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離長安本就不遠,秦始皇陵更在忻州與長安之間的驪山北麓,傅殘出發兩天,便走完大半路程。


    夕陽西下,殘霞漫天,所有植被都被映上一層紅光。


    天地有些朦朧,傅殘提著長劍開道,凝眼一望,隻見林中忽然現出一條白石鋪地的小路,曲曲折折,不知通向哪裏。


    傅殘眉頭一皺,踏上小路,一路走下。隻見目光盡頭,山林之間,小路之旁,立著一棟巨大的建築。


    這棟房子已然古老,散發著蒼涼的氣息,傅殘走近一看,隻見此樓共兩層,勾簷青瓦,朱紅木柱,其上滿是枯藤青苔,破敗至極。


    抬眼一看,一麵大旗隨風招展,上麵赫然寫著:“英雄客棧。”


    這名字倒也不嫌口氣大,傅殘左右一望,客棧的一邊是無盡的荒原,另一邊是茂密的森林。


    這個客棧就立於這山林荒原之間,神秘、珍貴,而又令人神往。


    傅殘一把推開客棧大門,一陣極大的喧囂之聲驟然傳來,隻見這看似生意慘淡的客棧大廳,竟然坐滿了一個個江湖人士。


    熱茶烈酒,熟肉好菜,一個人喝得不亦樂乎,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傅殘進來。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客棧,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傅殘皺著眉頭,看著眼前仿佛不真實畫麵,緩緩走到櫃台前麵。


    肥胖的掌櫃好像並不忙的樣子,坐在裏麵打著盹兒,傅殘連續喊了好幾聲才把他叫醒。


    胖掌櫃白了傅殘一眼,似乎在怪罪傅殘打擾了他的美夢,不冷不熱道:“吃飯還是住店?”


    有點意思......傅殘輕輕一笑,掏出一錠銀子,道:“住店。”


    掌櫃瞟了銀子一眼,淡淡道:“不夠。”


    “不夠?這可是五兩銀子!”


    “你住不住?”


    傅殘臉色有些不好看了,道:“多少錢?”


    胖掌櫃道:“十兩,一晚。”


    十兩一晚!這和搶錢也沒區別了,傅殘雙眼微眯,忽然又拿出三釘銀子,道:“可以,花完了找我要。”


    胖掌櫃接過銀子,撐起身體走出,把傅殘領到二樓一個房間,道:“兩日之後,我來拿錢,記著,晚上別亂跑,容易出事。”


    “噢?”傅殘饒有意思地看著掌櫃。


    掌櫃的好像不願解釋,道:“話已至此,你愛聽不聽,出了事別找我麻煩就行了。還有,不能去後院,那邊住著老神仙,五十兩銀子才能拜訪。”


    “嗬!神仙也貪錢。”傅殘低笑一聲,看著還算幹淨的房間,忽然道:“酒菜別上了,我去大廳吃。”


    “可以。”掌櫃的話傳來,人已經不見了。


    傅殘眯著雙眼走到陽台,看著下麵大廳中熱鬧的場景,嘴角又不自禁微微翹起,這客棧處處透著異常,還真是令人好奇啊!


    “天黑了!”


    “天黑了!”


    忽然,大廳的客人忽然叫了起來,無論在喝酒的還是在劃拳的,全都忽然站了前來,回房間的回房間,出門的出門,但更多人,卻是往後院而去。


    據說,後院,住著一個老神仙!


    傅殘緊緊皺著眉頭,難道這些江湖人士,都是奔著老神仙而來的?


    忍不心中好奇,傅殘下樓來到掌櫃身邊,拿出五十兩銀子,道:“帶我去後院,看看老神仙。”


    胖掌櫃好像知道傅殘會來一般,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一把收起銀子,懶洋洋地道:“記著,見著老神仙,有三個問題不能問。一:不能問他身份,二:不能問他來曆,三:不能問他年齡。知道了嗎?”


    規矩還挺多,傅殘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繞過一個有枯井的院子,再到另一個院子,就看到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江湖人士。


    有的隻是衣不遮體的莽漢,有的是衣著華貴的公子,更有氣勢不凡的高手,一看就知道不是小人物。


    這些人到底因何而來?難道都是想見這位老神仙?


    傅殘皺眉道:“這些人為什麽都要來看老神仙?”


    胖掌櫃道:“因為他們心中有惑。”


    “老神仙能解惑?”


    “老神仙天上地下,無所不知。”


    胖掌櫃話音剛落,聽眾人激動喊道:“老神仙來了,老神仙來了!”


    傅殘抬眼一看,隻見前麵忽然拉起一道黑色的簾子,一個高瘦的身影已然坐在裏麵,翹著二郎腿,好像在吃著什麽東西。


    畢竟是晚上,畢竟燭光灰暗,畢竟隔著簾子,傅殘運足內力,也看不清楚裏麵那人的樣子。


    胖掌櫃走到簾子前,大聲道:“老規矩,老神仙會根據你們的問題出價,如若嫌貴,自行離開。”


    此話一出,眾人仿佛愈加激動,一個喘著粗氣,雙眼死死盯住簾子。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出來,對著簾子深深鞠躬而下,沉聲道:“老神仙,我欲吞並城南勢力,但奈何城南魁首吳虎武功高強,其下還有一幫高手,我實在有心無力,請老神仙解惑。”


    話音一落,四下安靜到極致,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傳出:“二百兩。”


    這人絲毫沒有猶豫,直接掏出銀子遞給胖掌櫃,然後恭敬地等待著。


    老神仙縹緲的聲音傳出:“你是長安西城地下魁首張子雄,最近一直被城南吳虎打壓,節節敗退,已然無法支撐了,對不對?”


    張子雄激動道:“對!我是張子雄,老神仙果然神通廣大,請為在下解惑!”


    老神仙道:“斬其魁首,亂其人心,城南可破。吳虎武功高強,但生性好色,而且極重感情,懂了嗎?”


    張子雄沉默良久,忽然道:“吳虎好色沒錯,但重感情卻未必吧?”


    老神仙幽幽道:“他隻在意一個人,他的私生子吳光耀。”


    張子雄臉色猛變,驚道:“吳虎有兒子?”


    “話已至此,下一位。”


    張子雄臉上湧出驚喜,連忙又鞠了個躬,激動道:“多謝老神仙解惑!多謝!”


    他說完話便立即離開,而其他人蜂擁而至,不斷拿出銀兩,提出問題,都被這位老神仙一一解答,然後激動地離去。


    傅殘緊緊皺著眉頭,心中疑惑無比,這所謂的老神仙,好像真的什麽都知道,每一個問題都能非常準確的回答,並提出解決辦法。


    隻是......這個聲音,好像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兒聽過。


    人已走盡,隻剩傅殘,他上前沉聲道:“老神仙,我欲前往秦始皇陵,盜取始皇玉璽,請問該怎麽做?”


    “十萬兩。”


    “什麽?”傅殘頓時瞪大了眼,前麵最高的才五百兩,到了自己,竟然是十萬兩!


    老神仙蒼老的聲音傳出:“始皇玉璽,值這個價。”


    傅殘冷笑,他身上總共才一百多兩銀子,問這個問題,無非是想看看此人反應罷了。


    胖掌櫃沉聲道:“給錢,或者離開,立刻決定。”


    傅殘冷冷道:“我沒錢,也不想離開。”


    老神仙道:“我看你與我有緣,便回答你這個問題。”


    “多謝。”傅殘心中愈加疑惑,此人到底是誰?語氣怎麽如此熟悉。


    老神仙幽幽道:“你此去危險難測,有大悲之苦,需要一人幫助。”


    傅殘忽然又覺得此人說的有道理,沉聲道:“大悲之苦?你是說,此行我會遭遇大悲?到底是指什麽?”


    老神仙道:“花易謝,果易落,一切天定,無法改變。”


    傅殘聽不懂這些話,姑且幾下,接著道:“那麽又需要誰幫助?”


    這人道:“一位道法高深、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且智慧超群的道士!”


    傅殘右手緩緩捏住破風劍柄,眼中透著恨意,咬牙道:“那個道士道號為何?”


    老神仙道:“沒有道號,但剛才一切詞語用在他身上,卻是在合適不過了。”


    “幹你娘!”傅殘大吼一聲,破風劍倉然而出,對著黑簾頓時斬去。


    強大的劍芒撕裂夜空,直接把黑簾絞得粉碎,露出一個倉皇的身影,手中還提著一個快吃完的雞腿。


    傅殘大怒道:“你個老王八蛋!竟然騙到老子頭上來了!還白銀十萬兩!”


    傅殘直接舉著劍走過去,殺氣騰騰,嚇得老神仙連忙繞著院子跑。


    這廝一身藏青色道袍,須發花白,頗有仙風道骨,隻是腰上別著的酒壺,手上拿著雞腿,完全破壞了他的形象。


    那一臉賤笑,表情猥瑣,不是道爺又是何人?


    老道士大叫道:“小友!別生氣啊!道爺我隻是跟你開個小玩笑而已......”


    傅殘喘著粗氣大怒道:“老王八!之前不讓令狐丘前輩前來支援,這個賬我還沒跟你算,你現在又搞騙人這一套,說,撈了多少錢了!”


    老道士嘿嘿一笑,道:“沒撈多少啊!一半的人都是托兒,剩餘的都是小錢,忙了整整一晚,口幹舌燥,才掙幾百兩銀子。”


    幾百兩!傅殘一陣無語,這還少了?幾百兩銀子他媽的都可以買一棟上好的宅院了!


    狗日的騙子!想到他之前跟令狐丘說來救自己不如陪他下棋,傅殘心中又是憤怒不已,提著長劍又追了好幾圈。


    老道士一副要死的樣子,癱在地上,吞了吞口水,道:“小友啊!都是誤會啊!肯定是侯虛白那小子誣蔑道爺我!你看,我這不是來陪你了嘛!”


    傅殘冷笑道:“你屁武功不會,還不如不來,我還得照顧你。”


    道爺老臉一紅,道:“別胡說,道爺我年輕時候武功......”


    “行了!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傅殘擺手道:“錢拿過來。”


    道爺立馬道:“什麽錢?沒錢!”


    傅殘直接拔出破風劍,咬牙道:“把老子剛剛給的五十兩還回來,不然老子直接一劍結果了你!”


    “別、有話好好說!”道爺訕訕一笑,道:“這就給你,這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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