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溫順乖巧的蘇錦終於在最後一刻展露出了自己可傷人的獠牙,出人意料的是顧明被刺了一下卻並不覺得生氣。


    他甚至覺得或許本來就該如此的宿命感。


    顧瑀幼年不幸少年苦悶,不知不覺間養成了偏執陰冷的性子,這樣的人靜則無害,可扒開表象的溫和內裏全是帶刺的荊棘,本來就是不好靠近不易交心滿是防備的。


    蘇錦嫁給他的時間不長,二人的婚事也算不上是你情我願,這麽短的時間內能積攢下這般情分,能讓顧瑀對她敞開心扉以命相護,蘇錦肯定也有自己的不為人知的能耐。


    更難得的是,蘇錦的這顆心是向著顧瑀的。


    顧明一時間心情複雜到不知說什麽好,隻是在漫長的沉默後閉上眼說:“你的顧慮我知道。”


    “你放心,在我有把握之前,我不會亂說話的。”


    顧明的好態度讓蘇錦腦中一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猝然之間也很難理解顧明說這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幹脆利落地把多餘的心思壓在眼底深處,沉默了片刻重新換上了人畜無害的樣子,非常有禮貌地笑道:“那就勞三爺費心了。”


    顧明意味不明地看蘇錦一眼,手指隔空點了點蘇錦的眉心,要笑不笑地嗤了一句:“小狐狸崽子。”


    “好好琢磨你的鋪子,等開張的時候記得給我送帖子。”


    顧明擺擺手自顧自地走了。


    蘇錦狐疑地站在門前愣了許久,最後撇撇嘴也走了。


    顧明走出去好大一截,一直藏在暗處的樹青才不動聲色地跟了上來。


    他走到顧明的身邊低聲說:“三爺,我去查探了,顧雲的身上並無您說的胎記,而且他的耳後有一顆很顯眼的紅痣。”


    “紅痣?”


    顧明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淡淡地說:“那就更加可以確定不是他了。”


    孩子剛出生那人就強撐著看了個周全,還親自寫了一封信暗中送了出去,最後兜兜轉轉那封信落在了顧明的手裏。


    信上事無巨細地寫滿了孩子的事兒,其中更是特別強調後腰處有一個類似蝴蝶翅膀的青色胎記。


    隻是這事兒辦得隱蔽,寫信的人亡故多年,送信的人早成亡魂枯骨,唯一知道信中內容的人隻剩下了顧明一個。


    顧明目光晦澀地說:“回京城查驗的人要多久方可回信?”


    樹青低下了頭。


    “起碼一個月。”


    顧明若有所思地說:“一個月……”???.23sk.


    “不著急,都這麽多年了,再等上月餘也是行的。”


    樹青回想起這段時間辦的各種事兒心亂如麻,糾結地咬了咬舌尖小聲說:“三爺,若京城那邊來消息,說顧麟少爺真的不是……不是左小姐的孩子,那……”


    “那您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


    顧明冷冷地勾唇擠出個笑,輕飄飄地說:“你說該怎麽辦?”


    “當年我就覺得事有蹊蹺,可我那個好大哥非聲稱一切無礙,愣是力壓了下去沒讓我深查,若不是他,我也不至於這麽多年都一直被蒙在鼓裏,以至於讓她拚死生下的血脈流落在外遭罪受人欺辱。”


    他在樹青錯愕的目光中抽出腰間折扇輕輕一晃,看著扇麵上透著鋒銳的字跡一字一頓地說:“若猜想得證,查清了來龍去脈,那自然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好。”


    “否則在黃泉地府裏不肯閉眼的冤魂,又怎麽能得片刻安息……”


    樹青呐呐地看著眼中流露恨意的顧明霎時無言。


    顧明在短暫的失態後自我克製地呼出一口氣,扇麵一轉眉眼間又重新掛出了一如既往的笑。


    “不打緊,我既是到了此處,那便有的是機會搞清楚都發生過什麽。”


    “慢慢來,我想知道的都會知道的……”


    顧明帶著樹青緩入人群很快就沒了蹤影。


    蘇錦回去對上顧瑀暗藏擔心的目光,大咧咧的聳肩攤手,好笑地說:“啥事兒也沒有。”


    “真的。”


    顧瑀不放心地揪著蘇錦在眼前轉了一圈,口吻古怪:“當真就隻是去鋪子裏轉了一圈?”


    蘇錦先是點頭,想到什麽眼裏笑意深了幾分,神秘兮兮地對著顧瑀招手壓低了聲音說:“不光是轉了一圈。”


    “他還留了一副大字說是給鋪子當匾額,青竹已經趕著送去裝裱了,我回來的時候路老和陳先生都還在生氣呢。”


    二老吵吵了半天,都想著讓自己給蘇錦來一幅開門大吉。


    可誰知道顧明半路殺出個回馬槍,一下就把二老爭執不休的事兒給解決了。


    事情是解決了,可兩個老頭兒明顯都不高興了。


    顧瑀聞言麵上泛起幾分無奈,點了點蘇錦的眉心說:“除此次再沒別的了?”


    顧明看似溫和,可給顧瑀的感覺卻微妙且複雜。


    那麽一個喜怒無常且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真會有這麽好相處的時候?


    顧瑀表示自己是真的很懷疑。


    蘇錦哭笑不得地抱著胳膊咳了一聲,好笑地說:“你覺得還能有什麽?”


    她嫌棄似的白了顧瑀一眼,沒什麽正形地歪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說:“那樣的大人物能跟我這個小丫頭多說什麽廢話?”


    “要我說,他老人家今兒能起心思多看我幾眼,那都還是托你的福了呢。”


    “話說你上次去他跟你說什麽了?我咋感覺這人這麽稀罕你?他是沒見過像我瑀哥如此出眾的人才嗎?逮住一個就可勁兒稀罕?”


    顧瑀本來在想正事兒,冷不丁聽到蘇錦這一句,無言半晌被逗得樂出了聲兒。


    “你一天天能不能想想別的?”


    “一樣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我能有什麽比別人更值得稀罕的地兒?”


    “那可說不好。”


    蘇錦拿出了紈絝小痞子的氣勢用手指抬起顧瑀的下巴,左右端詳了一圈帶著驕傲的小表情猛地一抬下巴,認真地說:“就是倆眼睛一張嘴,那你也比別人好看啊!”


    “這麽好看,你……”


    “咳咳咳。”


    宴周欲蓋彌彰地捂住眼睛,要躲不躲地側過身在顧瑀和蘇錦的注視下扭扭捏捏地說:“那……那什麽……”


    “嫂子,陳先生叫你出去選掛在店裏的字畫呢,你倆要不……一會兒再調情?”


    聽到調情二字蘇錦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觸電似的刷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頂著倆通紅的耳朵同手同腳地衝了出去。


    同為當事人的顧瑀非但沒覺得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摸著下巴的表情甚至有些說不出的意猶未盡。


    仿佛是自己被抓了個現場的宴周頂著張漲紅的臉,目光閃爍地看著顧瑀滿臉佩服。


    難怪路老總說顧瑀是個能成大事兒的。


    這樣都麵不改色心不跳,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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