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瑀的傷勢突然莫名加重,憋著了一肚子火的蘇錦腳反複抬起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能走成。


    誰都不敢放她走。


    霍三和賴老五更是擺出了一副你敢走,我們馬上就給顧瑀哭喪的架勢,生生把人攔了下來。


    蘇錦冷冰冰地板著臉抱著胳膊,目光如刀地看著氣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斷氣的顧瑀,要笑不笑地說:“傷得這麽重?”


    “真要死了?”


    還在努力咳嗽的顧瑀聞聲猛地一頓,難得狼狽的俊臉上沉浮閃爍的都是不可言狀的心虛。


    他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蘇錦的眼睛。


    可蘇錦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他。


    蘇錦雖然說是沒親身經曆過血脈覺醒是什麽滋味,但是她自小在族中長大,也聽長輩說了不少這方麵的奇聞異事。


    錦鯉血脈男女雙方心意互動後方可覺醒。


    若是破碎的傷口沾上動心後愛人的血,二人血肉交融,手腕內側便會有灼熱炙痛之感,片刻後消。


    有了一次血肉交融的灼熱,二人間便是有了不可對外人言的聯係,又或者說是一種特殊的感應。


    那就是蘇錦能時刻感受到顧瑀的生死狀態。


    如果這人真的是傷重得要死了,蘇錦哪怕是沒見到顧瑀本人,但是曾經被顧瑀的血灼過一次的手腕上卻會有感應。


    可她一點兒都沒感受到。


    手腕內側安靜如雞,完全感覺不到不適。


    也就是說,顧瑀還沒開始登台開唱,蘇錦就什麽都知道了。


    蘇錦實在是氣得厲害,也沒打算在人前維護顧瑀那點兒稀碎可憐的麵子。


    她隨手拉了根凳子坐在顧瑀的邊上,看戲似的挑起了眉梢,沒好氣地嗤了一聲,幽幽地說:“剛才不是吐的快死了嗎?現在怎麽不吐了?”


    “別怕,我在這兒你死不了,接著吐。”


    說完見顧瑀石化似的躺著不動,蘇錦從牙縫中恨恨地擠出幾個瀕臨破碎的字音:“霍三,去拿個盆來,就擺在顧二爺的跟前。”


    “今兒我就在這裏守著你吐,但凡是沒能把盆吐滿,我就一根一根地掰了你的骨頭熬湯!”


    顧瑀是頭一次在蘇錦的臉上看到如此凶惡的表情。


    針對的還是自己。


    他盡管不知道蘇錦是如何發現自己是裝的。


    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縱是嘴巴裏塞了無數苦得要死的黃連,他也隻能是眼也不眨地逼著自己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否則蘇錦豈不是怒得更厲害了?


    隻是再亡命的人也是曉得不能真拿命來開玩笑的。


    顧瑀呆滯片刻眼珠無力地一轉,苦哈哈地拉住蘇錦的手討好似的小聲說:“阿錦,我知道錯了。”


    “你別生氣好不好?”


    蘇錦一瞪眼還沒來得及接話,這人就在好幾雙眼睛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暈了過去。


    顧瑀暈得毫無征兆,除蘇錦外的人見了卻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暈了是好事兒啊。


    暈過去那就不用接著往死裏吐了……


    吳大夫當機立斷地撲上來把蘇錦和顧瑀隔開,看起來很忙,實際上好像也沒忙什麽,嘴上不停地吧嗒吧嗒把屋裏的幾個人指揮得團團轉。


    等好不容易把蘇錦打發去後頭熬藥,忙活了半天的吳大夫心累地坐在了軟榻邊上,抬手在顧瑀的胳膊上泄憤似的一拍,沒好氣地說:“得了,別裝了!”


    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大姑娘,怎麽還接二連三地暈起來沒完了?


    顧瑀被拆穿了也不意外,慢悠悠地掀開眼皮,先是對著無端被折騰的吳大夫抱歉一笑。


    然後就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兩眼都閃爍著淚花的霍三和賴老五。


    霍三還沉浸在瑀哥安然無恙的狂喜當中,絲毫沒意識到寸寸逼近的危機。


    賴老五本能地打了個寒戰,目光怯怯地看著顧瑀不敢吱聲。


    顧瑀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欣慰,隻是說出的話入了耳朵卻怎麽聽都不是滋味。


    他說:“你們倆,好樣的。”


    “我回去肯定好好謝你們,挨個謝!”


    受到了嚴重打擊的霍三和賴老五變成了蔫頭蔫腦的霜打茄子,灰心喪氣地坐在地上成了兩大坨,一動也不動。


    心知肚明的蘇錦去熬了藥回來,哪怕明知道顧瑀是裝的,可短暫的冷靜了這麽一會兒,火氣也下去了不少。???.23sk.


    顧瑀哪怕是沒敢睜開眼觀察蘇錦的臉色,但是該識趣的時候,他非常識趣。


    喝了藥不到半個時辰,他就裝作悠悠轉醒的樣子睜開了眼睛。


    還沒開始不耐煩的蘇錦見了無聲一嗤,站起來就說:“吳大夫,人既然是醒了,那我們就不在這裏繼續叨擾了。”


    深更半夜來的,折騰了一夜不算是完,還耽擱了大半個白天。


    吳大夫被迫跟著連軸轉一宿沒合眼,為了不讓人發現今日還都沒敢打開醫館的門。


    更尷尬的是蘇錦還把人家的女兒懟了,吳青青把自己關在屋內一直沒出來,現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蘇錦也確實是不好意思在這裏繼續磨蹭。


    顧瑀都沒事兒了,再加上吳大夫自己年紀大了也確實熬不住,聽到蘇錦這話沒多遲疑,揉著腰站起來說:“也好。”


    “我去把藥拿來,你一會兒記得一起拿回去。”


    “包在褐色幹紙裏的是熬了喝下去的,瓶子裏的是用來外敷的,十日後用完了再來找我調整方子。”


    蘇錦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等吳大夫進去拿藥,她就把身上帶著的銀子放在了櫃台上。


    來的時候,顧瑀是蘇錦親自扛著的,全程都沒假手他人。


    可走的時候,蘇錦卻沒了這種閑情逸致,她一眼也不看身後的顧瑀,兩手空空的甩手就走。


    霍三自覺地接過吳大夫手裏的藥默默地跟在後頭。


    賴老五左右看了一圈無人幫自己說話,隻能是任勞任怨地去背起了顧瑀。


    顧瑀其實是能自己走的,但是蘇錦走在前頭,顯然是氣還沒消。


    他絕對不能自已走。


    軟趴趴的顧瑀上了賴老五不怎麽結實的後背,被賴老五身上的汗臭熏得不斷地翻白眼,心裏苦卻沒處說,隻能是在屏息凝神的間隙裏目光深深地看著蘇錦沉默的後腦勺,反複張嘴喉頭卻怎麽都像是堵了石頭。


    經曆了昨晚和今早的事兒,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議論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有不少路過的人對著貼了封條的賭坊大門指指點點低聲叨咕。


    蘇錦目不斜視地從賭坊門前走過,找來了一輛騾車,自己上車坐好就誰都不管了。


    霍三和賴老五對視一眼默默苦笑,忍著被顧瑀收拾的害怕跟著上了車。


    車上還坐了一個大叔,跟車夫坐在一起嘴裏不住聲兒地說著昨晚縣城裏的大動作,時不時還拍著大腿大笑出聲。


    車上的說笑聲持續了一路,可另外一頭坐著的幾個人卻沉默得像石頭刻成的雕像。


    蘇錦不吭聲,誰都不敢說話。


    等到了家門口,霍三狗腿地跑在前頭去幫蘇錦開門。


    賴老五慢了一步看著蘇錦進去了,攙著顧瑀湊在他的耳邊小聲說:“瑀哥你是不知道昨晚嫂子的威風。”


    “要不是嫂子及時帶著我們趕到,許大成那廝肯定就帶著人過去給你攪亂了,所以你……”


    顧瑀還不知道這茬,聞言驚疑不定地看著賴老五,皺眉說:“你們遇上許大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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