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煙霧飄在鹿城府衙上方, 看著裏麵進進出出哭喪的人,不住的歎氣。


    何子蕭這個笨蛋, 之前看他是進士,以為他能掀起一些風浪, 他把自己玩死後,它網開一麵,另外給他弄個身體,結果這個蠢貨又把自己折騰死了。


    雖然王瑞體內寄居了蟄龍是無法預料的事情,但五通神二哥堅定的認為何子蕭是蠢材。


    呸,還進士呢。


    自從兄弟們死了,就剩他一個人單打獨鬥, 日子過得遠不如之前逍遙, 之前是四分辦事,六分尋|歡,現在沒幫手,唯有九分辦事, 隻留一分找樂子了。


    它又聽到有人在祈求自己了, 它心煩的罵道:“你們人類就不能消停一會嗎?每日每夜都有欲|望要滿足!”話雖這麽說,卻不能怠慢。它循著祈求的聲音飄過去,發現是一個豐滿的婦人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的叩拜道:“五通神仙,我與夫君房|事不協,他每每力不從心,請五通神仙讓我的夫君重振雄風。”


    哈哈, 想什麽來什麽,正愁沒底解悶子就有婦人送上門來,好好好,你的神仙現在就幫你。


    它看到另一個屋的炕上坐著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想來就是這婦人的丈夫了,於是低頭一鑽進入了這男子身體內。下地走了幾步,適應了身體,便仰頭闊步的走進屋內,抱住婦人丟到床上:“小娘子,讓你知道你夫君的厲害。”


    婦人躺在床上,咯咯一笑,袖子一揚,灑了“丈夫”滿臉的朱砂,然後一腳將“丈夫”踢到了炕下:“你虞姑奶奶哪裏來的丈夫。”


    與此同時,埋伏在屋後的黃九郎和胡四郎進來,二話不說,便將“丈夫”捆成了粽子。


    五通神的二哥雖然被困在男人的身體內出不去,它卻一點不怕,他嗤笑道:“又是你們這群狐狸,還不長記性麽,你能將我怎麽樣,有能耐你就把這個男人也一並殺了。”


    黃九郎抱著肩膀冷笑:“這個男人不過是個乞丐,命格極賤,殺了也沒什麽大礙。不過,殺生總是不好的,所以我們不會殺他。”


    五通神二哥不屑的道:“就知道你們辦不成大事。”


    黃九郎看了眼胡四郎:“我們已經找到收拾你的辦法了。”


    胡四郎翻遍古書終於有了收獲:“你是?,殺死你,需要至陽之物,天下至陽之物有兩個,天上的太陽,還有人間的煙火。”見五通神表情緊張起來,他確定自己說對了:“怎麽,被點破真身害怕了?”


    虞小紅道:“別跟它廢話了。”說著走到廚房,將灶台上的大禍搬到了屋內,對著“男人”晃了晃:“人間的煙火都在這裏了。”


    做飯的鍋底每日被燎燒,汲取了人間最濃厚的煙火氣兒,五通神二哥看著鐵鍋,佯裝強勢:“你以為我怕嗎?”


    黃九郎語氣淡淡,不急不緩的道:“人死為鬼,鬼雖然怕煙火氣,但因為前身為人,還不至於太過恐懼。但你是鬼死後化之,早已沒有任何人的氣息,觸到煙火氣就像冰遇到火。來吧,試試看,古書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虞小紅笑著將鐵鍋罩到了“男人”頭上,就聽男人歇斯底裏的喊道:“別、別這樣”


    “你喊那麽大聲幹什麽,又不會立即死,你隻會覺得像螞蟻啃食,一點一點的將你炙烤而亡。”黃九郎道:“最重要的是,人卻不怕煙火氣兒,這個男人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你殺了我也沒用啊,娘娘會再派人接替我們的。”


    “什麽娘娘?”


    五通神知道快死了,絕望的道:“一位厲害的娘娘,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麽,是她將我們兄弟變成?的,允許我們來人間作威作福,為她尋找亡魂。你殺了,我她還會派其他?來。”


    黃九郎笑道:“好啊,那你就先死了吧,看看到底會不會再有人接替你。”說罷,拿一塊破布塞住“男人”的嘴巴,將他手腳捆在一起,塞進了大鐵鍋下麵,整個人都扣在裏麵。


    過了一天,黃九郎獨自過來,掀開鐵鍋一看,男人頭頂滲出了一灘汙穢的水痕,散發著惡臭味,可見是體內的五通神被炙烤成了汙水,發散了出來。黃九郎叫醒乞丐,給了他一筆錢,將他打發了。


    現在所知道的五通神全部都死了,天下該太平了。


    黃九郎陰神出竅在鹿城上方做探查,他看到有信奉五通神的信徒大聲嗬斥五通神騙他,今日他輸了個精光,有拐騙了鄰居女兒的惡漢被追打,捂著腦袋呼喊五通神幫助他,但還是被打成了血葫蘆。


    他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五通神消失了。


    他回到了自己身體內,正要出門迎接這個沒有五通神的太平世界,突然間腳下發出了轟隆聲,仿佛有妖怪在下麵要衝出來一般,黃九郎大叫不好,起身欲飛,而此時,從地下突然伸出一隻纖細的美人手來,抓住他的腳腕,將他生生拽到了地上。


    九郎欲舍棄肉|體先讓元神逃走,卻不想他竟然無法陰神出竅,這隻手拽住的不僅是他的肉身還有他的陰神。


    “小狐狸,你殺了我好幾個五通,你要怎麽賠我?”地下傳來手主人的笑聲。


    手的力氣極大,黃九郎根本不是敵手,眼看自己的視線越來越低,最後視線和地麵一平,再之後,什麽都看不到,一片黑暗。


    -


    王瑞他們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現了兩座巨大的城門,第一個門上懸掛著一盞昏暗的燈籠。


    王瑞盯著那燈籠看,他感覺那燈籠仿佛有生命一般,好像一個人的眼睛,隻是現在是閉著的,隨時能睜開。


    走過第一道門,來到第二道門門口,這一回城門上掛著一盞明亮的燈籠,晃得人整不開眼睛,是陰間最明亮的地方,和其他地方灰蒙蒙的情形不同,人站在這盞明燈下,毫毛畢現,真真切切,無處躲藏。


    這時就聽一個鬼差啊了一聲:“不好了,拘錯人了。”


    另一個抱怨道:“我就說讓你看仔細些,這都到酆都城了,你才看清楚。你送回去吧,我是不管了。”押著剩下的人走了。


    王瑞納悶,他們不是剛才閻羅殿出來麽,怎麽又到酆都城了,閻羅殿不該在酆都城內嗎:“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何雲一才想起王瑞是個凡人,不知道陰間的結構:“咱們此時在酆都城內,現在要出城去,惡狗嶺在外麵。”


    懂了,之前跟著何雲一一步到位直接到了閻羅殿,現在要按照步驟出城,跟那些進入酆都城的鬼魂逆向而行。


    他與鬼差和鬼魂擦身而過,心想自己百年之後也是這樣的嗎?待遇也太差了點,多做好事爭取多活幾年吧。


    出了城門,王瑞回頭,果然看到城門樓上寫了兩個大字:酆都。


    王瑞擔心的問:“何雲一,你能不能算算我到底能活多久啊?”


    能算早算了:“天機不可泄露,不過看你這多災多難的樣子,怕是難活到壽終正寢,何必詢問還有多少陽壽。”


    王瑞氣道:“你這句話還真是安慰到了我呢。”


    何雲一見他生氣了,笑道:“不過你放心,如果你死於非命,我會幫你還陽的。但你要記住一點,千萬不能喝前麵亭子裏的水。”


    前方出現了一個掛著迷魂殿三個字的小亭,亭子中間有一口井,井後邊排著一個看不到頭的長隊。


    “這是迷魂水,喝了迷魂水的鬼魂不會再說假話,然後進入酆都城到十殿閻羅麵前,如實吐露自己做過的壞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何雲一道:“喝了這水,你回到陽間也沒法活了。”


    人都說鬼話連篇,其實活人才是謊話連篇,甚至不說謊就沒法過日子,沒法想象一個不會說假話的人該如何生活。


    王瑞看井邊排隊取河水的人井然有序,不擠不搶也沒有逃跑的,不解的問:“人死了到陰間都這麽老實嗎?如果逃跑,不喝這水會怎麽樣?”


    “不會有人逃跑的。咱們繼續走就知道了。”


    王瑞便跟著何雲一繼續往前走,一路上仍能看到鬼差押著魂魄在走,這些鬼差偶爾會看一眼何雲一跟王瑞,但馬上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了,反正能來陰間的都不是普通人,不死就逛唄,惹出事來,自然有人來擒,小小的鬼差何必出頭。


    恍惚間,一陣絲竹管弦聲傳來,飄渺悅耳,就見前方出現了一座繁華的街道,路兩邊陳列著各種攤位,瓜果李桃,糕點熏肉,應有盡有,店內不時傳出動聽的音樂,隱約可見有女子在裏麵跳舞,招攬路過的人進去。


    這時有鬼差押著的隊伍走過,隊伍中有鬼魂受不了誘|惑,一走一過便偷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裏嚼了起來。


    “啊啊”塞進嘴裏的糕點變成了釘子,紮破了他貪吃的嘴巴,鮮血淋漓。


    而這時攤主趁機衝上來,抓住這人的胳膊,使勁一揪,便將胳膊扯了下來,歡快的朝身後喊道:“兒子,快來,你被惡犬吃掉的胳膊有著落了。”


    跑出來個單臂少年,催促道:“爹,快給我安上。”


    而被扯掉胳膊的鬼魂捂著斷臂,哭道:“鬼差大人,怎麽辦啊,您得幫幫我啊”


    負責押運的鬼差沒好氣的罵道:“告訴你們不要吃這野鬼村的東西,你非要吃,活該!你魂魄不全,投胎轉世也不會是聰明人。”那人嗚嗚哭道:“他們搶了我的胳膊啊,這不是強盜嗎?”


    “那你就是小偷,這種事情鬧到閻王殿也沒理說!你自己受著罷!”


    那得了胳膊的少年和他爹則美滋滋的排在了隊伍後麵,高興的道:“在這裏等了三年,終於可以魂魄俱全的去投胎了。”


    王瑞將這些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這都是通關秘籍,等自己死了都用得到的。


    穿過野鬼村這一路,不時有鬼魂因為偷竊或者覬覦跳舞的女子給搶去胳膊腿。


    等走出了野鬼村,很快,前麵就出現了一個山坡,三個鎏金大字掛著:金雞山。


    還沒進山,就聽到裏麵慘絕人寰的叫聲,王瑞咧嘴:“這、這地方是幹什麽的啊?”


    “給鬼魂吃殺威棒的地方,剛到地獄的鬼魂多有不服者,經過金雞山和惡狗嶺,再不服的鬼魂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難怪剛才遇到的鬼魂都是一臉麻木的,對啊,為什麽留在人間的鬼魂多有凶神惡煞者,而在陰間遇到的這些則老老實實,根源在這裏。


    才一入金雞山,就看到兩邊的山坡上站著無數大公雞,一看到鬼魂就撲騰騰的扇著翅膀去啄,將鬼魂啄的不是瞎眼就是掉肉,有的渾身簡直沒一塊好肉。


    而鬼差們也不管,俱在離出口不遠的地方閑聊看熱鬧。


    “人心不古,都不信老祖宗傳下來的那套了,你看看這些個魂魄被啄的,早些年押送的那些鬼魂,大多胸口都放五穀雜糧,雞隻啄五穀,就不啄人了,現在倒好,瞧瞧,這哭爹喊娘的,刺耳。”


    另一個鬼差靠著山坡撇嘴道:“聽說陽間那邊的陰陽先生吃不開,都不幹了,沒人告訴死人的子女,死後在裝殮的時候要在胸口放五穀應付這個金雞山,活該唄,還能說什麽。”


    王瑞貼著何雲一,恨不得把鬼差的話記下來,回去之後千萬吩咐好了,等他死後裝殮的時候放五穀。


    何雲一問他:“你想不想看了?”


    說真的,太血腥了,王瑞道:“我不看的話,走不了路啊。”


    “你不是拽著我呢麽。”


    也對,王瑞便閉上了眼睛,而此時感到何雲一在他額頭上點了下,他便連聲音也聽不到了,走了一會,等何雲一再一次點他的時候,他睜開眼睛,已經出了金雞山。


    何雲一指著前方道:“到了,惡犬嶺。”


    雲山霧罩下有一處山嶺,看起來比剛才的金雞嶺要大得多,不時傳來嗚汪汪的狗叫聲,而慘叫聲比金雞嶺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瑞臉一苦:“我完了。”


    “你完什麽了?”


    “我之前弄死過一個狗,怕是這些狗不會饒了我。”


    “有我在,你怕什麽?”


    “我是怕我死後……”王瑞這一趟地府遊,別的沒想,滿腦子都是身後事。


    何雲一見他不像是裝的,不禁也狐疑起來,怎麽看他都是凡人,他自己也真情實感的擔心死亡,就這麽個普通人,生死薄為何沒有記載?他越是顯得普通,越是沒法解釋。


    生死簿上沒有記載,恐怕肉身死了,也沒鬼差來拘魂,弄不好要永遠徘徊在人世。這麽一想,何雲一頓時覺得王瑞挺可憐的:“你放心吧,我一定給你找個歸宿。”


    王瑞凝眉,什麽叫找個歸宿,他的歸宿不就是陰曹地府麽。


    燕雲光在這附近出現過,何雲一不敢怠慢,走進惡犬嶺的時候,每一步都留心觀察。


    漫山遍野的惡犬呲牙咧嘴的矗立著,隻要有魂魄經過,便上去撕咬,有的撕咬幾口,那魂魄掙開了便算了,有的則死死咬住不放開,直到把鬼魂撕扯個粉碎,而麵對何雲一,惡犬們紛紛繞開躲開,夾著尾巴逃開。


    何雲一在袖中摸出塊肉來,扔到狗群中:“你們中誰見到一個道士了?也像我這般打扮。”


    狗們夾著尾巴嗚嗚的搖頭,露出膽怯的神色,都不去吃那塊肉。


    “算了,你們自便吧。”何雲一失望的道,帶著王瑞向惡犬嶺外走去。


    這也太隨便了,狗說沒看見,就走了?不可能!王瑞才這麽想完,忽然覺得自己身子輕盈了起來,原來他被何雲一帶著往惡狗嶺的懸崖峭壁上躍去了。


    他們找了個山崖落下,躺下來聽下麵狗群的對話。


    一條花點狗道:“沒想到那道士竟然還有師兄弟,他已經很不好對付了,再來一個,娘娘怕是要受累了。”


    另一條黑狗道:“是啊,真擔心,除了娘娘會投喂咱們,還有誰管過咱們,娘娘來之前,上千年了也沒人喂過咱們一口吃的。就是那個道士扒咱們的皮,咱們也不能透露關於娘娘的一個字!”


    何雲一聽了,輕笑道:“是條忠犬。”


    王瑞壓低聲音道:“它們叫那人娘娘,而我看到砸爛的五通神中有個女子泥像,肯定是一個人,咱們找對地方了。”


    這時下麵的惡犬豎起了耳朵,似乎是聽到了王瑞他們的談話,警覺了起來。


    何雲一眼神冷漠的居高臨下看它,一副“也好,你一旦發現我,我索性打爆你的狗頭”的表情,合該這條狗命不該絕,此時打路口又來了一群鬼魂,這狗笑道:“哈哈,原來是又有人來了。”四條腿拔開,撲咬過去。


    何雲一仰麵躺在岩石上,對周圍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它們不是說那個娘娘會投喂它們嗎?那就等著吧。”


    王瑞見他躺的悠閑,也往岩石上一靠,躺在了他身旁,不多一會,他歎道:“我要說一件事,你別嫌我煩……”


    他餓了,還不是一般餓。


    何雲一眼睛都不睜一下:“你在我袖子裏摸一摸。”


    王瑞便將手伸進他袖管,摸到他光潔的小臂,惹得何雲一睜開眼睛不滿的看他。王瑞忙道:“抱歉抱歉。”在袖袋裏摸,摸出一個油紙包,不用說,裏麵是點心,不禁笑彎了眼睛:“你怎麽知道我餓了?”


    何雲一沒回答,嘴角翹起,“得意”的保持著神秘性。


    王瑞才要吃,想到了什麽,忙住口了:“會不會讓下麵的惡犬聞到味道?”


    “它們的鼻子聞不到陽間食物的味道。”


    既然如此,王瑞就放心大膽的吃了,幾口下去渴了,他又苦著臉:“我要說一件好事,你別嫌我煩,我……”何雲一同樣眼不睜頭不抬的道:“你再摸摸我袖子裏。”


    王瑞聽話的去摸,摸出一個茶壺,他忽然十分感動:“……你真了解我。”


    何雲一心裏一跳:“誰了解你了。”翻身側臥去了。


    陰間沒有太陽,永遠是灰蒙蒙的,因為分不出白天還是黑夜,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狂吠的惡犬都安靜下來,滿山遍野的狗都往一處跑去,。


    何雲一道:“我要將你變小揣進袖中,你別怕。”才說完,王瑞便覺得身子迅速縮小,很快身子還沒周圍的雜草高,自己身高這會隻有半個手掌那麽大了。他不免有些慌:“我、我這……”


    何雲一伸出手掌,讓他坐上來,然後小心翼翼的被他放進袖中:“一會要去追這春燕,這樣帶著你行動更方便。”


    王瑞心道,你不帶我來豈不是更放便,但現在說這些都完了:“唉,你別把我掉了就行。”緊緊的扯住他的衣袖。


    何雲一飛身去追那群惡狗,到了它們聚集的地方。


    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挎著一個籃子,正從裏麵不停的拿出肉來四處撒著:“別搶,別搶,都有份!”


    丫鬟喂完狗,步履輕盈的走了,何雲一不遠不近的跟著,隨著這丫鬟一路來到了望鄉台。


    望鄉台是天上的神佛可憐鬼魂踏上黃泉路再也無法回到人間,特意設置一個能看到自己家鄉的高台,這高台四周是望不到底的黑色深淵,從來沒人探究過那裏麵是什麽,有人說直接通向奈何橋,也有人說裏麵什麽都沒有。


    現在這丫鬟來到望鄉台,見四下無人,竟然俯身一跳,躍身進入了深淵。


    何雲一現在是不會相信,這深淵下麵什麽都沒有的說辭了。


    他來到深淵邊緣,想都沒想也跟著跳了下去,下降的過程中,害怕王瑞飛出去,將袖口捏緊,過了許久落到一塊實成的地麵,才將袖口放開。


    王瑞坐在他袖中喘著粗氣,不經意間向外一看,就見前方有一處高大氣派的府邸,上麵三個鎏金大字:給孤園。


    那丫鬟此時早不見了,何雲一走到府邸前,使勁砸門,咋了一通後,才聽到腳步聲,似是有人來開門。


    “什麽人敲門?”


    “請問你們可看到一個小道士?”


    門縫裏露出一隻眼睛,嬌哼道:“娘娘說的真沒錯,來了一個找事的道士不算完,他的師兄也會找上門!”說罷,將門閂打開,放了何雲一進來:“娘娘說了,如果有人來找那道士,就將人領到她麵前去。”


    “你家娘娘是什麽人?”


    “說出來怕嚇到你,還是不說了!反正不是你能惹的人。”


    何雲一四下探看,見這給孤園內別有洞天,才走了一段路,有一條沸水翻滾的大河橫在他們跟前,河水血紅腥臭,飄著斷臂殘肢,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丫鬟拔下簪子一劃,河水從中間分開,露出一條通道:“請吧。”


    何雲一跟著丫鬟的步子穿過這條河流,到了對岸。


    岸上一排整齊的屋舍,這時候從中間的屋子內走出來一個年紀稍長的丫鬟,見了何雲一先福禮,才客氣的道:“見我們娘娘也行,可不能在袖中藏東西,藏個大活人就更不行了。”


    何雲一見王瑞被人發現,便將他取出來,重新變大:“這下行了吧,別磨蹭了,快些帶我去見你們娘娘。”


    這個稍微年長的丫鬟道:“兩位隨我來,我們娘娘現在正忙,請二位在這間安樂窩等一下罷。”說完,推開一間屋子的門,讓了他們進去。


    王瑞在踏進屋子的瞬間,就見周圍的景物迅速變化,待他將一隻腳落下,圍的情景已完全變成了他家客廳的樣子,他怔在原地,發出了一串思考,我在哪裏,剛才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瑞兒,你可回來了,早知道這樣你要去這樣久,我們就不讓你去曹州了。”


    他的父母從後堂走出來,殷切的詢問他這趟曹州之行的情況。


    王瑞警惕的看著父母,但奈何他肉眼凡胎,怎麽看這兩位都看不出破綻,無論是外形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和自己的父母無二,他甚至覺得他們皺紋的位置都和自己記憶中的吻合。


    與參加鄉試歸家時一樣,他爹王永德準備了豐盛的菜肴給他接風,順手又給他了千八百兩銀子叫他拿去花。


    王瑞拿著銀票,心裏一橫,我倒要看看你們這群妖怪還有什麽花樣,拿著銀票就出了門。


    門外不是給孤園的血河,而是他們王家的內宅情景,幹活的丫鬟走來走去,見了他都叫少爺。


    王瑞嘖嘴:“厲害的幻術!”他來到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每個人看起來都那麽真實,看不出任何異樣,這個時候就聽有人在身後道:“大舅哥!”


    他一回頭,見是霍桓,他露著一口小白牙朝他笑:“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正好,今日韋大哥做東請客,一並來吧,我們給你接風。”


    王瑞心想你們敢請客,我就敢赴宴,瀟灑的道:“那走吧!”隨著霍桓便去了韋興賢在郊外的別墅,和每次一樣,吃吃喝喝,挑|逗伎女,被伎女挑|逗,做作詩詞,唱唱豔曲,樂得逍遙。


    吃喝回來,已是傍晚了,王瑞坐在馬車上,還是懷疑人生,這到底是什麽幻覺啊。


    難道是來讓我過日常的?!


    這個念頭一出,王瑞隻覺得周圍的情景迅速變化,他再一眨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簡陋的房間內,隻有一張圓桌和兩張椅子,他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另一張則被何雲一占著,他托著腮幫在看他。


    “你看到了什麽?”


    “生活日常,父母給錢,朋友吃喝,怪沒意思的。”王瑞道:“怎麽,你知道我產生幻覺了?”


    “你一進入這間‘安樂窩’就中了招,據春燕說這裏會讓人失去鬥誌,耽於享樂,沉湎於享受中。”何雲一輕笑,帶著幾分無可奈何:“你看到是竟然隻是你的日常生活,可見你原本就生活在安樂窩了。”


    王瑞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原來我的生活這麽好啊,對了,你呢,你看到了什麽?”


    “我豈會被這裏迷惑住!春燕說,沉湎於安樂窩的人必須自己逃離,其他人隻能束手無策的等待,我還以為你會沉浸在裏麵很久,沒想到你不到一刻鍾就醒過來了。”


    “你一直在轉述春燕的話,春燕在哪裏啊?”王瑞左看右看沒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準確來說,她的一部分在屋內,剩下的部分跑去報信了。”


    王瑞感到鞋子碰到了一個長毛的蹴鞠,他咽了下口水:“……別告訴我,她頭在桌子下。”


    “總不能擺在桌子上吧。”何雲一道:“春燕,你說是不是?”


    桌下的春燕的頭氣得狠狠的翻了一白眼,這個臭道士,不僅沒中安樂窩的迷魂咒,反而在得知中了的人隻能自己返途,外人無法拯救後,突然翻臉,用袖劍將她的頭斬下來了,幸好她的身體跑得快。


    “我們錦瑟娘娘不會饒了你的!”


    王瑞一合掌:“原來如此,燕雲光念的詩詞,重要的是一弦一柱思華年的上一句:錦瑟無端五十弦!錦瑟!”


    “我們娘娘的名諱也是你能叫得嗎?!哼!”


    王瑞笑道:“你剛才不也直呼其名了嗎,你一個仆人都叫了,我一個外人叫叫怎麽了,要說不尊重,還是你更不尊重一些。”


    春燕被噎住,差點把白眼翻到腦後去。


    何雲一淺笑,他越來越發現王瑞這人挺逗趣的,每每聽他說話心情就會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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