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開也是現在才知道,所謂的社恐,在遇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時,居然可以一點也不怕生,不但沒有害怕第一次見麵的自己,甚至變得和話癆一般,說話根本停不下來。


    剛剛顏開隻是隨口提了一句,他家有“辛文海”“從入門到精通係列”的全部書籍,山根紫音就立刻將顏開當做了自己的同好,說話變得滔滔不絕起來,而且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哪有還之前那副不自信和受氣包的模樣。


    若是她之前演奏小提琴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哪怕她演奏的時候出錯了,恐怕秋庭憐子也不會用那樣嚴厲的語氣訓斥她吧。


    說話中,山根紫音還帶著驕傲地向顏開透露,她家也有“從入門到精通係列”全係列的書籍,而且是每冊四本,然後顏開淡淡地告訴山根紫音,他家那套,全部都有作者的親筆簽名,這讓山根紫音聽了之後恨不得當場向顏開下跪,求顏開轉賣她幾本。


    “你就那麽喜歡‘辛文海’的書麽?裏麵雜七雜八的很多東西,不一定全是你感興趣的吧?”


    顏開問山根紫音道。


    起碼就顏開來說,雖然薛文海每次出新書都一定會郵一本給顏開,但顏開也不會每本都看,隻挑自己感興趣的看,而且隻看教學部分,狗糧和遊記部分全部略過。


    “是啊,很喜歡,就算不是和音樂相關的部分也很喜歡!”


    山根紫音臉上閃動著憧憬。


    “你喜歡吃狗糧?”


    顏開用莫名的眼神看著山根紫音,這愛好挺特殊的啊。


    “不,不是!”雖然不清楚顏開說的“吃狗糧”是什麽意思,但山根紫音肯定這不是自己喜歡“辛文海”的書的理由。


    “我喜歡的是,書裏麵辛老師對生活的那種積極樂觀的態度,哪怕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風土人情和自己成長的地方天差地別也可以積極融入,但又堅持自己的文化底線,不會完全被對方的文化淹沒,可以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朋友……我喜歡這樣的故事!”


    山根紫音緩緩道。


    對於從小就害怕和人交流的阿山根紫音來說,四處遊曆並在各處留下故事的辛文海正是她心中憧憬的對象,雖然她知道自己做不到這樣,但這不妨礙她對這種人充滿敬仰,以至於她每到緊張的時候,就會重複重複地翻閱她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從入門到精通——三天時間教會你小提琴》,這樣會讓她緊張的情緒稍微平複。


    說話的時候,山根紫音下意識摸到懷裏的小提琴,心中頓時一黯。


    這次音樂會帶給山根紫音的壓力太大了,以至於連那本《從入門到精通——三天時間教會你小提琴》都無法讓她靜下心來。


    實際上,以堂本一揮的關係,在音樂界中找一個足可以駕馭“特拉第瓦裏”的小提琴家並不困難,隻是幾天後要舉辦的音樂會是慶祝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音樂廳的開幕儀式,他盡可能地想讓自己的弟子和他同台表演。


    轉戰管風琴的鋼琴家堂本一揮和其弟子同台演出驚豔亮相,這樣的話題足可以在音樂界維持好幾年的熱度,也將是對堂本音樂學院的最好的宣傳。


    之前邀請河邊奏子是因為看中她手上的“特拉第瓦裏”,而邀請秋庭憐子,則是河邊奏子的強烈推薦以及自己的弟子中確實找不出可能媲美秋庭憐子的歌唱家,所以才不得已為之,現在河邊奏子重傷住院,並且作為不能出席音樂會的代替,願意將“特拉第瓦裏”借出,試問這個時候,堂本一揮又怎麽會讓山根紫音退出?


    所以哪怕山根紫音頻頻出錯,堂本一揮也沒想過換人,隻是不斷向山根紫音施壓,讓山根紫音更加不堪重負。


    從山根紫音手上接過《從入門到精通——三天時間教會你小提琴》,閑著無聊,顏開慢慢翻看起來,山根紫音見狀頓時變得非常熱心,開始給顏開講解小提琴的各種注意事項。


    不過沒講多久,山根紫音就被堂本一揮叫上去繼續進行排練,而且是她一個人排練。


    秋庭憐子的發揮他看在眼裏,隻要不出大的變故,現在上台表演也是完全ok的,畢竟這可是“絕對音感”的擁有者,幾乎不可能出錯,唯獨山根紫音……


    哎,這是自己強推的弟子,就算表現再差,堂本一揮也必須忍著,隻能慢慢調教吧!


    秋庭憐子暫時不需要上進行排練,默默坐觀眾席的第一排,身邊不遠處就是顏開,但卻隻是稍微看了顏開一眼,然後故意不去搭理顏開。


    雖然心裏不喜歡顏開,但是看到顏開在,秋庭憐子心裏還是放心了一些,起碼有顏開在身邊,她不用擔心那個凶手會襲擊自己。


    昨天晚上,堂本一揮的又一名弟子誌田治家中發生瓦斯爆炸,而誌田治本人則是死於該爆炸中,算起來,這已經是第三個人了,也就是說,還有一個……


    秋庭憐子非常清楚,那死掉的三名堂本一揮的弟子是因為什麽原因而死的,案發現場遺留的長笛部件已經說明了一切,這也是秋庭憐子一直抗拒和警方合作的原因。


    三年前,包括死去的連城嶽彥、水口洋介、誌田治在內,再加上堂本一揮的另外一名弟子曾根久男,一共四人對同樣是堂本一揮的弟子的相馬光灌酒,不會喝酒的相馬光因而不慎墜崖,但因為灌酒這件事和墜崖沒有直接關係,所以那四人在法律上不負一點責任。


    而那個醉酒墜崖的相馬光,正是秋庭憐子的未婚夫。


    要說秋庭憐子恨那四個人麽?當然是恨的,所以在第一起爆炸案發生後,當警方拿著遺留在案發現場的長笛部件給自己辨認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連城嶽彥和水口洋介的死和相馬光有關,而且接下去將要遇害的人肯定是誌田治和曾根久男,但是秋庭憐子一點都沒說,更加沒有去提醒誌田治和曾根久男,讓他們接下去小心點。


    也正是想借著那個殺害了連城嶽彥、水口洋介的凶手的手繼續除掉誌田治和曾根久男,所以哪怕自己被襲擊,被人在茶水裏下藥,她也還是咬死了不將線索吐露給警方。


    還有一個,等到曾根久男也死了,音樂會結束之後,我就將一切都告訴警方,阿光,你會原諒這麽惡毒的我麽?


    秋庭憐子在心中問道,然後自問自答了起來,會的,一定會的,畢竟,你是那麽善良的一個人……


    恍惚間,秋庭憐子想道,如果是相馬光還活著的話,一定也會原諒那四個害死他的人,他一定不希望他們出事,現在還有機會,隻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一切,提醒曾根久男,提醒警方,曾根久男會獲救,警方也可能會抓到那個殺死連城三人的凶手。


    但是啊阿光,你會原諒他們,我隻希望把他們送到你麵前讓你親自原諒他們,所以,我不會去告訴警方我知道的事情的!


    秋庭憐子想起自己未婚夫那憨厚的笑臉,一次又一次包容自己的任性,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心中的哀愁和恨意讓她拒絕交出自己知道的情報。


    相馬光沒有兄弟姐妹,未婚先孕的母親也已經在五年前去世,也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也就是說,除了自己,唯一有動機為相馬光報仇的人便隻有相馬光那非物質文化遺產一般的父親。


    所以哪怕凶手不知道什麽原因襲擊自己,想讓自己缺席音樂會,秋庭憐子也依舊刻意包庇凶手,因為她知道,凶手可能是相馬光最後的親人。


    山根紫音一練就是將近三個小時,最後停下不是因為堂本一揮大發慈悲,而是因為到飯點了,其他人該吃飯休息了。


    山根紫音解放後來倒顏開身前對顏開道:“你也餓了吧,我帶你去餐廳吃飯,雖然我們這裏是音樂廳,但是料理長做的料理也還是很棒的,我可以請你吃最正宗的意大利料理哦!”


    她不知道顏開是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但此時能進音樂廳的人肯定和堂本音樂學院有關又或者是音樂廳其他幕後金主的客人,帶顏開去餐廳用餐應該也沒什麽。


    “不了,我不餓。”


    顏開合上書本。


    他可以一頓吃很多,也可以連著好幾天都不吃任何東西,現在他的任務是保護秋庭憐子不使其受到傷害,自然沒有功夫自己去做菜,而別人做的料理又不合他胃口,所以顏開並不準備吃飯。


    “真的不用麽?”


    山根紫音以為顏開是在客氣。


    “不用,相比於吃飯……能把你手上的那把小提琴給我看看麽?”


    顏開對山根紫音道。


    “這個……”


    山根紫音猶豫。


    這把“史特拉第瓦裏”的主人是河邊奏子,她也隻是借用而已,這種名品音樂每一件都有著悠久的曆史,半是樂器半是文物,若是將其交到外行人手上,稍有損毀,山根紫音怕自己的老師會活劈了自己這個孽徒。


    不過顏開是自己的“同好”,本著“喜歡辛老師的書的人都不會是壞人”的原則,山根紫音一咬牙,還是將小提琴交給了顏開。


    “小心,小提琴要這麽拿……”


    山根紫音緊張地提醒顏開,卻發現顏開拿小提琴的姿勢無比準確,她根本沒有對顏開進行指導的必要。


    顏開拿好小提琴後,拿著小提琴輕輕拉了起來,拉了一陣之後,顏開突然對山根紫音道:“你之前拉這個音的時候,手太低了,稍微抬高一點,這樣才能顯出這把小提琴特有的音色,還有這裏……”


    顏開輕輕拉著小提琴,將剛才山根紫音在排練時常有的幾處錯誤一一指出並加以演示。


    山根紫音看得一愣一愣地,不明白三個小時前,連拿小提琴的姿勢還要手把手教的顏開這時候怎麽開始指導起她來,更讓山根紫音不解的是,顏開演示的幾段確實比她拉得要好。


    這、這……


    山根紫音有種崩潰的感覺。


    “你也是‘絕對音感’?”


    在看書消磨時間的秋庭憐子意外地看著顏開道。


    她因為看書正看到喜歡的段落,準備看完再去吃飯,結果卻看到了顏開在指導山根紫音。


    如果隻是如此,她也不會多嘴,但問題是,顏開拉小提琴的聲音讓秋庭憐子無比舒服,就想是撓癢癢時撓到了癢癢處。


    不,顏開剛剛正是在用小提琴給她的耳朵撓癢癢,讓飽受山根紫音不準確的演奏騷擾的她的耳朵終於舒服了起來。


    而顏開能拉出這樣的聲音……“絕對音感”!這個讓人不爽的小鬼也是“絕對音感”的擁有者!


    “‘絕對音感’?什麽叫‘絕對音感’?”


    顏開不解道。


    “聽到一個音的瞬間,就能說出這個音的音名,也就是能聽出音高的能力。”


    山根紫音解釋道。


    “額……這又怎麽樣,這能力又不是很稀罕。”


    顏開莫名其妙道。


    聽到一個音的瞬間就能說出這個音的音名,這不是大部分人都能辦到的事情麽?


    “……”


    秋庭憐子一陣沉默。


    “絕對音感”算是她最得意的能力之一,被顏開說得好像很廉價一樣,這自然讓秋庭憐子覺得不爽,甚至懷疑顏開是在吹牛。


    “唔……讓我想想……”


    顏開想了想,然後道:“我媽還有我爸肯定是有這個能力的,外公好像也有,舅舅也是,我爺爺奶奶還有外婆去世早,我沒見過,所以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這個叫‘絕對音感’的能力,但我家裏其他人好像都有……”


    山根紫音吞了吞口水。


    全家都是“絕對音感”的擁有者?這是什麽家庭啊!


    山根紫音嚇了一跳,連秋庭憐子也是極為驚訝。


    作為“絕對音感”的擁有者,她非常知道這項能力在音樂界是如何稀少,堂本音樂學院在東瀛算是音樂學院中的大咖了吧?但卻隻有堂本音樂廳的館長譜和匠一人有“絕對音感”,而他的“絕對音感”還是後天訓練出來的。


    而看顏開這個反應,他家的“絕對音感”八成全是天生的,並沒有做過專門的聽覺訓練。


    顏開突然想起,他家有個人沒有“絕對音感”:“哦,對了,我舅母沒有。”


    “阿嚏!”


    還賴在東京的北山杏衣猛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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