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約會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可因為路上出了點小事故,徐正謹趕到茶屋時已經是三點二十了。在服務員的指引下,他急匆匆的趕到了蘭軒。可是,屋子裏卻似乎已經有了別人。


    “你為什麽要回來?”


    有個男人在質問。


    而另一側,一個輕柔溫和的男聲卻是笑了:“廉敘,你說的這話好奇怪。這裏是我的國,我的家,為什麽我不能回來?”


    為什麽不能回來?


    這小子真是會給他扭曲話意!


    “老子是不讓你回來?老子是在問你,你這次回來又想打什麽鬼主意!”


    原來是這樣啊!


    衛倪很無辜,也很委屈:“我可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別人。都是別人來和我找不痛快,我迫不得已才反擊罷了。這事,你應該很清楚啊。”


    這小子……簡直特麽的太不痛快了!


    廉敘漸自沒了耐心:“你特麽的就不能和老子說句實話?”


    這話就聽得衛倪更加莫名其妙了:“我和我很熟嗎?為什麽要和你說實話?”


    這個小渾蛋!


    簡直是和他沒法談了!


    廉敘跺腳起身,直接就拉開了對門。


    結果,門外,一個已經好久沒見的人,站在那裏。


    “徐導?”


    上次辦案時,廉敘可是和這位打過不隻一次照麵的。廉敘行事激進,但凡是被他審過的人,就沒有一個會忘記這個活閻王的。


    徐正謹自然也沒有忘。看到廉敘從裏麵衝出來時,他下意識地就往後躲。一副好像看見鬼的作派,惹得廉敘更不爽了。直接拎住了這位的後脖領子,就是把這半大老頭扯進屋來了。


    咣當,拉上房門。


    廉敘瞅瞅屋裏這兩個,算是懂了。


    “你大老遠的回來,就是為了見這老頭的?衛倪,傻了吧?這老貨的名聲已經爛大街了!你和他合作?是嫌這個圈子裏,恨你的人還不夠多?”


    “當然不是!”


    衛倪又不是傻子,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有多少。但:“那又如何呢?仇家也好,夥伴也罷,不過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我要搶別人的飯碗,就算以前不是仇家,今天也會變成仇家。既如此,我又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


    嗬嗬!


    這話倒還是句人話!


    廉敘大馬金刀地重新坐回了椅子裏。然後眼風掃到了一邊鵪鶉似的徐正謹,這個不入眼:“過來坐啊,老子還能吃了你?”


    於是,徐正謹哆哆嗦嗦地過來了,可屁股隻敢在椅子上沾了個邊。


    看他嚇得那模樣,衛倪柔和地親手斟了一杯茶,遞了過去:“徐導,放輕鬆。你不過是受人蒙弊,被人當了槍使罷了。自己幹幹淨淨的,又有什麽必要嚇成這樣?”


    徐正謹也知道啊!


    他是真的沒有沾過那些事。


    但:“沒人肯信我了。小衛啊,你今天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衛倪扭臉看了一眼廉敘,可廉敘就和沒看見一樣。衛倪也便懶得理他了,從一邊的包裏,拿了一份資料放在了徐正謹麵前。


    徐正謹打開一看,當時便楞住了。


    “封天記?你想拍它?”


    “沒錯,這本子當初是賣給華躍的。可華躍出事了,這本子便再無人問津。半年前,我通過一些手段,把它弄到了自己手上。我知道徐導你在這個本子上下了很多心血,前期籌備的人員道具都很不錯,但,我卻不是很喜歡你原來的那個設定!”


    “哪裏不喜歡?”一提到自己的專業,徐正謹立馬來精神了!


    衛倪也不和他廢話,直接翻開後麵的計劃:“首先,我便不喜歡你原來的人選。搞那麽多老戲骨幹什麽?流量明星小鮮肉還弄了一堆,雖然能夠製造足夠的話題。可同樣,你劇組三分之一的錢也全花在這些人身上了。所以,我這次的計劃是全部選用新人!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臉越生越好。當然,臉可以生,演技卻得老到。徐導,我相信以你在這個圈子裏多年的人脈,應該頗認識一些很有水平的群演吧?讓他們搭架子,然後再尋一些有靈氣的青年演員就好。他們品不出來的東西,你親自教。這封天記本來講的便是一堆懵懂少年如何整救蒼生的故事,既如此,何不幹脆以全生的麵孔出現,更容易讓觀眾帶入情景?”


    設想是不錯的!


    “可主演不能光靠靈氣,演技是很重要的。衛倪,你要是肯出演的話……你演技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可是,你這氣質和主角不搭。你要是真想演這個本子,我的意見,你還是做玉尊者。至於你剛才說的那些群演……”徐正謹還真是不缺這樣的人,他如今名聲臭了,大牌怕是請不動,便若是請些不出名的人,隻要錢到位,還不是問題。


    不過這主演太難了!


    “我原來打算是讓莘城來演主角的,常越的形象與他非常原來非常相符。可……誰想到他出了那樣的事。這半年一直在養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演了。”


    關於這點,衛倪是最不擔心的:“他狀況很好。隻不過以他如今的狀態,演常越已經不合適了。我給他在這個戲裏安排了一個角色,是鬼流。”


    “鬼流?”徐正謹訝異:“這個角色從頭到尾都是戴著麵具的,雖然性格經曆都很出彩,但是以莘城的樣貌,可惜了。”


    “不可惜!”衛倪又給徐導的盞裏添上了茶:“他如今性子乖戾得很,別別扭扭的演鬼流正好。至於不露臉也沒什麽,他已經不能再唱歌了,若是不露臉也能將角色演好,今後才能有本錢在這行再混下去。”


    原來是這樣啊!


    徐正謹懂衛倪的意思:“那你呢,玉尊者,你演嗎?”


    徐導說這個話時,那邊的廉敘也立時來了精神。衛倪感覺到這人灼灼的目光了,但:“為什麽不呢?我終究還是要在這個圈子裏,討飯吃的!”


    呸!


    不要臉!


    廉敘鄙視他。


    這小子如今的身家,怕是連十億也打不住!還是米金!在演藝圈裏,國內身家比他豐厚的,隻怕連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討飯?


    虧他說得出來。


    可徐正謹聽了卻是歡喜:“這樣就好,你這樣的樣貌演技,不演戲簡直太可惜了。不過小衛啊,這行……不好做的。說句不中聽的話,老頭子我……真的不通很多俗務。要拍一部好戲,要打通的關卡太多了。我知道我如今資本豐厚,但,這真不是有錢就能辦好的事!”


    他那助導出事前,徐正謹是真沒注意過這些俗務。有人替他打理,他正好一心一意辦正經事。可那件事後,他卻才知道:小劉替他扛下了很多事。


    是,那小子是手太黑了!


    但,以往他能那般順風順水的行事,也絕少不了他的功勞。


    可如今,隻有他一個了。


    徐正謹是真沒信心能把那些事從頭到尾整理利落。


    但,衛倪早已經準備好了:“你不必操心這些事。這些事我已經找好人了,他自然會把這些事處理好的。你隻需要拉其它的台子就行,道具,服裝,演員,你管好這三項就行。其餘的,我會搞定!”


    *


    衛倪說到做到,在茶屋和徐導敲定大概的細節後,立馬便開車帶他去了位於通華區的自家地盤。


    徐正謹原本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一間工作室。在某間寫字樓或商鋪的格子間裏。卻不想,衛倪帶他這一上車就出去了近百裏。緊挨著森林公園的偏僻無人地上,一所近千坪的複古莊園裏,已經擠了不下百人。


    這些人忙忙碌碌地在院子裏出來進去,手裏或抱著各式布幔,可抬著各種各樣的家具。而這莊園蓋得也甚是奇特,遠看象明清的紅瓦高牆,三出五進。可一路行來,卻是差不多進一重院子便換一種風格。從大門一路走進來,便已經是清、明、宋三朝盡過,等終於衛倪停下腳時,他們所在的這所正院已經是大唐風。


    木廊廣漆的大堂上,除了正位高台,左右便盡是低桌軟墊。


    衛倪找了一處,直接散腿便坐下了。而徐正謹一邊坐一邊看,終是漸漸地悟了:“小衛,你打算在這裏拍封天記的內景?”


    “對!”


    “外景你大概也不會選擇去什麽影視城吧?”


    “沒錯,能取自然景的便取自然景,沒有現成合適地點的就用模型,後期加工。徐導,我會在這部戲投入成本,但我不喜歡所資金放在演員們的高價酬勞和場地租金上。國內的這些影視城經過這些年的拍攝,該取的景也都取得差不多了。現在的觀眾眼睛尖得什麽似的,你在哪兒拍得,他們能給你數出一溜戲來。類同便無趣!所以,我的錢會放在服裝布景道具以及最重要的後期特效上。我研究過國內的類仙題材,仙俠也好,奇幻也罷,場景服飾道具出眾的還能數出幾個來,可特效簡直是慘不忍睹。所以這次開拍,您不必考慮後期的效果能不能做出來的這個問題。您隻要考慮怎麽樣拍出來的效果最好就行了!”


    徐正謹導了這麽多年的戲,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如此順心順意的話。老頭子興奮得臉都紅了,連歇也顧不得歇,馬上就挽袖子開始到處看景了。


    封天記這個本子,當初在他手上光琢磨便花了近一年的時間。什麽樣的場景取什麽樣的景其實徐正謹早就想好了。為了找一個滿意的取景地,他可是幾乎把國內的影視城都轉遍了,每一個鏡頭都是他都耗盡心血。


    可結果呢?


    “不過是因為一個人的貪婪,便毀了無數人近兩年的心血。莘城,你可知道,當初為了拍這個封天記,徐導動員了多少力量?有多少人為這部戲一遍遍的改稿子,對劇本,畫了撕撕了畫的對美工,修服飾,做道具……白天黑夜、摸爬滾打,反複試練。他們付出的心血,不比你我昔日做練習生受的苦楚少!”


    “這個圈子外表有多光鮮,內裏就有多齷齪。付出努力,卻往往得根本得不到應有的回報!行者百人,最後能成功的也不過就是那麽聊聊幾個。可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的人在這裏前赴後繼!”


    “外麵的人看了都會酸。說我們付出了這麽多,也不過是為了圖功名利祿,為了那幾個臭錢,什麽事也肯幹。可,這樣的話,外人再怎麽想,你、我還有外麵那些一心一意為了拍出部好劇的人,卻不能這樣想。你為了你的夢想付出了太多,可他們又何嚐不是?一個台前,一個幕後,其實誰並不比誰更加高貴。但站在台前的你,尚且能得到粉絲的喜歡,他們除了一份工資,還有什麽?”


    “你是想說,我不過是壞了嗓子,可我還能幹別的吧?”


    莘城恨恨地繼續往沙袋上揮著拳頭:“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尋死覓活了。不過就是不能再唱歌了,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活著,我還能寫歌,還能演戲。實在要是哪天連寫歌演戲都不行了,我還能做群演,還能去彈琴打架子鼓。總之,我能幹的事,一抓一大把,你用不著每天都給我來念一遍經!”


    他恨恨毒語!


    話聲中全是不爽。


    他是不是在發脾氣?其實莘城自己很清楚。他就是在發脾氣!


    就算衛倪幫他報了仇又如何?他失去的再也尋不回來。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把他嗓子毀了的事講出動了,結果就是他明明病已經好了,卻沒有一家公司來約他加入。


    在那些人眼裏,他怕是已經廢了!


    利益層麵的拋棄,莘城可以讓自己不在乎。可是……那些曾經愛他愛得暈頭轉向的粉絲們呢?


    他住院四個月,粉絲從原來的四千萬,掉到了百萬數。


    她們愛他,不過是因為他的歌。而如今離開,也是因為再聽不見想聽的曲調。


    這似乎沒什麽毛病?


    可……離開得這樣迅速,也太過傷人。


    以前他是嫌過某些粉絲過於熱情的圍堵,可……她們,走得也太快了。


    衛倪走了,無人的健身室內,一個瘦削的身影漸自從憤怒變成了蜷曲。等夜華閃下,有些佝僂的身影漸自從地下室出來時,眼角已是紅腫。


    悄悄地順著陰影處前行,莘城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看到他的狼狽。


    可,同樣已經暗夜的某個陰暗處,卻似乎不有一個人,在癡癡地看著月光。


    是衛倪!


    他還穿著白天的那身白衣黑褲,坐在走廊的欄杆上,抬頭,癡癡地看著天空。


    帝都的夜,其實甚是孤單。大氣的汙染讓這裏的天,除了那輪明月,幾乎看不到別的星星。而今天的月亮,初七初八,半圓不圓,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好看的?


    可衛倪就那麽癡癡的望著……


    他的身上全是疲憊,臉上是欲哭的傷感,可眼中,卻全是溫柔。


    莘城不明白他這到底是怎麽了?小心翼翼地換了個角度,然後發現了:他在接電話。


    “這麽說,她最近過得還不錯?”


    “嗯。每天六點起床,一個小時的晨跑,我讓夏三哥在後麵跟著她保護安全。七點回來,洗漱十五分鍾,下樓我就把飯擺好了。辛宸姐吃飯一向很快,十五分鍾就吃完了。然後上樓幹活,一直到十二點。半個小時吃完午飯後,帶小雪去散半個小時的步。回來按摩床上睡一個小時午覺。下午繼續工作到六點,六點半吃完飯後帶著雪絨再散半個小時的步,回來工作到十點就洗漱睡覺。”


    一天又一天,重複枯燥。


    作為旁觀者的茹果都要抑鬱了。可是,一個依然那樣活著,一個哪怕每天聽的內容完全一樣,也似乎完全聽不膩。甚至於,聽完這些後,還會雷打不動的再每天加上一句:“她今天又沒有去做器械啊?”


    “沒有。”


    “哦!”這個語氣裏似乎帶著一些得意的歡喜,心疼的溫柔,但似乎也就那樣了。


    倪倪在想什麽,在難過些什麽,茹果這些年看下來,也算是看明白了。


    愛而不得,確實是讓人很痛苦的一件事。


    但倪倪他,就是甘之以飴啊!


    不管她愛不愛他,在他身邊就是一種歡喜。唯一不同的是:他若不在辛宸姐身邊,語氣中就全是落寞;而若是在她身邊,哪怕便是裝瘋賣傻地呆著,臉上也全是溫柔。


    莫名的,心頭一陣鈍鈍的,全是疼!


    讓茹果忍不住便問了出來:“倪倪,你真的不打算讓她知道嗎?”


    “不打算。”


    “為什麽?爭取一下也好啊!”在茹果看來,辛宸姐並不是那麽無情的人。相反,她對倪倪已經是難得所見的好,難得所見的熟稔了。若換了是她,哪怕不愛,卻仍然會貪戀這個陪了她多年的人。更何況,倪倪那麽愛她。


    但,倪倪還是拒絕了!


    “不要讓她知道。茹果,記住我的話,照顧好她,就是你對我最好的回報。至於其它……我從來不曾貪忘得到。”


    “我畢生最大的奢望,不過就是這樣一直陪著她。她不嫁,我不娶!走在她的身後,送她到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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