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閣門前的流水席足足擺了三個時辰,來來回回上桌下席的人數不清,可說笑聲卻始終未停。


    前來賀喜的白曉武坐在自家大哥的身邊低頭猛吃,白大哥欣慰地看他一眼,說:“你這個朋友交對了。”


    少有人知道皇上為何對顧瑀和蘇錦如此看重,可擺在眼前的就是事實。


    這裏的人隻知道結果不知過程,可他是知道今日殿試的細節的。


    顧瑀的確是個人才。


    而且還沒有文人的迂腐氣,骨子裏帶的就是一股子說不出的狠勁兒和果敢。


    這樣的人入了朝,那便是青龍入大海,乘風騰飛是遲早的事兒。


    白曉武運道好,事先與這樣的人有了來往,哪怕是白家少有重臣在朝,可有顧瑀這樣的朋友,自己家的這個憨氣弟弟也絕不會吃大虧。


    同樣的話也發生在了宋家。


    宋家的長子隨著父親入宮參加瓊林宴,宋小六就跟著自己的大嫂來了。


    想著世家女眷不與男子同席的規矩,蘇錦還特意單獨在清淨人少的後院裏設了一桌,自己親自作陪。


    酒過三巡說笑罷,宋大嫂跟蘇錦道別後帶著宋小六從後門離開了錦繡閣。


    她回到宋家後,對著自己的婆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娘,顧瑀夫妻都非常人,假以時日定能在京城有所作為。”


    “不管顧相那邊是怎麽想的,可咱家借由小六的手先跟顧瑀夫妻有了交集,這是好事兒。”


    蘇錦年紀小,話不多。


    可說出的每一句都能恰到好處,看似不起眼的每一個細節都透著讓人能察覺到的圓滿用心。


    要不是知道蘇錦的身世不顯,她簡直要懷疑蘇錦就是世家大族中精心培養出的世家女。


    要知道她見過不少養得嬌貴的世家女,可能有蘇錦這番手腕的也仍不多見。


    宋家老太太笑眯眯地撥弄著手裏的佛珠,默了片刻才說:“你覺得顧瑀的夫人與林家的林雲相比,誰更勝一籌?”


    宋大嫂意味不明地笑出了聲兒,悠悠地說:“娘您這就是在跟媳婦兒說笑了。”3sk.


    “林家那姑娘被養得淺了眼皮子,空有身世卻是個上不得台麵撐不住事兒的,顧瑀夫人能有皇上親自賜婚,皇後娘娘親題匾額的本事,這份兒能耐,尋遍京城又有幾家的姑娘做得到呢?”


    老太太聞聲輕笑,帶著無人可懂的感慨說:“今日聽小六的大哥回來提了一嘴,也是對顧瑀滿口稱讚,看樣子他們小夫妻倒都是本事的,也難怪顧明和左峰如此看重。”


    “如此也好,既是小六與他們夫妻性子相投,往後就多來往便是,至於顧家那邊不必多理會,不就是個續弦的繼室罷了,四處賣弄自己的那點兒本事,說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話。”


    宋大嫂聽完笑笑不語,隻是想到前幾日顧夫人在平王妃壽宴上明裏暗裏說出的那些話,眼中的嘲色不由得濃了幾分。


    顧夫人隻以為自己仗著顧修文和顧相就可榮華餘生。


    可她也不想想,自己當年到底是怎麽才找到機會進的顧家大門。


    張口閉口影射的都是顧瑀不堪教化,蘇錦粗鄙無才,可放眼去看整個京城,又有幾人真的看得上這個所謂的顧夫人?


    如今顧瑀前程正明,蘇錦風光無限。


    顧夫人心裏的滋味隻怕是不太好受呢……


    與此同時,皇宮內。


    瓊林宴是皇上牽頭辦的宴席,滿朝文武都要來參加。


    顧相和顧修文自然也在。


    殿試的時候顧相已經跟顧瑀碰過麵了,隻是當時找不到機會說話,顧相也不會拉低身價主動跟顧瑀說話。


    父子相見不言,沉默持續到了現在。


    顧相看到被左峰帶在身側介紹給官員認識的顧瑀,哪怕是涵養氣度極好,此刻的臉色也前所未有的難看。


    誰都知道顧瑀是他的兒子。


    可是顧瑀卻不願開口叫一聲爹。


    他甚至連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全程將顧家父子忽略了個徹徹底底。


    顧相目睹了殿試全程,自己還出了幾個刁鑽的題拷問,顧瑀答得無懈可擊,滿朝皆讚。


    如今有一個人誇顧瑀年少有為,就有兩個人在暗戳戳的打量顧相的臉色。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老狐狸年老瞎了眼,看走眼了。


    他小瞧了顧瑀的本事,也徹底失去了這個本就不願意與自己親近的兒子。


    這看起來不是多大的事兒,可誰能說得準,顧瑀的來日會什麽樣兒的呢?


    大家族中最缺的就是出頭的人才,哪怕是之前被人交口稱讚的顧修文跟顧瑀相比,顯然也是顧修文落了下乘。


    與這麽個深得聖寵,卻又與自己離心的兒子成了對手,這樣的滋味,那真是誰想想誰心痛。


    察覺到顧相的情緒不佳,顧修文掐著掌心逼著自己擠出了無奈的笑,低聲說:“父親,不管怎麽說,大哥如今都是新科狀元了,日後定是要同朝為官的,就這麽僵持下去不好看,要不我去那邊瞧瞧?”


    顧相眼中不悅更濃,冷冷地說:“瞧?”


    “瞧什麽?”


    “去如了他的願,好踩低了自己去給他做臉?”


    “他以為自己有幾分才華攀上了左家就可來日無憂了,可世上的事兒哪會如此輕巧?”


    爬得越高,跌得越慘。


    根基不穩的臣子就如水中浮萍,顧瑀憑什麽認定自己能走遠?


    顧相陰沉著臉甩手而去,顧修文左右看看,苦笑著跟了上去。


    左峰餘光瞥見這邊的動靜,無聲一嗤後輕輕地說:“虛偽。”


    說完對著顧瑀舉起手中酒杯,欣慰地說:“你能有此番成就,你母親泉下有知定會歡喜。”


    “等你跟錦丫頭大婚的時候,帶著她去給你母親磕個頭吧,她會高興的。”


    左家大小姐是顧相的原配夫人,死後被顧家人收斂,牌位也立在了顧家。


    左峰這些年想了無數法子,想把牌位從顧家那個汙濁不堪的地方請出來,可始終未能得行。


    看出左峰的惆悵,顧瑀頓了頓說:“舅舅暫且寬心,等我和阿錦立了府,我會設法把母親接回來供奉的。”


    還有設計他母親慘死的人,也會得到相應的報應的。


    那一日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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