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他?之前醒吾樓下的那個富家公子。”陸夢霜看著眼前的白馬銀鞍貴公子想道,“倒看不出,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還有這等人物。”此時旁邊的易航也已認出了這突如其來打斷這惡丐的人便是之前搭訕那山巔五辰被冷冷拒絕的華服公子,“倒是沒看出來,這養尊處優的公子,倒有幾絲俠義風範,算得上是我輩中人。”


    “皮囊是好皮囊,就是本事不咋地,這好好的行俠仗義,打抱不平怕是要因為他的不知天高地厚而難以收場了了。”陸夢霜說到這裏,不禁可惜的搖了搖頭。易航深以為然道:“陸師姐說的不錯,的確如此,剛才聽那鋼鏢破空之聲,可知此人功力不深,投擲暗器的手法也是泛泛,因此才會被那丐幫弟子瞬間看破來路去向,而且,”說道此處,易航倒是若有所思,停頓了下來。


    陸夢霜知道這個易五弟練的雖是大開大闔、勇猛剛健的功夫,但因其性格直來直去,對世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更是一竅不通,他也深知自己的這項不足,因此平時遇事或者考慮事情總是瞻前顧後,生怕做錯。相比於偶爾跳脫的七弟與那本身就是精通韜略的淩六弟比起來,真的是到了沉默寡言到從不發表意見,隻遵循師兄命令去做的地步。


    陸夢霜不耐煩地正色道:“易五弟!這裏又沒有別人,你心裏怎麽想的怎麽判斷的,你直說就是,何必如此地吞吞吐吐。”


    易航的臉上微微一紅,道:“師姐教訓的是。”隨後看著陸夢霜那張稍稍慍怒的臉,當下再也不敢猶豫,繼續說道:“師弟我就是覺得這胡泊然胡公子自己本事不行,不自量力,可能會自取其辱也就算了,但卻已經因為他的無能導致那掌櫃重傷了,雖說是出於好心。”


    陸夢霜聽易航說到這裏,心中突然也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易五弟!你的意思是說?那胡公子是?”易航點了點頭,繼續敘道:“我也隻是猜測,想來師姐心中自有答案,之前那丐幫弟子與客店掌櫃的距離身位,莫說是他,就算是我怕是也沒有能耐完好無損的救下掌櫃,甚至我估摸著哪怕是大師哥親至,以他的功力手段,成功率也不會超過兩成。”


    “如此說來,你之前說他是我輩中人這句話,怕是要收回了。”陸夢霜言語之中似有譏諷之意,“我們武當弟子可不會做出這種不顧及普通百姓安危,故意逞大能的可笑行為。”易航點頭表示同意,見陸夢霜桌前杯中已空,便抬手幫其把茶水續上,說道:“不過話雖如此,此人無知逞能是真,但這份出言製止的俠義膽魄,倒也非一般紈絝子弟。”


    店中兩人數語三言之間似乎便已把這行俠的“胡公子”剖析的幹幹淨淨,但客店門前的人便沒有這等旁觀者清的處境與兩人的眼界智慧了,那附近的零散路人正暗自慶幸終於有人來打抱不平,周邊的小販暗自計算著這場鬧劇給自己帶來的三瓜倆棗的損失,而那本來已經惱羞成怒的“惡丐”在看到正主就這麽大大賴賴現身之後,倒是氣極反笑,扶著店前的門柱,笑的是個前仰後合。


    胡泊然雖年紀輕輕,但因其財氣與自身性格,自出生長大起,到如今這二十餘年,在這硯青鎮也算得上是得鄉裏之敬仰。他父母本是這硯青鎮上的極富人家,卻均在胡泊然很小的時候因為惡疾雙雙去世,胡泊然來到這世間,父母還未來得及疼愛他一絲一毫便撒手人寰,留給他的隻是那萬貫冰冷的家財和一堆老少仆人。


    少了這天經地義的爹娘管教,那些所謂的管家仆人哪裏約束的了自己的小少爺。胡泊然自幼便在鎮子裏無所事事,遊手好閑,所幸在他六歲之時聽聞出外遇到湖盜被一武林高人所救,自那之後,他便癡迷於那個與尋常百姓人家相距甚遠的江湖。硯青鎮小,尋不到好的師傅教他武功,他便天天去城裏,聽那說書人講述那江湖。久而久之,武功不見長,但那所謂的俠義心,江湖道在他心裏嘴中倒是有板有眼起來。因此,其人雖富,倒也從未有過什麽魚肉鄉裏,橫行霸道的舉措做出,反而經常修橋鋪路,做那俠義善事,小鎮內外,有口皆碑,名聲極佳。


    最近這胡泊然聽說附近江浙之地突然多了許多武林豪客,便收拾了點行禮,連同三兩伴當去那湖州城裏亂逛,希望可以碰碰運氣,萬一遇到個武林大派的“名師”可以收了自己這個“高徒”那是最好,再不濟結識三兩個江湖好友兄弟想來也是不錯的。今天白日裏,他在醒吾樓好不容易遇到了幾名五嶽劍派的正主弟子,想去結交,卻是被人小視。朋友沒當成,反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他一個下午都在湖州城裏東奔西跑,沒頭蒼蠅似的亂竄,但心中鬱結之氣,卻是越積越重,久久不能釋懷。


    就這麽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挨到傍晚。他再也無心在城裏待下去,便在小廝簇擁之下回到鎮中。進入鎮裏,胡泊然的內心依然還是忿忿,走在大路上正欲回家,卻遇到人群堵塞,支使小廝詢問後得知是有惡丐無賴生事。胡泊然得知之後,那是心中大快:“小爺今日莫名其妙被人瞧不起,正煩惱一身好本事無從施展,你這惡丐倒也是晦氣,撞在小爺我手裏。”因此直接發鏢,想直接將這尋釁惡丐以雷霆之勢當眾擊暈於店前,卻沒想到出師不利,反而害得那掌櫃重傷昏厥。


    不過這既已出手,總沒有仗義出手失敗便溜走的道理。聽那惡丐還在那大言不慚,因此便直接踏出,果然迎得眾人叫好。


    這時胡泊然一眾都已走到近前,那乞丐依然在那狂笑不止,胡少爺二十餘年來哪受過這等輕視,心想:“我被那‘山巔五辰’看低也就算了,如今連鎮裏地上隨便一條癩皮狗都如此對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想到這裏,真是愈想愈氣,滿臉怒意。


    此時,胡少爺旁邊的小廝眼看少爺臉色越來越不好,他們平時跟著主人也是被人尊敬慣了,當下一左一右閃出兩人,一邊朝那乞丐走去,一邊罵道:“知不知道我們少爺是誰?敢在硯青鎮撒野,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得了失心瘋了吧。”


    兩人說著,一人捶胸,一人踢腿,便想先把這瘋笑的乞丐打倒再說。那乞丐見狀,雙手離開柱子,笑聲卻依舊不絕,一招“四海遨遊”勁力奇大向二人擊去。隻聽得骨裂肉綻之聲連響四下之後,那乞丐刺耳的笑聲終於息滅,可那先前率先出手的兩名家仆卻已倒飛出去,在地上慘叫不止。


    陸夢霜笑了笑,道:“這乞丐出手倒是挺莽的,不過與五弟想比,倒是班門弄斧了。”易航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莽,看他之前對掌櫃打的那幾下,此人武功應是與南宮師姐那般以輕靈巧變為主,但他有可能是與這兩個小廝有仇,下手之際,故意運足內力,讓這巧變的四式連環如此打在普通人身上。”


    陸夢霜耳畔聽著那二人的慘痛呼聲,歎了口氣,道:“一人左臂左腿骨折,另一人則是右臂右腿,這一招四海遨遊自創立至今,不知被人用了千萬遍,這怕是打擊最大的一次使用了。”


    “師姐,讓我出手吧,對普通人下此毒手,這龍舵主手下這人如此行徑實在是把丐幫數百年的俠義道丟的是幹幹淨淨。”易航詢問道。


    這邊陸夢霜還未回答,下麵的形勢卻是又變。這胡泊然眼見這惡丐當著自己的麵把自己的兩名小廝一招之間,打趴在地,心中大怒。從旁邊家仆小東手裏拔出寶劍,便揉身搶上。


    硯青鎮地處鄉野,雖未有什麽名師,但胡泊然這十餘年間倒也花重金跟不少所謂的鏢頭護院學過二三武學,這出劍倒也虎虎生威,是個樣子。


    那乞丐見眼前劍光一閃,卻仍是繼續嬉皮笑臉道:“喲,這位小哥悟性不錯,竟可把這白帝劍法使得猶如白肉劍法一般,真乃曠世奇才。”


    胡泊然險些被氣暈過去,當下使足氣力,先是一招去“青龍出洞”徑取乞丐麵門要害,被其抱頭彎腰躲過,隨後立刻變招,“白帝斬蛇式“自上而下向乞丐當頭劈下,好似要將此人生生劈成兩半。


    那乞丐見狀,慌忙展開身法朝旁一躲而過。胡泊然連進殺招都被其輕易化解,心中焦急,隨後的一招“烏龍絞柱”力道雖猛,但出手便有些慢了,隻見那乞丐終於睜大那惺忪的睡眼,一改先前氣勢,凝神大喝一聲:“著!”深處右手兩指,便藝高人膽大的直接夾住了胡泊然手中長劍,硬生生的將這已經使了一半的“烏龍絞柱”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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