不節外生枝了,一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汐姐姐又道:“所以啊,妹妹就不要多慮了,我們接下來等著他醒過來就是,來,你那百枯草也該到了該修剪的時候了,我陪你過去幫幫你的忙。”腳步聲響起,想是二人離開了隔壁,聽那九兒妹妹又道:“姐姐,摩天盟……”聲音漸小,終不可聞。


    令狐聿笙繼續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心中卻已驚起滔天巨浪,他思慮萬千,知此刻自己傷重未愈,此處與那兩婦人的對話處處透露著詭譎,急需梳理判斷出一個事實出來。


    他躺在床上,心中想道:“看這情形,那姐妹二人想是武功不弱,是什麽事情是必須讓我答應去做的,我此刻傷重武功未複,因此應不是需武功高強解決之事,那除了武功之外,便是需要以我為首的五嶽勢力的幫助,那既然如此,又為何如此隱秘,說道不能有其他人知道。那其中一個婦人提到了摩天盟,之前江南從未聽聞有這擅長醫術的姐妹二人,摩天盟首腦一到江南,便出現把我救了下來,這其中到底有沒有什麽關聯。”


    他又想到:“近幾年來昆侖天山等地各大小門派幫會都以摩天盟為尊,從去年開始,中原武林的一些山寨教門幫派背後也都出現了摩天盟的影子,我落單從關中趕來梅莊,此事原是意外,那鴻敗天等人卻能精確的在嘉興府伏擊我,想來是早有預謀。他們想擴充勢力,做一些奸邪勾當,自然是得先破除掉我這個攔路石。”


    令狐聿笙想到此處,心中漸漸撥雲見日,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但卻又隱隱感到有何處不對:“若這對姐妹也是摩天盟的人,跟隨鴻敗天他們一起來的嘉興此地,那為何要相救於我,直接令我暴屍荒野即可,傷了,再救了,再殺豈不多此一舉。若她們不是摩天盟的人,又能有什麽讓我去做,卻又不能告知任何武林同道知曉的事情呢?”


    令狐聿笙胸前開始麻癢起來,他知這是藥力開始發作之效,轉念想來:“之前與那摩天盟主交手之時,他武學招式法度嚴謹,手下攻守進退配合之間也是默契十足,不是什麽烏合之眾,而且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是置我死地的殺局,想來必是心思縝密,頗負謀略之一代梟雄人物。若他此次的目的並非是簡單的將我擊殺呢,把我殺了,固然可以大錯銳氣,但如今我五嶽劍派各派人強馬壯,再加少林武當,就算把我殺了,他們想在中原為非作歹怕也是難上加難。”


    令狐聿笙又想到之前那對姐妹說道,很怕自己底下的門人弟子找到此處,心裏好像找到了方向:“如果她們是摩天盟或者別有所圖的人,那麽是什麽事是不能讓我派中人發現我與她們有過接觸,又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呢。”


    “糟了,如果她們是摩天盟的人,卻假裝是好心救治的武林人士,然後利用救了我一命的恩情,來讓我做一些幫助,妥協她們勢力的事情,然後實則則是在幫助摩天盟滲透武林正道。她們可能是怕節外生枝,或者我派中有人識得她們,因此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樣,我的決定才不會被反對,她們才能完美執行自己的計劃。利用我欠了她們一條命,從而對整個武林進行掣肘。”想到這裏,令狐聿笙冷汗直下。


    令狐聿笙越想越覺得,那鴻敗天很有可能如此計劃,“百枯草?對了,剛才那其中一名女子好像提到了百枯草,聽泰山木師兄說過,那是配置五毒失心散的必備毒藥,若她們手裏已經有了那五毒失心散,那就算我識破她們的計劃,她們也可以給我服下毒藥,聽聞那五毒失心散服了之後,心智不受影響,但潛意識裏卻會受施藥人的影響擺布,做出一些無法自控的事情來,如今我傷重,到時估計連自殺以謝武林的機會都沒有了。如果真因為我而實現了他們的狼子野心,不僅武林蒙難,甚至泉下的爹娘怕也會對我失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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