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珊瑚睜眼看到的是精雕鏤空吊頂的米色天花板,這樣豪華風格的裝潢與宿舍那空蕩的白頂天上地下,給她的感覺隻有驚嚇。珊瑚腦袋“咚”的一聲!眼前閃過一串串疑問:這是哪?她瘋狂搜集著記憶深處,腦海裏浮現出昨晚和同學吃飯的畫麵,難道喝斷了片?正想著,一束強光照射進她眼睛,直刺得睜不開眼,她扭頭望去,右邊離床不到一米遠的距離是一麵鑲嵌在壁櫥門上的花邊圓框全身鏡,鏡中有張無比驚恐的臉,臉和鏡片壁櫥相嵌合,仿佛一幅擁有靈氣般的動態畫。珊瑚發現畫中的人是自己。珊瑚的表情變得越發扭曲,讓她更不可思議的是,她旁邊還倦躺著一人,她回頭看去,竟然是常軒,仍在睡夢中的常軒,怎麽會這樣!這是哪?我怎麽會和他睡在了一起?珊瑚疑問升級,心跳再次提速,腦子依舊天旋地轉般,她盡量克製自己保持冷靜,雖然頭還有幾分痛楚,此時她漸漸清醒起來,並試圖重新放映一遍斷碎了的片段。


    此時,常軒不知是被她驚擾到還是自然蘇醒,總之他醒了,珊瑚瞪大雙眼連聲發問道:“你?我們?我們怎麽會?你說……你快說這是怎麽回事……”


    “啊!”珊瑚坐起身來準備繼續質問,忽然又發出一聲尖叫。


    珊瑚這才發現被單下的自己早已一絲不掛,她愕然慌作一團,此刻她不知如何啟齒,怎麽辦?怎麽辦?這可惡的酒精!她懊惱起這個“罪魁禍首”。


    “珊瑚,對不起,昨晚我們都喝多了,我本想問你地址,見你在車上睡得很熟不忍吵醒,便自作主張直接帶你回了家。你要怪就怪我吧!怎麽處罰我都接受,隻要你別生氣,好嗎?”常軒睡眼惺忪的看著激動不已的珊瑚。


    “什麽?你怎麽能……你混蛋!混蛋!”


    常軒感覺事態進展超出自己預期,問題變得有些嚴重,他徹底清醒慌忙坐起,裸露出半個身子,伸出手向珊瑚的臉摸去。“珊瑚,原諒我……”


    “不要碰我!你幹什麽?”珊瑚雙手猛地一把推開常軒,她拉起被單裹住了全身,縮成一團戰戰兢兢地退在床頭一角。


    “珊瑚,珊瑚,你聽我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冒犯你!我簡直不是人,你打我吧!隻要能讓你好受點!來,你打你打!”常軒近乎衷求的神情對珊瑚說道,一邊將臉湊了上去。


    “我衣服呢?衣服!衣服!”珊瑚環視四周找著自己的衣服,她已很難讓自己保持理智。


    常軒環顧四處沒見衣物,猛地赤身下床走去臥室,片刻,雙手捧回來屬於他倆的零亂的一堆衣裳,正預備遞給珊瑚時他忽然遲疑了,隨手將它們擱置在了床頭。他屈著膝輕手輕腳地鑽進被單,再次向珊瑚靠去。


    “珊瑚,你可知道,昨晚第一眼見你,我就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了你,之後我整個人整個心便圍繞著你轉。回家路上,我一直對自己說不許對你有任何逾矩行為,真的!相信我!但最後……最後我還是無法自持,我承認!我浮想聯翩了!我一個正常男人,你不讓我心動,這怎麽可能?你原諒我,原諒我這次好嗎?珊瑚,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我發誓!珊瑚,我愛你……珊瑚……我一定會好好愛你……”


    常軒側著身輕聲細語地向珊瑚訴說著,同時他的身體也向她一點點逼近,最後猛地摟住被被單包裹的她。


    “不要!我不聽,我不要聽你說,你走開!走開!”珊瑚拚命哭喊著,她朝常軒甩了一巴掌,接著又是一巴掌,她奮力掙脫常軒強勁有力的臂膀,眼淚簌簌地流,但仍死死護住身上的被單。


    常軒雙眸散發出火焰一樣的光芒,他仍不死心,再次用粗壯有力的臂膀緊抱住畏畏縮縮的珊瑚,任由她發泄般的哭鬧打罵。


    “混蛋!”“混蛋!”珊瑚肝膽俱裂地叫嚷著,可這次盡管使出渾身解數也於事無補,她沒能擺脫他的包圍,她和常軒的肌膚緊密貼合在了一起。她盡管憤怒但又如同電擊一般渾身顫顫巍巍,兩頰霎間緋紅,身與心劇烈地跌宕起伏著。常軒見狀更為之著迷了,他的唇落到珊瑚的臉上,接著緊緊堵住了她那一張一翕的嘟嘟小嘴,堵住了她的喊叫,房間裏立即寂靜無聲。


    珊瑚感覺昨晚亦真亦假的幻象慢慢清晰明朗……她久久揮舞在空中的雙手逐漸停止了掙紮,她被他順勢放倒在床動彈不得,他將他們的雙手別過頭頂,十指交叉相握,她再度淪陷……


    珊瑚淚眼婆娑的看著微風中河水靜靜地流淌,河麵上的幾片綠葉隨流水漂浮而去,她感覺自己的身子也被付諸東流,向河水一樣已經逝去很遠,而當初掩耳盜鈴地以為那便是愛情。男人劌心刳腹的綿言蜜語,心甘情願就成為了俘虜,女人啊女人,多麽意氣用事的動物……她臉上又被重新衝刷出道道淚溝。停駐在梔子樹枝上的幾隻翠鳥驀地紮入了水中,鳥兒們是在獵取自己的晚餐,樹丫隨著它們一番動蕩輕輕搖擺,梔子花的香味像水波漣漪飄散開來。珊瑚不由得一驚,回到了生氣蓬勃的現實,此刻她發覺肚子空空,整個人也空空如也。


    自那以後,常軒和珊瑚順理成章成了情侶,他們經常出現在各種場合或遊戲或健身或吃喝,常軒的朋友們初次見到珊瑚無不例外地調侃道:“咦!又換女朋友啦,還是個大美女哦!”


    珊瑚對這些話心存介蒂,久久不能忘懷,於是她私下酸酸地問他,“你交有多少個女朋友啊?為何他們都會跟我講同樣的開場白?”


    “你別往心裏去,他們逗你玩呢!我們經常這樣互懟,都愛開玩笑。”


    “這像是玩笑嗎?”


    “當然是!你別多想,你想你若真信了,那不正中他們圈套啦!”常軒不以為然的輕輕一笑。


    珊瑚和常軒在一起的日子裏,有了第一次出最遠的門,第一次吃地道川菜,第一次去電影院看首映電影,第一次給人洗衣做飯,所有的第一次還包含這個男人,總之她的生活開始變得絢麗多彩,她更是喜笑顏開,甜蜜滿滿。兩人私下裏不論相見在白天亦是黑夜,他們必定先巫雲楚雨一番,常軒精力充沛毫不懈怠,珊瑚雖不善言辭但也心領神會,兩人即使俾晝作夜也樂此不疲,那段時間,珊瑚每天沉浸在幸福之中。還有尤為重要的一點是她可以暫時撇開家裏一切大小事物,包括爸媽的臉色爸媽的說教爸媽的索取,她把這些壓力一律拋諸腦後,全心全意照顧起常軒的起居飲食和日常種種。她除了上班,隔三差五便和常軒如膠似漆的膩歪在一起,有時上午見下午走,有時在他家過夜,天亮再離去。珊瑚常常幻想和常軒婚後相互依偎嬉笑歡鬧的畫麵,濃情蜜意時她會情不自禁嗤嗤笑出聲。珊瑚爸媽絲毫不疑心珊瑚放假未歸的原故,隻當她忙於工作而加班加點。


    珊瑚低著頭不緊不慢地走著,猛然間才發覺自己到了江上遊,河床上那座多年未檢修的架空了的獨木橋如今已搖搖欲墜,但仍有不少逞能之人如同練就了絕世輕功一般從它身上趟過來軋過去,並借此贏得了不小且不少的賭注。暮色靄靄,空曠的江畔上不見一個人影,隻有河堤上離公路不遠處紅色磚瓦的房屋裏燈火通明,炊煙嫋嫋。獨角戲終於落下了帷幕,她對自己說,她可不是一直在唱獨角戲麽?


    第二天,珊瑚對家人提出去外麵打工的想法,這是她通過整晚反複思量得出的結果。她確實太想逃離這個家和這裏的一切,尤其是常軒,這個一提到名字,她的心便會隱隱作痛的人,她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與他相見,離開是個兩全其美的不錯選擇。


    珊瑚父母並不知曉其中一二,他們在按期拿到珊瑚上交的工資時欣然同意她的想法。父母沿襲著世輩認為女孩子家念再多書也無用遲早還不是要嫁人的理念與論調,他們把珊瑚和姐姐海葵送至初中畢業後,便督促她們外出打工,每月給她們分攤開銷任務,姐妹倆按比例上繳收入所得以供一家大小支出。所幸珊瑚和海葵乖巧孝順,也為了兩個弟弟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她們每月準時完成爸媽所交付的任務,完成任務的渠道或匯寄或直接送達,有時珊瑚會遇上當月不足數的,那她絕對會在下月的款項中再填補上頭個月的窟窿。在大城市多年的海葵自不用他們多慮,她從來都是往多了寄,幾年裏她雖不曾回家,但每個月寄錢的日子都能接到她從遠方打來的問候電話。因此更讓父母覺得外麵的大城市就是比家鄉縣城更有發展,他們每每聽起鄰居們吹噓自家小孩在大城市買車又買房,闖蕩得如何風生水起時就恨得牙根癢癢,恨不能縫上那些人喋喋不休的臭嘴。如今珊瑚也要去大城市,這下自家的娃也不比鄰居的遜色到哪裏去,家裏從此少了份吃喝多了份更大的經濟來源,這筆賬算下來實在劃算,如此一舉多得他們何樂不為呢!


    衛麗亞覺得挺對不起珊瑚,平日見常軒和珊瑚相處得不錯,默契又投機,不成想這個從小跟自己玩到大的常軒竟有這些個花花腸子,難道念大學這幾年不僅家鄉的發展巨大,連常軒也變化得這般驚人,不是都應該往好了變嗎?衛麗亞盡管為此很不解,但她仍想勸珊瑚慎重考慮考慮,她猜度兩人興許能破鏡重圓,如果珊瑚可以和常軒開誠布公心平氣和地再談一談的話。


    珊瑚卻認為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她直接謝絕了衛麗亞的好意,她當然知道衛麗亞好心撮合他倆,但現在這樣的局麵並不是衛麗亞所能控製得了的。而且顯然衛麗亞並不知曉其中全部情況,想必常軒也隻半吞半吐地透露了個大概,算了,這些也已不重要。


    珊瑚想起姐姐,現在急匆匆去投奔那麽遠的姐姐真的合適嗎?再說姐姐好幾年沒回過家,現在過得怎樣是好是壞自己不知半點,那這樣過去是給她添麻煩還是添驚喜呢?她腦海裏又浮現出慧翠,這個比跟姐姐關係還要顯親密的堂姐,雖是堂姐但她從不這樣稱呼,她想都沒想趕忙聯係上在a市的堂姐慧翠,寥寥數語後,她告知慧翠,自己不日即到a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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