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泰山之巔,兩個人正在舍生忘死地決鬥。


    一人長發亂舞,不怒自威,身軀魁梧如同天神,打出的每一拳都如同一座泰山壓過來。


    另外一人白麵無須,樣貌清秀,身上的衣服非常寬大,看著就極為不合身,有點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樣,身高隻有一米七出頭的他在長發男人麵前簡直像是一隻小雞,麵對長發壯漢的如山一般的鐵拳,他奮起雙掌對拚命抵抗,卻是雙臂滲血,顯然已經難以支撐。


    拳掌對拚之後,兩人各退出十數米,長發壯漢一臉傲然道:“姓薛的,自本王邁入登峰造極之境後,你是第一個可以和我打到這個程度的人,但是我就問你,你還能硬撐到什麽時候?你現在的修為得來不易,不如歸順於我,你雖不是我的族人,但我依舊願意重用於你!”


    矮小男人默不作聲,勁力聚在雙掌,已經全然不顧自己的手臂是否還能支撐,決定放手一搏。


    今天哪怕是死,他也一定要將這肆虐武林的魔頭鏟除。


    “不知好歹!”


    矮小男人的動作已經是最好的回答,長發壯漢發出憤怒的聲音。


    舉起拳頭,長發壯漢大聲道:“看我不把你打成三寸釘!”


    他這話並非氣話,三天之前,這個矮小男人的身形並非如此,是個身高一米八多接近一米九的高挑男子,但是在長發壯漢一次次鐵拳轟擊之下,矮小男子全身骨骼都受到了巨大的壓力,被其硬生生捶打成了現在的模樣。


    而在矮小男子拒絕他的招攬之後,長發壯漢發誓要讓矮小男子變得比土行孫都土行孫。


    矮小男人依舊是沉默不語,生死一線之間,過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在他腦中快速閃現。


    從幼年家道中落流離失所,到意外從祖宅中找到先人的武功秘籍,再到學成點本事之後就到江湖上闖蕩……


    風風雨雨,摸爬滾打,三十多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做事魯莽的毛頭小子,現在也已經是一雙兒女的父親,更肩負著無數武林同道的希望。


    “我不會變成三寸釘,而你,夜王鳳仙,你今天一定要死在這裏,那麽多江湖同道的血債必須要有人來還!”


    矮小男子第一次開口,其氣若風,其聲若雷,其勢若火!


    “夜王鳳仙!”


    矮小男子爆喝,同時飛身襲向夜王鳳仙,蘊含著全部意誌的一掌擊出,竟是讓在三天三夜的鏖戰之中一直占據上峰的長發壯漢都感受到了無比的壓力……


    ………………………………


    夜王鳳仙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渾身濕漉漉的,大量的汗水將身上的衣服也完全浸濕了。


    他從布團上坐起,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下,然後就得不過癮,索性不要酒杯,直接將瓶口對準自己的大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連續將幾壇陳年女兒紅幹完後,夜王鳳仙擦擦嘴,總算是覺得失去的水分被補充了回來。


    突然,一股劇痛從胸口襲來,夜王鳳仙強忍著痛將胸前的衣襟扒開,如同岩石一般結實的胸膛上,一道深紫色的掌印赫然在目。


    “姓薛的,三十年了,你這一掌困了我三十年了!”


    夜王鳳仙一拳打在牆壁上,木質的牆壁如同被風化的岩石一般,忽而變成了一堆粉末。


    若不是薛定山那一掌讓他受了無法治愈的重傷,他堂堂夜王,需要躲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下麽?


    沒錯,夜兔族確實不喜陽光,但是不喜和不能是兩回事,因為薛定山的那一掌,他的功力在這三十年間不僅沒有進步,反而後退了,這對將力量當做自己的生命的夜王鳳仙來說,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夜王鳳仙恨不能殺了薛定山,隻是三十年前夜王鳳仙巔峰之時尚且敗在他手上,三十年後,夜王鳳仙半殘之身,對上位列“天下三絕”之一南天王薛定山又怎麽可能有勝算?


    隻能以複仇為名,躲在這不見天日的“裏吉原”用酒精麻痹自己,麻痹自己的傷而已。


    夜王鳳仙房內的動靜驚動了在周圍護衛的夜兔族人,這群披著黑色風衣沉默寡言的高手殺氣騰騰地衝入夜王房間,見到夜王鳳仙無事,便都單膝跪在了夜王鳳仙身前。


    夜王,夜兔族之王,作為夜兔族第一個達到登峰造極之境的絕頂高手,在視武力為一切的夜兔族,夜王鳳仙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即便夜王鳳仙在和南天王薛定山的巔峰一戰後戰敗而逃,即便現在夜王鳳仙之後,夜兔族又崛起了兩名絕頂高手,“夜王”之名也永遠隻屬於鳳仙,夜王、鳳仙,這兩個詞早已深深綁定在了一起。


    也因此,即便夜王鳳仙重傷落魄隻能遠走他鄉躲在地下,依舊有一批願意將其當做夜兔族的王的夜兔族人跟隨。


    “我沒事,都下去吧。”


    夜王鳳仙淡淡道。


    雖然胸口的舊傷在折磨著他,但是夜王鳳仙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讓自己在手下麵前流露出虛弱的一麵的,這已經是他作為王者最後的尊嚴了。


    這群夜兔族人依言退下,而在他們離開後,一個打扮得和浪人一般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對著夜王鳳仙單膝下跪道:“夜王大人,日輪太夫她還是不肯吃東西,除非您願意放過晴太,否則她會絕食到底。”


    夜王鳳仙眉頭一皺:“她這是在威脅我?”


    浪人不敢回話,他當然知道日輪是在威脅夜王鳳仙,隻是他深深地知道,夜王鳳仙這個人是不吃威脅的,同樣也聽不得威脅的話,如果他說是,恐怕連他都要遭殃。


    “八年前,她以性命為條件讓我放過那個小雜種,自那時候起,她的性命就是我的了,誰允許她拿我的東西來威脅我!”


    夜王鳳仙怒喝道。


    浪人聽到夜王鳳仙的怒喝渾身顫栗起來,本是單膝跪地的他此時連另外一隻腳也跪下了,身體更是深深伏下,對夜王鳳仙作五體投地狀。


    絕頂高手的威壓令他這個劍豪連一點反抗的念頭也升不起。


    同時,作為跟在夜王鳳仙身邊超過十年的老人,他知道夜王鳳仙說的是什麽事情。


    “裏吉原”的很多客人不喜歡束縛,更加不喜歡在事後惹上麻煩,所以“裏吉原”的遊女在開始接客之前都會服下藥物以絕育,讓客人們可以放心大膽地享受快樂。


    但凡事總有意外,八年前,一名普通的遊女也不知怎麽回事,是藥喝少了抑或是體質特殊,總之,她居然生下了一名嬰孩。


    這種事當然是不允許的,“裏吉原”當即處死了那麽遊女,更要將遊女的孩子也殺死。


    花魁日輪知道這件事情之後,連夜帶著那名嬰孩想要逃出“裏吉原”,結果當然是失敗了,事後她以自己性命為要挾,讓夜王鳳仙放過那個嬰孩。


    當時正是日輪最受客人追捧的時候,有好些位高權重的客人來“裏吉原”享樂的時候都是指名讓日輪來侍奉的,就算是夜王鳳仙也不得不賣她幾分麵子。


    於是那名嬰孩被交給“裏吉原”的一名下人收養照顧,而日輪則被勒令永遠不能與那名嬰孩見麵。


    現在時間一晃眼八年故去了,當年的嬰孩變成了小孩,他原本對於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但是前些日子,照顧他的那名下人去世,他對小孩的身世一知半解,隻知道日輪曾經帶著他要逃離“裏吉原”,於是就覺得那小孩是日輪的孩子,就告訴小孩,他的母親是“裏吉原”的花魁,日輪太夫。


    得知自己的母親是日輪之後,那個小孩便一直偷偷想辦法靠近日輪,隻是日輪作為“裏吉原”的花魁,又豈是他一個底層的打雜工的小鬼可以見到的?自然是被驅逐了。


    而在前幾天,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居然跑到了外麵,而且還到警視廳報警了,這可把“裏吉原”的很多管理層都嚇了一大跳。


    要知道,“裏吉原”的存在是絕對不能見光的,一見光就是死,其性質的嚴重程度,比之阿邁瑞肯那個“羅麗島”也是有過之而無不急。


    幸好對於“裏吉原”,那些“裏吉原”的熟客們還是不忍它消失的,畢竟這樣一個男人的天堂要是沒有,想要重新建立起來可不是一兩年就能辦到的,所以除非保不住,不然他們還是會選擇保一保,所以他們才會聯手向警視廳,尤其是藥師寺涼子施壓,讓他們不要繼續查下去。


    “我記得她身邊的傭人已經照顧她八年了,對吧?那她們的感情應該很好吧?”


    夜王鳳仙問那浪人道。


    八年前,日輪因為想要逃離“裏吉原”被夜王鳳仙挑斷了腳筋,變得不能自由行動,凡事都要依靠她身邊的傭人。


    “是……是的……”


    浪人在夜王鳳仙的壓力下連回答都費盡了力氣。


    “去,把她那個傭人的手擰下來,放到她的房間裏,告訴她,她若是繼續絕食,那下次被擰下來的就是腦袋了。”


    夜王鳳仙淡淡道。


    “我明白了!”


    夜王鳳仙的收斂起氣勢之後,浪人如蒙大赦,立刻從榻榻米上爬起,逃也似地離開了。


    對於夜王鳳仙的命令,浪人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不是夜兔族人,隻是一個犯了事情之後被自己流派驅逐的落魄劍士,一旦夜王鳳仙對其不滿意,夜王鳳仙隨時都可能殺了他——除了夜兔族人之外,任何人對於夜王鳳仙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不,不對,還有一個人,她對夜王鳳仙來說好像也是特殊的!


    浪人逃出夜王鳳仙的房間之後想道。


    以夜王鳳仙的性格,任何忤逆他的人對會被其處死,從無例外。


    唯獨日輪,八年前逃離“裏吉原”,現在又為了維護那個逃走的小孩而絕食,以此來逼迫夜王鳳仙,換做其他人,早被夜王鳳仙碎屍萬段了,但她卻依舊活得好好的,這種“殊遇”整個“裏吉原”僅此一份。


    雖然從明明上看,夜王鳳仙這麽做是因為日輪有很多為她著迷的位高權重的客人,但浪人知道,整個“裏吉原”,唯有掌握至高力量的夜王鳳仙是不可替代的,其他人,哪怕是“花魁”,不聽話就換掉,誰會為了一個花魁去對抗夜王鳳仙?瘋了不成!


    沒了日輪還可以有月輪,還會比日輪更加年輕漂亮,但是開罪了夜王鳳仙,那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隻是浪人雖然在夜王鳳仙手下做事已經超過十年,對夜王鳳仙卻也難說了解,這位曾經肆虐中原武術界的絕頂高手實在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更加不喜歡其他人打探他的情報,所以這麽多年來,浪人收集到的關於夜王鳳仙的情報並不多。


    三十年前,重傷瀕死的夜王鳳仙逃到了東瀛,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已經是中原武術界的公敵,那麽也就隻能逃到一直和中原武術界不對付的東瀛武術界。


    東瀛武術界,準確點說是關東武術界自然極為歡迎夜王鳳仙這樣一位絕頂高手的加盟,哪怕他半死不活,一身功力廢掉了大半,那也是絕頂高手,遠非絕頂高手之下的武術家可以比擬的。


    隻是夜王鳳仙不僅和中原武術界,和中原武軍也是死仇,為了不激化矛盾,關東武術界不敢明著收留夜王鳳仙,隻能讓其轉入地下。


    正好當時“裏吉原”剛剛建成,需要一個靠得住,同時武力方麵也鎮得住的人坐鎮,於是夜王鳳仙就真的成為了“夜王”,成為了“裏吉原”的主人。


    對此,夜王鳳仙實際上無所謂,反正在他看來,他不會在“裏吉原”待太久,他隻是在利用東瀛武術界而已,隻要等他養好傷,他就會回中原找薛定山報仇,而這個時間不會太久的。


    隻是夜王鳳仙這一養傷就養了三十年,三十年過去了,夜王鳳仙也當了“裏吉原”三十年的話事人,而他的傷不僅沒見好轉,反而有越來越壞的跡象,這使得夜王鳳仙在這三十年來連維持現狀都顯得非常不容易,更加不要說恢複功力找薛定山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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