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走了,帶走了所有林家人。


    他神情悲憤,眼中殺意未泯,傅殘明白,早晚有一天,他會卷土重來。但那時候,傅殘已不是今日的傅殘,接下來這三年,他將修習內力,盡快跨入境界。他相信,有內力的自己,實力絕對是成幾何倍數增長。


    楚洛兒正站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仿佛還在回味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今日的結果,絕對是她沒有想到的。


    傅殘走到她,不禁咧嘴笑道:“恭喜,你應該是不用嫁人咯!”


    “哼!”楚洛兒冷冷一哼,臉色再次被萬古不變的寒冰所覆蓋,看也不看傅殘,大步走向屋內。


    傅殘張大著嘴,半天沒緩過神來,晃了晃頭,看著楚洛兒的背影,不禁大聲喊道:“喂!你什麽態度!好歹也幫到你了,謝字都沒有一個。”


    “有本事來我房裏說!”楚洛兒頭也不回,冷冷地聲音傳來。


    傅殘打了個寒顫,連忙閉嘴,又想起三個月前,自己誤闖進她房間。嘿!好一頓毒打,差點沒廢了自己。


    楚鷹看了傅白景一眼,沉聲道:“你想知道的,殘兒都知道。楚某鏢局還有事務,就不久陪了。”


    傅白景緩緩點了點頭,目光卻始終不離破風劍,眼神中有癡迷,有懷念,有尊敬,有向往。


    傅殘緩緩把劍遞了過去,他卻搖了搖頭,道:“這把劍現在屬於你,他也本該屬於你。”


    傅白景看著初升的朝陽,深深吸了口氣,道:“以前聽過一些閑言讒語,但今日一見,我也相信,你不會辱沒了這把劍!”


    紅日出生,金紅的陽光灑遍大地,照在傅殘和傅白景的臉上。


    他們並肩而行,他們都知道對方是兄弟,卻是一路無言。


    山還是那麽高,但這條路對於傅殘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已是秋了。


    黃葉碎滿大地,枯樹直指蒼天,縱使陽光明媚,整個山林透著難以言表的悲涼。


    山頂青草不在,狂風依舊。


    孤墳仿佛又矮了些,石碑上的字愈發不清楚了,或許很多年後,這座孤墳就會消失不見吧!


    傅白景緩緩走了過去,蒼白的手撫摸著風化嚴重的墓碑,竟然緩緩跪了下去。


    他低著頭,沉默良久,沉聲道:“他到底怎麽死的?”


    傅殘微微皺眉,疑惑道:“你們不知道?”


    傅白景道:“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已死去,已死去十九年。”


    不可能吧,大風堂沿線布滿整個江湖,怎麽會對此事不知情。傅殘心中不解,卻也沒有問出來。


    仿佛看出傅殘所想,傅白景道:“他二十四歲那年,便辭去了大風堂護法總教練的職務,離開了大風堂。父親勸他留下,他卻說,他不屬於大風堂,隻屬於劍道。”


    傅白景繼續說道:“為此我父親大發雷霆,誰知,三年之後,一個江湖百年最年輕的劍術大宗師誕生了。那年他才二十七歲。”


    傅殘緩緩閉眼,腦中已不禁浮現出那意氣風發的時刻。


    傅白景道:“中原大比,他連敗四位老宗師,名震江湖,此後卻又再次消失,和大風堂徹底斷了聯係。”


    “他去了哪兒?”


    “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傅白景道:“我聽楚老頭說,他是被歸日穀追殺而死的。”


    傅白景臉色一變,道:“江湖三大禁地之一,歸日穀!”


    “不錯!據說歸日穀派出三大天忍,追殺四十六天,終於將他殺死!”


    傅白景緊緊握著長劍,咬牙道:“天忍!竟然是天忍!循道兵解級別的天忍!”


    傅殘不禁問道:“到底什麽是天忍?”


    傅白景道:“內力有境界,忍道也有境界。天忍是忍道之中最高的境界,相當於內力中的循道兵解!”


    傅殘道:“內力到底有哪些境界?我對這些不太了解。”


    “內力有五個境界,由低到高分別是明境、暗境、化境、宗師、循道兵解。每個境界對於的內力狀態不通。”


    傅殘對此極為好奇,連忙道:“詳細講講。”


    傅白景道:“當你產生內力,便是明境,內力與招式的融合度,決定著你在明境之中的定位。若你內力與招式完美融合,就是明境巔峰了。”


    “若你內力強悍到一定程度,可突破皮囊,灌入兵器,便是暗境。此時,便有劍芒刀影了。”


    “若你內力深厚到可直接放出體外,聚氣成力,便入化境。此境之人,內力外放,可劍芒外射,隔空殺人!”


    “若你內力突破任督二脈,前後灌注全身,實力將會大增,進入大宗師之境。此境之人,一招一式,威力無窮,可開宗立派,名震一方。”


    “至於循道兵解,我不太了解,據說到達此境的人,整個身體都將會發生極大的變化,包括內力。”


    傅殘聽得熱血沸騰,道:“那麽忍道與內力武學一一對應?”


    傅白景道:“是的,忍道的小忍、上忍、大忍、地忍、天忍,對應著內力武學中的明境、暗境、化境、宗師、循道兵解。隻不過忍道和內力有著本質的區別,具體狀態也隻有東瀛忍者知曉。”


    傅殘微微眯眼:“天忍!循道兵解!這些都是極少數的江湖頂尖人物吧!”


    傅白景歎道:“何止是頂尖,幾乎是無敵的存在,我父親浸淫劍道數十年,也沒能邁進循道兵解之境!”


    “那歸日穀手筆也未免太大了吧?竟能同時派出三位天忍級別的高手!”


    傅白景咬牙道:“江湖三大禁地,實力根本無法揣測,就算是青城山、懸彌寺都不願意輕易招惹。但之所以是禁地,也是因為他們從不參與江湖爭鬥。”


    傅殘思索半晌,忽然問道:“那麽,又有誰能讓三大天忍聽其號令,追殺傅...我父親?難道是天忍之中最巔峰的存在。”


    傅白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眼中透出一種奇異的光芒,凝聲道:“也有可能......”


    “什麽?”


    “也有可能,是比天忍更高境界的存在!”


    傅殘差點跳起來,驚道:“還有比天忍更高的存在!”


    傅白景眯眼道:“去年,大風堂總部,有一位高人拜訪,我有幸得見。他為人謙和,但在我父親問起循道兵解境界之時,他言辭之中,卻隱隱表現出對這個境界的不屑。我猜測,循道兵解之上,應該還有更高的境界,隻是我們修為太低,無法接觸到。”


    傅殘道:“若循道兵解之上還有境界,那麽忍道也應該有對應的境界!”


    “是的。”傅白景歎道:“唉,難怪他英年早逝,原來是遭到三位天忍追殺!”


    傅殘雙眼一凝道:“三大天忍,亦不足以殺他!”


    傅白景臉色微變,道:“什麽?”


    傅殘道:“據楚老頭說,他被追殺之時,已然突破至循道兵解!憑借他對劍道的領悟,三大天忍,亦不足以殺他!”


    “可他......”


    傅殘道:“因為他當時抱著我,無力應戰,所以一路退逃四十六天,才重傷垂死,不治身亡。”


    傅白景喃喃道:“那是他應該不到三十歲!不到三十歲的循道兵解強者!”


    傅殘也忽然沉默,不到三十歲的循道兵解強者,這幾乎想都不敢想。


    “歸日穀!”傅白景道:“縱然是歸日穀高手如林,此仇,也不能不報!”


    “可是......”


    傅白景冷笑道:“我大風堂無數男兒都願為他灑血而死!武林無數好漢也絕不能接受東瀛忍者追殺我華夏武林天才!”


    傅殘道:“可是,聽楚老頭說,仇已報了。”


    “什麽?”


    “楚老頭一直關注此事,據說父親死去後的第二年,三大天忍在歸日穀七十裏之外的小鎮上,被人殺了。”


    傅白景瞪大著眼,愣了半天,道:“被一人所殺?”


    “對,一人!”


    “一人,獨殺三位天忍!”


    “是!”


    “他用的是什麽?”


    傅殘道:“是劍法,但用的不是劍!”


    “不是劍?”


    “是手指!楚老頭遠赴千裏,專程去了解的情況,據說是以指為劍,以氣殺人!”


    傅白景臉色劇變,驚聲道:“空楚河!是空楚河!”


    傅殘道:“空楚河是誰?”


    傅白景深深吸了口氣,道:“二十二年前中原大比,傅寒風連敗四位宗師後,一位青年不知從何處走出,以手指禦劍氣,與他激戰四百回合不落下風,最終二人戰平,成一時瑜亮。”


    “還能有人與他媲美?”


    “就空楚河一個!隻是他已消失二十餘年了,想不到竟是他殺了三大天忍!”


    傅白景繼續說道:“想不到,想不到,那年他也才三十吧!一己之力,殺三大天忍,他跨入了循道兵解!”


    傅殘沉默,這個江湖的天才,遠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


    傅白景歎聲道:“自己終究還是算不上青年強者,更算不上天才。”


    他沉默良久,對著墳墓,緩緩拔出了長劍,猛然插在地上。


    拔劍插地!一個劍客最神聖最真摯的敬禮!


    然後他走了。


    他沒有帶走他的劍。


    傅殘問他為什麽要拔劍插在這兒,他隻是笑笑,道:“我會回來把它拿走,當我覺得我有資格拿走的時候。”


    傅殘明他的意思,他一定等到自己有資格來拿這把劍時,才會回來。而這個資格,當然是由他自己來定,是宗師,是循道兵解,隻有他自己知道。


    唉!為什麽每個人都這麽有抱負呢?傅殘心中有些不爽,前有林方越削指起誓,後有傅白景留劍明誌,這個江湖,競爭有點大啊!


    看來自己隻能默默無聞地做一個江湖小混混了,嘿嘿!傅殘沒心沒肺的想著。


    想歸想,累歸累。第二天一大早,傅殘又來到的山頂,繼續了自己的練武之旅。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什麽辛苦與不辛苦,也沒有什麽曲折與不曲折,有的隻是強與弱,勝與敗。


    你若是不甘平庸之人,就永遠不要提辛苦二字。你若是甘於平庸,就一直要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覺悟。


    生活歸於平靜,傅殘整日練劍,風雨無阻,本以為可以安靜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一件震驚江湖的大事發生了。


    當天一早,傅殘正要出發,忽然見楚鷹麵色無比倉皇,召集鏢局所有骨幹議事。半年多來,楚家鏢局可謂曆經風雨,傅殘卻從未看到楚鷹如此緊張。


    連忙跑過去一問,隻聽楚鷹顫顫說道:“昨晚!就在昨晚!林家上下六十八口,滿門被滅!”


    “什麽?不可能!”傅殘幾乎是跳了起來,大理第一家族一夜之間,滿門被滅,這幾乎是天方夜譚。


    楚鷹苦笑道:“之前我也不相信,親自跑到林家去看,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現在林府已經被官府封鎖了。”


    傅殘震驚道:“真的是滿門被滅?全死了?江湖誰有這麽大能量?能不知不覺滅林家滿門?”


    楚鷹道:“除了半月前便離家出走的林方越,其他人包括家主林霄在內,全部被殺。江湖上有能力做到這件事的門派還是有很多,但無冤無仇,誰會這麽狠毒滅人滿門?”


    傅殘深深吸了口氣,想不到一直擔心的林家,竟然就這麽沒了。這不但沒有讓傅殘覺得有絲毫輕鬆,反而心情愈加沉重。江湖,就是這麽殘酷而真實,沒有誰是絕對安全的。


    很快,事發第三天,大風堂的人就來了。


    大理是大風堂的地盤,自己地盤出了這麽大的事,無異於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這件事絕對不會輕易了解。


    一共來了三十六人,其中就包括大風堂少主傅白景,而接待他們的,當然就是楚家鏢局。


    沒人會懷疑楚家鏢局是凶手,楚家沒這實力,也沒這膽量。


    傅殘坐在房中,心中忽然有一種極為不安的感覺,好像有一隻大手,緊緊握著江湖這個龐然大物,然後進行一場極大的變革,所有大小勢力都會被一一洗牌。


    而自己,尚沒有內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覆滅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弄蛇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弄蛇者並收藏覆滅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