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了心頭最大的巨石,確保之前的事兒絕不會有走漏風聲的可能,周夫人麵上的笑熱切了許多,連忙拉住蘇錦的手腕讓她坐下說話。


    言過三旬,周夫人很是滿意地站了起來,拉著蘇錦的手拍了拍說:“這裏我已經讓人收拾過了一遍,一些用舊了的老物件也都挪了出去,隻是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兒的又想如何擺設,這才沒布了新的進來。”


    像是怕蘇錦不放心,她還特地補充說:“這鋪子是我多年前用私產暗中置辦的,除了我身邊的心腹無人知曉,也跟周家沒任何關係,你隻管安心收下,就當是我給你的謝禮了。”


    “往後要是有能給你的買賣牽線搭橋的時候,我定不推辭,一定多來照顧你的生意。”


    蘇錦聞聲勾唇淺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夫人美意。”


    “不客氣不客氣。”


    “你幫了我大忙,這點兒東西都是應當的。”


    “往後有機會多來往,若是遇上什麽麻煩事兒,你也可以讓人去前頭唯一的一家當鋪帶話,那裏也是我的私產,會有人把消息遞給我的。”


    “好。”


    周夫人送禮送得大氣,行事也頗為爽快。


    說完了該說的也不耽擱,直接帶著人就從後門走了,走之前還特地把這裏的鑰匙全都留給了蘇錦,表露出的意思非常明確。


    這裏往後的主人就隻有蘇錦一人。


    蘇錦把周夫人送了出去,自己背著手在新得的院子裏轉了一圈,眼底笑意漸濃。


    有了這麽個現成的好地方,那差不多就可以開始籌備開業的事兒了。


    隻是不知道顧瑀那邊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周夫人被貼身婢女扶著上了馬車,剛把車簾放下就聽到車外的婆子說:“夫人,小柱子剛才來傳話,說是看到蘇繡娘的男人朝著顧三爺現在落腳的客棧去了,到門前還是顧三爺身邊跟著的樹青親自出來接的,瞧二人說話的姿態頗為熟稔,樹青對蘇繡娘的男人也極盡恭敬。”


    周夫人聽完眸光意味不明地閃了閃,低聲說:“確定看清楚了?”


    “當真是顧三爺身邊的樹青親自出來迎的?”


    老婆子信誓旦旦地點頭:“那還能有假?”


    “小柱子生怕自己看錯了,等著人進去了還特意進客棧去問了一圈,蘇繡娘的男人進的就是顧三爺住的院子。”


    都說宰相家奴出了門在外都是三品官,這話雖是俚語,可意思卻是實打實的那麽回事兒。


    樹青在顧明跟前隻是個貼身侍衛,可就是這麽個侍衛,有了主家的威風在外頭對別人也多是不假辭色的時候多。


    就連周家的家主到了樹青的麵前尚要躬身問禮,樹青也可坦然受之。


    樹青能親自出來迎的人,先不論出身高低,起碼在顧明的眼中地位一定不低。


    周夫人緩緩鬆開攥緊帕子的手,閉上眼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這步棋走對了。”


    不管顧明到底為何對蘇錦夫婦另眼相看,反正跟顧明沾邊的就是周家開罪不起的人,投桃報李賣蘇錦一個好處,持續尚可的來往,這事兒就絕對不錯。


    更何況蘇錦本身就有值得讓她高看的本事。


    周夫人腦中飛快思索一圈默默抿緊了唇,垂下眼簾說:“你暗中打點一下,讓人幫忙看著點兒蘇繡娘的鋪子,隻是蘇繡娘不是張揚的性子,此事不必聲張,也不必讓人知曉,辦得隱蔽些,知道了嗎?”


    “哎,老婆子記下了。”


    “行了,回去吧。”


    周夫人的馬車緩緩行遠,一家客棧深處的小院中卻傳出了戲謔的笑聲。


    顧明玩味地看著一臉坦然的顧瑀,打趣道:“我昨日見了你一身骨肉雲亭,還覺得新奇,畢竟讀書人常年在屋內多是麵白清瘦,你行走間步態穩健有力大開大合,更像是個習武之人的姿態,與常見的讀書人多有不符,原來你竟還入過賭坊?”


    “你與我說說,你在賭坊裏的時候,都做些什麽?”


    顧明問得隨意,顧瑀聽完心裏卻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兒。


    士農工商之流自古有之。


    讀書人被詡為上等,自視清貴多的是目無下塵之輩,最是不屑不齒的也都是下九流的路數。


    賭坊可算不上什麽正當地方,顧明聽完怎麽不見鄙夷,反倒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人到底怎麽想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瑀雖是不解,可還是老老實實地說:“我自小入了武館,在武館中學過幾年拳腳功夫,後入了賭坊就在賭坊裏做的是打手看院的雜活兒。”


    端著茶盞的顧明眼裏微亮,饒有興致地說:“打手?”


    “如此說來,你的拳腳功夫想必不差?”


    顧瑀頓了頓,麵色尷尬地擠出個笑,幹巴巴地說:“還算湊合。”


    “湊合可不行。”


    顧明意味深長地輕輕一笑,作勢要放下茶盞,可誰知茶盞底部剛沾上桌麵,一隻手馬上就迅如閃電般地朝著顧瑀劈砍而來!


    顧瑀瞳孔無聲微縮條件反射地側身閃躲,可緊接著迎麵劈來的卻是一柄烏黑的扇柄。


    扇子本該是文雅之物,可就是這麽風流雅致的東西,在顧明的手中卻像是染上了無聲的戾氣和冰冷的殺意,舉手投足間撕裂的風聲都透出一股濃濃的壓迫之意。


    被動挨打從來都不是顧瑀的行事作風。


    顧明接連出手試探之後他的眼裏凝起了冷色,在樹青驚愕的目光中果斷反擊!


    空地上多了兩道糾纏的殘影,速度快到讓樹青暗暗咋舌,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在顧明淩厲的攻勢下顧瑀竟絲毫不見落下風!


    嘩啦!


    扇麵應聲而裂,顧瑀蜷縮成半拳的手掌中冷光一閃而過,皮肉之外露出的點點冷光是匕首冰冷的刀刃一角。


    顧明略顯驚訝地低頭看了一眼手中被撕裂成兩半的扇麵,錯愕一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好小子!”


    他好笑又好氣的用扇子破碎的一角在顧瑀的胳膊上抽了一下,沒好氣地說:“你知道這是什麽寶貝嗎你就給我劃了?”


    “這可是前朝的古物,我找了兩年多才搜羅來的寶貝!”


    說完他自己就先撐不住笑了,樂不可支地看著顧瑀不太自然的掌心說:“不過話說回來,你來我這裏做客怎麽還帶著利器?”


    “怎麽,怕我對你不利,這才巴巴地帶了武器來防身?”


    說動手就動手,說笑就笑。


    顧明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顧瑀在難以言喻的煩躁中深深吸氣,裝作知錯的樣子拱手低頭帶著歉意說:“是晚輩失禮了。”


    “三爺多意了,我隨身帶個趁手的物件是早年間刀尖舔血養成的習慣,並非故意冒犯,還有您這扇子,我……”


    “得了得了,逗你兩句還當真了不成?”


    顧明好笑地瞥了顧瑀一眼,捕捉到他不耐抿唇的動作心中更是好笑,咳了一聲突然說:“不過你既是毀了我的寶貝,那總該是要有些表示的,否則我這手上空落落的,心裏也不是滋味。”


    “我看你的筆鋒不錯,可見在賭坊耽擱的時日也沒落了底子,要不這樣,你寫一副扇麵來賠給我,你看如何?”


    毀了人家的東西,還是賠不起的前朝古物,顧瑀實在是找不到描補的借口,隻能是再三吸氣後認命似的跟著顧明朝著書房走。


    他在書房裏剛準備研墨,守在外頭的人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聲說:“三爺,門外有客來訪。”


    顧明滿眼興味地盯著不緊不慢甚至還有點不耐煩的顧瑀,彎著唇說:“誰?”


    “來人遞了拜帖,說自己是白鹿書院的院長,謝然。”


    “謝然?”


    顧明眼尖瞥見顧瑀研墨的動作似有一頓,眯起眼稍微一想語調更多幾分說不出的玩味。


    “顧瑀,你認識這個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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