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峰麵上一時有些掛不住,狠狠地橫了顧明一眼不再說話,隻是喘氣的動靜聽著都比之前大了不少,一聽就知道是心裏憋屈著呢。


    坐在主位上的陳先生和路老對視一眼,二者眼中皆是說不出的無奈。


    陳先生當年起了心思收顧瑀為弟子,完全是因為看中這孩子的天賦,不忍這麽個好苗子就被葬送在那見不著天日的地方,想著趁自己還有些活頭的時候,給這格外命苦的孩子尋一個盡可能好的出路。


    可千算萬算不如機緣巧合的天命所在。


    當年那個飯都吃不飽還時常被人欺負挨打的小家夥,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京城顧家的人!???.23sk.


    如今還被人家的親生長輩找上門了。


    別說是突然得知這個消息的顧瑀心裏作何感想,就連活了大半輩子早已覺得自己波瀾不驚的二老心中都很是詫異。


    陳先生忍住心焦搓了搓指腹,不確定的小聲說:“顧三爺,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可是確定了的?真不會再有差錯了?”


    “顧瑀真有你說的來頭?”


    顧明收了對著左峰時的那一副陰陽怪氣的嘴臉,連忙收扇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回路老的話,晚輩剛才所言字字屬實,顧瑀的確是我兄長與原配夫人所生的唯一嫡子,也是我的親侄子。”


    “我初見顧瑀時心中便有猜測,暗中查訪許久,終於查清了當年的所有陰差陽錯,這孩子的身份,我是確定無疑的。”


    像是知道二老心裏在擔心什麽似的,不等他們開口問,顧明就主動解釋:“二老還請放心,顧瑀的身世還有下落,我已經遣人回京城跟家中通了消息,他的父親和家中長輩都是知曉的,絕不會出錯。”


    這麽說也是了。


    顧明是什麽身份?


    他就是再喜歡一個晚輩,也絕對拿不住對顧瑀的那種柔和和耐心。


    如果說顧瑀是他的親侄兒,那或許就說得通了。


    陳先生喉頭一哽頓時不知說什麽好。


    消息更為靈通些的路老卻皺著眉說:“顧三爺的意思是,顧瑀是顧家相爺膝下的嫡長子,可我為何聽說,顧家府上已經有一位嫡長少爺,而且還頗得顧相爺的疼寵,這又是怎麽回事兒?”


    說起顧麟,不光是顧明的臉色微變,左峰原本就冷硬的臉上更是多出了幾分煩悶的凜冽。


    顧明無奈地歎了口氣,苦笑道:“路老說的不錯,府上的確是有一位名叫顧麟的晚輩,隻是……”


    “這人其實本不是顧家親子,而是當年在一場意外中被替代了顧瑀的奶娘之子,早些年家中長輩不知內裏緣故,一心把顧麟當成了親生的顧家子來疼惜,可顧麟有的一切,本該是屬於顧瑀的。”


    “顧家有個鳩占鵲巢的顧麟是挺膈應人的,可我左家沒有。”


    左峰站起來客客氣氣地對著二老抱拳一禮,擲地有聲地說:“晚輩名叫左峰,是左將軍府的人,顧瑀的生母就是我嫡親的長姐。”


    “左家多年前因一場變故如今隻剩下我一個主子,我至今未婚,膝下無子無女,我把顧瑀帶回去後,顧家是什麽意思我管不著,可隻要有我在一日,他就是我左家的少主,不論他是想從文或是想習武,我這個當舅舅的都可隨著他的意思,絕不會讓他受了半點委屈。”


    “左二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陳先生和路老還沒答言,顧明就先冷下臉瞥了他一眼。


    “顧瑀既是顧家血脈,那自是跟著我回顧家,哪兒有回舅舅家的道理?”


    “顧家?”


    左峰難掩譏誚地嗬了一聲,涼絲絲地說:“左家雖是沒有顧家的權勢地位,可起碼沒有鳩占鵲巢多年的人。”


    “我今兒就把話撂這兒,顧瑀跟著我回京城,他願不願意回顧家都可以,甚至不想姓顧也可以,反正……”


    “你先別想太多。”


    顧明冷冷地掐斷他的話,沒好氣地說:“他願不願意走還是一回事兒呢,你在塞外喝涼風喝傻了,真當誰都稀罕咱們說的那些東西?”


    好不容易醞釀出了一堆詞兒的左峰再次無言以對。


    因為看顧瑀剛才那臉色那表現,人家估計是真的興趣不大……


    顧明深吸氣咽下喉嚨裏翻湧的各種複雜滋味,重新端起笑臉看著陳先生和路老,輕輕地說:“陳老,路老,您二位都是待顧瑀有大恩的人,在顧瑀的心裏,您二位的地位舉足輕重。”


    “我和左峰對顧瑀而言都是謀麵不久的生人,這孩子性子孤傲冷淡,不見得會在意我們說的東西,隻怕是還存著反感,一句都不想聽我們多說,此時能幫著勸幾句的,也就隻有您二位了,二老幫在下個忙,幫我勸勸顧瑀吧。”


    左峰一聽是這麽個理兒,難得沒和顧明嗆聲,換了個恭敬的臉色也跟著躬身。


    “求二老相助,左峰定當銘記於心。”


    看著眼前認真在說情的兩個人,陳先生和路老互相看看,發現對方的臉上彌散開的都是不可說的無可奈何和一言難盡的悵然。


    話是這麽說。


    理也是這麽個理。


    可問題是,顧瑀打定了主意的事兒,誰能說得動?


    就算他倆對顧瑀有恩,那他倆說的話顧瑀也不會都聽啊!


    路老尷尬地摸摸鼻子望天望地四處在望。


    陳先生實在躲不過去,隻能是捏著鼻子悶聲說:“親人闊別骨肉分離,今朝得聚本是好事兒,看到顧瑀被血親尋回,我的心裏也很歡喜,隻是……”


    “隻是我還是那句話,顧瑀這孩子自己的主意正得很,關乎來日關乎將來,他自己的心裏有杆秤,得失利弊他自會衡量去想,我雖占了個師傅的名頭,可我也左右不了他的念頭,你們若是想勸,還是去找他自己說吧。”


    “我隻能說,不管他是想跟著你們回去,還是想做別的,不管他想做什麽,我們這裏的任何人都絕無異議,而且……”


    “從私心裏看,我是希望他回歸本宗的。”


    顧瑀若是要走歪路,那身為人師自然是要想方設法把人從歪路上截回來。


    可他現在麵臨的選擇不是。


    坦然地說,在知道顧瑀的身世後,陳先生的心裏甚至還隱隱有一種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普通人家的孩子讀書走科舉,處處是艱難。


    縱是顧瑀有天資,那也少不得要吃盡了苦頭遭夠了罪,最後輾轉熬了無數深夜,最後才可下場一奪功名。


    隻可惜他年老無功,實在是拿不出多餘的助力,隻能是看著顧瑀自己一步步走。


    要是身後有了顧家和左家這兩棵大樹,那別的不說,起碼顧瑀的前程是用不著擔心的。


    路老一聽這話就猜到了陳先生是什麽意思,愣了下不由得低低地笑了幾聲。


    路老一聽這話就猜到了陳先生是什麽意思,愣了下不由得低低地笑了幾聲。


    “是啊,小孩子能有自己的前程,能把路走得稍微順坦些,那就比什麽都強,我會盡力去說服他的。”


    “不過……”


    他話鋒一轉,好笑地看著愁眉不展的顧明和左峰,指點似的說:“你們想讓那個倔驢低頭,找我們其實是找錯人了。”


    他神秘兮兮地反手一指蘇錦拉著顧瑀走開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找他媳婦兒,那丫頭的一句話,在顧瑀的麵前比找來天王老子都頂用。”


    左峰聽到這話眸光微閃不知想到了什麽。


    顧明也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蘇錦瞠目結舌地看著顧瑀,舌頭都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開始打結。


    “你……”


    “你是說,顧明說他是你叔叔,那個冷著臉一看就不好惹的,是你親舅舅,他們兩個是來找你回京城的?!”


    “顧瑀,我之前咋就是沒看出來,原來你是土匪的身子少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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