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裏,天空一聲驚雷!


    淒風慘烈,黑暗與地獄一直曖昧的交織在這個世界裏,相互隱藏,然後在某一個意料之外的時刻,如晴天霹靂的砸落下來。


    就像此刻。


    紅衣女鬼曲長的指甲已抓到我的眼前,再一秒,就要將我眼睛刺穿,甚至抓穿腦漿!


    我瞧著她,於此時……打了一個哈欠。


    兩個鬼軍瞬間自我印堂裏衝出,自覺護法!兩把長刀齊出!


    “啊————!”


    紅衣女鬼發出長嘯樣的慘叫,在這寂靜的黑夜、寂靜的房間中,毛骨悚然。


    我哈欠過後的嘴巴剛好合上,一雙還帶著淚濕的初睡醒的眼睛半眯著,再次瞧向紅衣女鬼。


    隻見她的雙手指甲已經被兩名鬼軍盡數斬斷,或許是出刀過於淩厲,她的右手小手指已然不見了,流出猩紅的鬼氣。


    活人的確傷害不到鬼魂,但鬼打鬼就不一樣啦,很輕易就能做到。


    “大半夜的,你找我,有事?”我盤腿坐在床上,溫聲細語的問向她,自覺賊有一種風輕雲淡、世外高人的感覺。


    然而女鬼那驚恐的眼珠子瞪著我的表情,顯然沒這樣想。


    怕是把我當成了狼外婆,而她是小紅帽……


    我真是快被她的表情打敗啦。


    說起來,這不是你來找茬的嗎?怎麽現在反而扮起弱小來了?


    “這位鬼小姐,你這麽無辜的看著我也不能改變事件的本質,不是我打擾你的人生,而是你打擾了我的人生。這三更半夜,很擾人清夢的,你知道吧?”我再憐香惜玉也不是那傻叉的東郭先生。


    蠢死要不得。


    “嗷————!”


    忽如其來一聲鬼嘯再一次打斷了夜的寧靜,整間房子裏忽然間變得鬼氣森森,漆黑鬼霧蔓延在房間裏,遮住月光。


    緩緩黑霧散去時,紅衣女鬼身邊已多出一個老鬼,佝僂著身子,身材容貌……似男似女,看不出性別。隻有那一雙閃著紫黑光芒的眼珠子,怒目裏,彰顯著他老鬼的不凡。


    “哪裏來的野道士,跑到這來撒野,欺負我的女人!”老鬼周身有鬼氣彌漫,顯然剛剛屋子裏遮天的鬼氣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不得不說,這出場很炫,若非成道知道的多,我還真可能誤以為是閻王現世呢。


    話說的夠狂的。


    “鬼沒問題,但半夜跑出來嚇唬人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不對就是不對,怎麽?想靠武力不講理,擺明要弄死我嘍?”我嗬嗬一笑,對待個不男不女的老鬼,我可就沒那麽軟聲細語。


    “臭道士!竟然能借陰兵,你也算有點本事,隻是區區兩個陰兵,你就妄想保住你的性命?你知不知道,這多年裏,我已吃了多少個不自量力的道士!”老鬼顯然沒把兩名鬼軍放在眼裏,自然就更沒把我放在眼裏。


    然而,我這人雖然行事很低調,但實力就不是很低調了……


    “行,我聽懂了。就是不講理唄,誰拳頭大誰是王法,對吧?”


    “你說的沒錯!嗬嗬,我堂堂鬼王,吃人無數!看你的靈魂很有點趣,等下我吃你的時候,一定會細細品嚐……”


    老鬼正說的高興,我神魂裏的五小鬼王卻是忍不了啦,齊齊對我齜牙咧嘴求戰,我一笑,開放神魂海,頭頂佛輪現,五小鬼王落入房間。


    和幾個鬼軍不同,五小鬼王的自身力量太大,沒辦法輕而易舉的釋放出來,必須運轉神通才可以。


    這老鬼被打斷話,很是氣憤,一出手黑色鬼霧朝著我身前的鬼軍殺來,可能以為我招來的還是『陰兵』,他的實力足以秒殺。


    可惜,他這個什麽老鬼王我是不認識,我隻認識成道時閻王送我的這五小鬼王護法。


    我估摸著,應該打得過吧?


    “……咯咯咯……咯咯……咯……”


    黑霧隻瞬息間就被吞了個幹幹淨淨,五小鬼王中小肚微圓的那位,正舔著嘴,臉上一副偷吃零食的臭美滿足樣。


    老鬼看清五小鬼王後,徹底傻眼了,嘴巴裏不停的打架。


    “鬼王!千年鬼王……整整五位千年鬼王!”老鬼身上的鬼氣淩亂了:“你,你頭頂有佛輪……難道你是地藏王轉世?!”


    “是嗎?我自己怎麽不知道?”我裝模作樣的假假思考一下,然後一拍腦門,露出恍然大悟狀:“差點忘了,你剛剛說誰拳頭大誰牛逼是吧?那行,那就打吧!”


    不就是不講理嘛,誰還不會呢。


    五小鬼王得了我的同意,瞬息便圍住那老鬼,接下來更是沒有絲毫客套喊話,抬胳膊抬腿就打!


    鬼氣彌漫,通過五小鬼王回饋給我的心意,我知道了麵前這老鬼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鬼王,並非自抬身價嚇唬人,可是啊,卻隻有百年道行。


    一隻百年鬼王『單挑』五隻千年鬼王!這勇氣,不一般,很不一般啊。


    真真是一頓暴揍!


    哪還有什麽鬼法精深可言,實力相差太懸殊,完全就是死克,正所謂一力降十會,一百斤力氣的少年打加在一起五千斤力氣的壯漢!還需要什麽花哨?


    就是純虐。


    老鬼淒厲的慘叫從憤怒高亢很快變成哀嚎求饒。


    然而,鬼之間應該是不需要語言溝通的,他說這『人話』給誰聽呢?


    給我?


    期圖我動『惻隱之心』?


    真是奇怪了,


    我大小也是個眉清目秀小小帥的容貌,從小誰見都誇我聰明,可如今怎麽總有人以為我是個傻逼呢?


    “揍!用力揍!不用給我麵子。”為了表明心意,我特意把心裏話喊出來,臨了還不忘朝一旁嚇得索索發抖早看傻眼的紅衣女鬼拋了個媚眼。


    可我怎麽看都覺得她瞧向我的目光像是在看狼外婆的小紅帽……


    真是了,非要把人家當狼來看……那……


    灰太狼不行嗎?


    我覺得自己挺可愛的呀。


    暴揍還在繼續,鬼氣層層飄散,我瞧著那老鬼的慘樣,估摸著這是完全可以直接把他打成魂飛魄散的節奏啊!


    我還真沒見過鬼魂被生生揍到魂飛魄散的樣子,真是,精彩呀,期待期待,


    早知道晚上買袋爆米花回來好了……


    “小子!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老鬼怕是也知道再這麽被揍下去就是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於是撂下一句狠話,拉住紅衣女鬼就這麽在空氣中眨眼消失不見。


    ……可我沒眨眼啊。


    我一呆,鬼魂會飄我是見過的,但就這麽憑空消失,跟『大變活人』似的,我還真是從沒見識過。


    這自然不是用來遮凡人的鬼遮眼,隻是肉眼看不見,必定五小鬼王在這呢,在他們麵前玩鬼遮眼就純屬扯淡。


    但五小鬼王回告我的心意的確是老鬼和女鬼『消失不見』……


    怎麽會這樣?


    難道一隻百年鬼王的鬼法竟然比五隻千年鬼王的還精深?


    太搞笑了吧?


    ——哦!原來如此。


    自然不甘心的五小鬼王告訴我,這種現象出現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裏是老鬼的巢穴!


    隻有這一種可能,才可以做到空間瞬移。


    難道這裏竟然是那老鬼的宅子?


    那豈不就是正八經兒的『鬼宅』?!


    五小鬼王施展鬼法,果然找到關竅,在我的要求下,引著我走出房間,朝著老鬼的藏身處找去。


    ——不會放過我?


    嗬嗬,咱們彼此彼此。


    五小鬼王引著我走下三樓,一階一階的朝下,二層,一層,漆黑的鬼宅裏,除了有陰風陣陣,一切都沉入在死寂中。


    一樓的轉角處,竟然有一個不起眼兒的暗門!


    看建築格局,應該是老宅的地下室,老說法是地窖,是用來儲藏酒水糧食的地方。


    不過門怎麽會開在這裏?


    看起來應該已經好多年未用,斑駁的幾乎和牆體一個顏色,尤其在黑夜裏,若不是五小鬼王的指引,我根本就發現不到這宅子竟然還有一處地窖。


    我正要打開門,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年輕人……”


    我的耳邊忽如其來炸出一聲蒼老的呼喚。


    盡管聲音實際上很輕,語氣也並不恐怖,但這出現的地方,卻太恐怖了!


    我驚心一跳猛轉過頭,隻見就在這地下室角門的牆角處,竟然還蹲著一個穿著黑灰色衣褲,皮膚黝黑,不仔細去瞧,幾乎融入夜色裏的『老爺爺』!


    待我瞧清他,越發嚇一跳!


    因為我發現他竟然不是鬼,而是人!活人!!


    鬼嚇人,尤不怕;人嚇人,嚇死人!


    很難想象,我已經在這裏居住一個星期,從未見過活人,那這個老頭兒……


    “老人家,您這是……內急路過?”我能想到比較合理的解釋,就是人有三急,老人家憋不住尿跑這裏牆角正要來一潑,被我碰巧遇見。


    然而老頭卻否定了這個遐想,依然那麽蹲著看我,說:“我住在這裏。”


    “啊?!”我心又是一驚,隨後想起來一件事,就是老房東曾經告訴過我,這裏,的確在二層租住給另一戶人家……


    “那,老人家,你的家人呢?大晚上也不擔心你一個人出門……蹲牆角……萬一蹲出個好歹來?”我說完這話,就覺得自己說的哪裏有點怪怪的。


    算啦,不重要。


    “家人?有啊——”老頭的語氣有一種呻吟般的拉長音,低沉、詭異,聽著就像是家人根本不是活人、甚至不是人的感覺!


    “大爺,你說話能不拉長音嗎?這大半夜的,我怕您把……鬼嚇死,不道德吧。”


    這是鬼宅,除了我就隻有他一家子,我本來想說會嚇死人,但想想,這裏的確除了我外,隻有鬼……


    我還活著,那就隻能是會嚇死『鬼』嘍。


    老頭似乎聽的好玩,對我咧嘴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上唇裏的兩顆虎牙,與常人相比,格外的長……


    “家人怕生,不願輕易見人。但從你搬進來第一天,我們就知道你來了。”老頭說到這收起笑容,板起的臉隱隱看起來有一種陰鬱狠厲的錯覺:“隻是沒想到這裏還有人敢來住,住進來的,竟然是你……”


    “……”我有點淩亂:“老人家,我們……認識?”


    老頭不置可否,目光瞧向那扇通往地下室的角門,說:“這裏不能進,會死人的。”


    一股冷風自我身邊呼嘯而過,


    隻穿著褲衩背心趿拉板的我,渾身冷顫。


    “很冷吧?何必呢——”


    老頭的話,又一次變得似呻吟般悠長、詭異……


    窗欞上的那隻喜鵲落在我腳邊的地麵,死黑色的眼睛盯著老人,張開翅膀,發出『嘎——嘎——嘎』的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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