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船山儒師又一個高八度的聲音把儒差喊住。“去,把那個阿休拿來。”


    “拿來?”


    儒差心領神會,用一條繩索,五花大綁,把阿休弄到了仁儒殿。


    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沒經過這樣的陣仗,更不知道害怕。


    “放開我,快放開我,憑什麽把我綁起來。”阿休連蹦帶跳。


    船山儒師親自給阿休鬆綁,讓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問道:“你叫阿休?”


    “呃!”


    “你和憨喜很熟?”


    “呃!”


    船山儒師想了一會,道:“北邊的六藝殿,缺少一個灑掃的儒差,你願意去?”


    去六藝殿?就是說再也不用在硯池湖洗硯,再也不用風吹日曬,再也不用聞臭哄哄的墨汁了。好事啊。此刻,入仕做官出人頭地的事放到了一邊,先弄個好差使,別那麽辛苦就行。


    “哎!”阿休點頭答應,歡天喜地前往六藝殿報到去了。


    終於不要洗硯了,阿休甭提有多高興了。要是憨喜哥在,他也會為他高興的。


    船山儒師召見的陸羽書和憨喜都不在,三殿三閣的儒者紛紛起身退回。


    船山儒師用鼻子輕輕地嗯了一聲。眾人皆回頭,見船山儒師沒有讓大家走的意思,又都紛紛坐了下來。


    船山儒師不能讓他們輕易把他的召集令看穿了,否則的話,下次再有什麽事情,誰還會聽他的。


    他看著東三殿的三位經使,除了問經樓經使邵後主外,其他兩位經使分別是撞經樓經使寒足起,知經樓經使三淘井。而三閣經事則是仁丹閣經事火頭生,禮器閣經事溪聲大,德念閣經事一畫龍。這些經使和經事,平時沒少從他身上撈好處,他雖然說話做事嚴厲,但是好處分厘不差,這也是這些經使和經事埋頭苦幹的動力所在。


    “今天,咱們開個會。”良久,船山儒師緩緩開口道。


    大家一聽開會,頓時摸不著頭腦。


    本來開會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可在善惡園,從來就沒有開會一說,有的則是訓示。像船山儒師這樣刻板而嚴肅的人,人們已經習慣了唯命是從。


    船山儒師說大家也知道,前段時間來的那個秦始皇,不知道什麽原故,我們舉行完熱烈的歡迎儀式之後,就再沒見過他,銷聲匿跡,不見麵了。大家對此有什麽看法。


    幾位經使和經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輕易開口,因為大家誰也不知道這個秦始皇去哪了。


    最後,還是聖力子開了口。他說:“也許是歡迎儀式上,諸多儒生的抗議,把他嚇壞了,連夜悄悄地溜掉了吧。”


    盡管這是最不靠譜的解釋,但是大家一聽,卻一連聲附和。是啊是啊。


    “可是說起來,秦始皇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到善惡園什麽也沒留下,咱什麽也沒表示,這樣不了了之,總說不過去。”船山儒師說。


    大家夥聽了船山儒師的話,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船山儒師是什麽意思。


    “他留下一封信!”阿休手裏提著掃把,突然闖進來。


    阿休已經將六藝殿灑掃幹淨了,看到仁儒殿也該灑掃,就提著掃把跑過來了。


    “你們不信?”阿休將掃把往肩上一扛,飛跑回到子我齋,將那封信取回來,交給船山儒師。


    大家伸長脖子往信紙上瞄,想看到些內容。


    船山儒師嗯了一聲,身子往後一撤。幾位經使和經事於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咳咳!你們知道柳下惠有個弟弟叫什麽來著?”寒足起說。


    大家搖搖頭。


    “我也想不起來叫什麽啦。不過,像柳下惠這樣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他的弟弟卻是個江洋大盜,殺人無數。你們說是不是一個笑話。”


    “是麽——”大家一陣唏噓。


    “這的確是一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極具諷刺意味啊。”


    “好了,不要扯閑篇,我們開會。”船山儒師清一清嗓子,喊道。


    “園甲,秦始皇在信上說些什麽?”聖力子問。


    “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


    “呃,他隻是說他想到處走走看看。”


    “走走看看?他一定會到不齊地。”


    “他一定會到神仙辦事處。”


    “大家說得好,我也是這麽想的。”船山儒師總結道。不過這個神仙辦,說起來咱們好久未與他們聯係了。倒是他們,仍然記惦著咱們。還讓秦始皇到咱們善惡園做穿越訪問。


    船山儒師不無感概。


    最後,船山儒師決定,派一位儒生瞧一瞧那邊的動靜,了解些情況,也未嚐不可。


    可是,神仙辦事處不是善惡園,想怎麽看怎麽看。神仙辦事處,級別如此高,是不容易窺視到的。就像部署了導彈防禦係統。你去窺視它,其實它每時每刻都在窺視著你。


    “這樣,你們一起發力,將我推向高處,一探究竟,如何?”船山儒師提議。


    “這個,行嗎?”大家疑惑。


    “試試。”


    於是,大家團團圍坐,獨船山儒師坐在中間,然後,大家一起凝聚德念。不一會兒,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念力,將船山儒師架起來。遠遠看去,船山儒師就像騰雲駕霧一樣,緩緩升起,一直升到數百米高。


    大家追問,高度夠不夠。


    船山儒師想了想,說,就髻山那麽高吧。


    髻山?


    船山儒師在半空中,放眼四處。瞧見不齊地,車來車往,甚是熱鬧。可是神仙辦在哪個地方,卻不容易一下子找到。船山儒師正東張西望,突然身子一沉,咣唧,從幾百米高空落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隻聽得哎喲一聲。


    大家嚇壞了,又是拍腦袋又是掐人中,總算把船山儒師弄醒了。


    船山儒師一咕嚕爬起來,指著大夥兒,怒斥道:“誰?誰泄的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吱聲。這時候沒人敢出賣自己的兄弟。


    最後,還是仁丹閣經事火頭生嚅囁道:“剛才是我……放了個屁。”


    “你放的屁!”船山儒師怒氣衝衝地指著火頭生,聲嘶力竭。


    “報告園甲,今天上午新出了一批丹藥,我忍不住多吃了兩粒,結果就……”


    “吃丹藥怎麽能……”


    “報告園甲,因為草藥短缺,那些丹藥,裏邊摻了一些紅薯秧子。”


    靠!吃紅薯秧子也能放屁,真是聞所未聞!


    在場的經使和經事,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忍不住,都快給憋死了。


    直到船山儒師喊了一句“散會”,大家才一股腦地逃離仁儒殿。


    “火頭生留下——”


    火頭生剛跑到門口,聽到船山儒師叫他的名字,仿佛一個馬拉鬆運動員,跑得滿頭大汗,突然被從頭到腳澆了一瓢涼水,呆若木雞站在那裏。


    火頭生想,玩了,這回全玩完了。


    火頭生的任性和玩世不恭,在善惡園可是出了名的。


    船山儒師拍著火頭生的肩膀,問:“仁丹閣的草藥奇缺嗎?”


    “也不是的。”


    “如果不是你關鍵時刻掉鏈子,我就把神仙辦看個究竟了。結果你……算了,還是麻煩你親自跑一趟吧。再叫上那個阿休,給你做個伴,我看他蠻機靈的。”


    火頭生用食指抵著自己的鼻子,用力往上一頂,“我——”


    船山儒師聳一聳肩膀。“你不願意?”


    火頭生突然從地上彈跳起來,足有一丈高。“我願意!”


    能離開善惡園,到別處辦差事,本身也是一次外出度假的機會啊。這個破園子,成天呆在裏邊,膩歪死了。況且,還帶上一位小弟,順便裝裝逼,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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