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陰風陣陣的感覺嗎?


    許多年前,小時候的我也是怕鬼的。記得那時候一次在夜晚的荒山裏,那是一處戰爭時碉堡的遺跡,記得那一晚,我走在泥土的山路上,每一步都是同時有兩個聲音響起,我怕極了,自山頂不要命的衝下山去,幾次險些撞在濃密的大樹上,若不是我自小喜歡練輕功,身手靈活,恐怕,那時候也可能會死掉吧。


    然而如今的我已沒了幼時的畏懼,陰風啊,反而讓我感覺到溫柔,因為在這種生人勿近的冷風裏,我可以享受安寧。


    寧靜,方能致遠。


    這些年圍繞我的陰謀,那些喧囂,讓我的生命裏,舊日大部分的美好都被毀滅掉,也因此,如詩仙那般唯美的文字,更顯得彌足珍貴。


    這表麵美好著,實則滿目蒼夷的世界;這表麵善良的,實則麵目猙獰的人心,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醜陋,隻有我們自己找尋得到的美好,才能夠與我們以救贖,讓我們活下去,充滿希望的活下去。


    “知道嗎?宇宙浩瀚且飄渺,充斥著無數的星屑與光塵,我們每一個人,都如這光塵與星屑,在這宇宙樣的,大大的絕望裏,小小的努力著。縱然我們的肉身渺小的仿佛宇宙塵埃,可是,我們都是,小小的繁星,彼此的繁星,彼此呼應著,做彼此的,小小星辰。一閃,一閃,亮晶晶,我們都是,小星星。”我對女鬼說,我沒有問她的名字,因為她的名字,已經再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些活著才能完成的事、才能期許的夢,她做不到了。


    “最後那兩句,是兒歌吧?很奇怪呢,可前麵的聽起來很像他。”女鬼的眼淚,落地便成了血,或許她沒注意過,這一幕,讓看到的人,多麽的哀傷。


    我輕輕歎息一聲,微笑的看向她,雖是女鬼,但我知她曾經的身不由己,也不氣她,反倒是因為對詩仙的共同喜愛,心中多了許同好之宜,瞧著她,這心也溫柔著許多。


    “原話我記不全。但你猜的沒錯,這就是詩仙的小說裏所描繪的詞句。看來你已死去不少年,否則,你不會錯過這本書的,它很精彩,非常精彩。”我說完,也不打擾因此陷入沉思的她,拉起徒弟張雯仙的小手,走出天地洪爐。


    “哇!好多人誒!”張雯仙見到我的護法們,瞧著他們看向她充滿善意與慈愛的目光,心情越發雀躍起來。


    在這個年紀的她,還不懂得生與死的悲傷。


    我微笑的將手撫摸在她的腦袋上,說道:“他們可不是人,是我的護法。我們修持正法的修道者,一旦修有所成,身上必然會有護法守護。否則世間妖鬼無數,若要我們整日如履薄冰的防護自己,那不僅累,也防不住。”


    “叔叔們好!”張雯仙很乖巧的跑過去,鞠躬行禮,模樣乖巧又可愛,若不是偶爾會鑽出來的八十一隻狐尾,怕是誰也無法察覺到她是一隻妖。


    其實本也如此,若按著人是猴子演化的進化論而言,舊日的人與禽獸何異?今日的人與妖哪裏不同?


    都是畜生感悟天地,進化而出。


    隻是有些人,進化後又退化,變回畜生了。


    “好!好!好!”我的護法們,個個叫好。對於我這個小徒弟,他們也是知道是第一護法的骨肉,此時見著自然更加喜歡。


    “主上,小千金身份尊貴,又是幼小妖身,最容易招惹髒東西,沒有護法是不行的,不如請主上分一千鬼軍給她護法,以保無憂。”有護法向我提議。


    直接遭到我的翻白眼回答:“她才剛剛修煉,靈魂弱小,更加沒修成上丹田,你們在她身上無容身之所,難道還能陪在她身邊?這若是被道士或有陰陽眼的人看見,還不在嚇死。反而添亂。”


    但我想一想,隨後說:“護法還是要有的,不過我最強的三護法無法離開我,五個小鬼王又生性喜歡惹事胡鬧,別教壞了我的徒弟。這樣吧,”


    我走到被看押的槐樹鬼王麵前,淡淡看著他:“你要死還是要活?”


    槐樹鬼王眉目不善的看向我,左右打量我看不到盡頭的護法軍團,也知道不是我的對手,遊移不定的說道:“死怎麽說?活怎麽說?”


    “你鎖住這麽多冤魂化厲鬼,殺死無辜活人無數,要你死也是理所應當。我隻需要把你封印在你的一節槐樹根裏,然後挖出來,燒死便好。——若是你想活,就從此詭異佛門,我會在你身上賜下佛門金印,從此不能再作惡,同時我要你奉我徒弟為主,從此為她護法。來日她若道成,你自也可超脫輪回,不再受六道地獄之苦。你怎麽選?”


    “我還有選擇嗎?”槐樹鬼王深歎一聲,搖頭道:“若是要我為奴,我寧願死,也絕不肯。但若是做護法,我看得出這小丫頭身負不同尋常的大氣運,否則我當初也不會答應借她鬼府修煉,本就想與她結個善緣,以求解脫。我困囚此地幾百年,早呆膩歪。隻是你小小年紀,真能許我佛法金印,以解脫我肉身桎梏?”


    “終究是成道之人,若這都做不到,道從何而來。”我說完,聚三丹之氣,自下而上,最終匯聚第三隻眼處,三花聚頂,瞳孔裏幻見金色佛倫,然後看向槐樹老鬼,輕吐一聲:去。“


    佛印瞬間沒入他的魂體,他心生感應,打坐靜心感悟。


    我也與此同時,頭暈魂迷,連這魂身都單薄了一層,邊角處恍惚透明。


    ”師父!你沒事吧?“張雯仙擔心的拉住我的手,搖呀搖呀。


    我微笑搖頭安慰她:”師父沒事,隻是師父成道日短,道行淺薄,與萬物佛法金印,非常耗損元神,若是淺薄的根身者還沒什麽,但遇見道行精深的修者,就要十分耗費元神,先前師父也遇見過一個數百年的樹靈,見到便是緣分,既然它願意修持佛法,師父便授它金印,那一次,師父也是暈了一會兒。放心,師父有經驗,暈一會兒就沒事了。“


    ”走吧,師父魂身狀態無法太久,還是回歸本體,康複的快。“我說完拉著張雯仙的小手便朝鬼府外走去。


    身後,槐樹鬼王趕忙追隨過來,對我施一禮,說道:”感謝仙長為我解脫,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從此我這陰曹地府,便送於仙上,也好讓仙上與諸位護法兄弟,在人間,有個法度之地。“


    ”哦?的確不錯,那就謝謝你嘍。隻是往後不用這麽客氣,你已經是我徒弟的護法,我們就是一家人,不需要說客氣話。好好為我徒弟護法,她的氣運你不懂,雖然也因此成道更加艱難,但隻要能成道,未來成就,絕對比我隻高不低。“我勸說槐樹鬼王時,另一邊,紅衣女鬼也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側,此時小聲的問向我:”你答應過,要帶我去見郭四爺的。“


    我搖頭失笑,”放心,出去稍微休息一下,我便帶你們過去。不過雖然你已經無法再和活人說話,但還是要告訴你一聲,小四這個名頭,是他十年前的,似乎是父輩論交,今日的他,早已不是第四。“


    ”哦?那他現在是第幾?“女鬼關心的問。


    ”放心,隻高不低,或許是第二,也可能是第一。我不是他們圈子裏的人,所以也不是十分了解。魔都這個地方,沒本事的人,誰敢稱王?嗬嗬。“


    女鬼聽完,臉上掛滿心事,


    滿心歡喜。


    ——走出鬼門關,我魂魄歸體,睜開眼,隻見暖陽的光暈已粘在玻璃窗上,地板上,明黃色的暖光,剪影成蛋糕樣溫暖柔和的光斑,早已天色大亮。


    我走出房門,去尋找我的徒弟。


    我徒弟自然也是魂身在陰曹地府裏修煉,也是有肉身的。


    當然,這種修煉,肉身自然要有人護法,且絕非尋常人能做到。


    但有關這一點,我早已通透。


    果然,剛出門,我便見到在樓下等待我的,那個粗衣闌珊的老頭兒。


    他見我看來,臉上灑出紅光滿麵的微笑。


    我也笑,見了麵,首先鞠躬,笑道:”老伯,昨夜眼拙,還請見諒。想不到,您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青丘狐族長老!“


    雖然我當年入天地洪爐時,的確見過青丘四大長老,但必定魂身,記不住容貌。


    這麽說好像也不算對,因為我在人間行走時,也是幾乎不記人的,基本上,我腦海裏能留得住樣子和名字的人,不超過百人,這還要算自小長大的所有人,這人數,怕是過萬了。


    ”好說好說!娃娃剛剛都告訴我們了,感謝你願意做她的師父,有你這成道之人為師,我們二老也就不擔心她會誤入歧途,使我青丘一族,徹底斷根。“看得出,青丘長老,這些年來,一直都在等機緣來指點張雯仙修煉,他們的妖修,實在不適合傳。


    ”我也多謝二老的支持。“我自然也感激,必定我和青丘一脈,關係有點亂,雖然之前也算是爛到根子裏,不除不行。但終究是我的護法滅他族滿門。


    卻也在最後留下狐族仙血脈,使青丘狐族可浴血重生,鳳凰涅槃。


    今日,我又親身收這青丘狐族未來為徒,可謂變相肩負起複興青丘一族的重擔。


    可真是,有點亂。


    好在皆非俗物,自也沒有人間煩惱與糾纏。


    ”想不到大仙還記得我這個又老又醜的遭老婆子!“樓道一扇門打開,同樣穿著粗布衣的青丘族女長老,同時也是我麵前這男長老的妻子的她,牽著張雯仙的小手,從裏麵喜滋滋的走出來。


    我趕忙又一鞠躬:”您笑話了,當初我隻是魂身,且成道日短,所以容貌記憶不清,但事情終歸是記得的。再說,您老哪裏醜了?瞧您鶴發童顏,雖不施粉黛,可皮膚光澤細嫩,容貌更是精致柔美,瞧您這櫻桃小口,秀氣的鼻子,還有那雙仿佛裝滿一整個世界的智慧,如宇宙般深邃的瞳子,眉頭淺淺,活脫脫一個眉清目秀的寫照啊!您要換身衣服,再把頭發染一下,說是二十歲我都能信!“


    ”二十歲?這你也能信?“我身旁,老頭兒不樂意了,一臉質疑的看向我。


    老夫老妻嘛,估計就是西施也早看膩嘍。


    當然,我這話也有誇張的成分,聞言也不由得麵露幾縷羞澀,


    ”喝多的時候,二十歲肯定可以。“


    ”喝多?酒是仙丹不成?“老頭不信。


    我撓撓頭,小聲對他解釋道:”我喝多的時候。“


    ”哈哈哈哈哈!啊——“老頭子仰天大笑,隨後換來來到近前的老妻子一手猛掐。


    和二老交代一聲要帶徒弟出門,二老早知曉,自然答允。


    我又在徒弟的肉身手臂上點了一個佛痣,讓槐樹鬼王能夠安身陪伴。


    至於女鬼,我隨便讓她在我肩上一坐,如此便可借我肉身抵擋陽光所害,也不必多麻煩。


    反正凡人也看不見她。


    隨後我給公司打電話請假,聽著似乎對我這個新來的就請假有點不爽,但管他的,了不起換份工作就搞定。


    使力氣這種工作,不缺地方要人。


    就這樣,我拉著小徒弟,一行人坐上地鐵,來到靜安區。


    武定路裏藏詩仙。


    我看著路牌,每一次看見,我都覺得蠻不可思議的。


    當然,身為一個勉強算得上文武雙全的我,看著可不會自慚形穢,隻覺得親近可愛。


    在詩仙家旁的路口處,有一間日式料理店,無論裝潢還是菜色都很棒,當然那一條街上的飯店,都非常有特色。還記得上一次路過時,在中午十一點左右,竟然這裏的店都還沒有開,要到中午十二點左右才會開門,


    而最讓我感歎的,還不是這個飯店的營業時間,而是飯店的寫字板上所介紹的菜色,咖啡、漢堡套餐,是早餐!


    中午十二點吃早餐,魔都就是魔都,果然不同凡響。


    當然,那間日式料理店,開店稍微早一些。


    我帶著小徒弟首先來到了這一家店吃飯。


    風塵仆仆可是感受不到生活之美的。


    一切生活之美,都需要駐足欣賞,並且還需要有閑心閑情。


    反正又累又渴又餓,那是半分感覺也不會有的。


    日式料理,以海鮮和壽司出名,所以盡管隻是要了一份麵條,依然是海鮮豐盛。


    當然,這價錢,也絕不是小城市裏的飯店會開出的價位,怕是沒幾個人有錢去吃。


    張雯仙顯然是第一次吃日式料理,開心的手舞足蹈,日式料理在拚盤上是很考究的,講究鮮美與貌美並在,若是兩個男人圍繞日式料理的特色談論,怕是不知情的人會誤以為他們在談論某個嫩模。


    我喜歡這樣子能夠感受到美好的食物,來這裏吃,也是因為我希望這世界上的美,與你息息相關,


    讓我的徒弟,可以在美的環繞中,更容易發現美。


    吃好一餐愉悅的飯,徒弟也有了充足的興致,在她和女鬼的催促下,我拉起她,來到了不遠處的那棟黑色別墅老建築,


    我給徒弟指著上麵的牌子,不是郭府二字,而是金匾額上寫著的——魔都著名古建築!


    隻看一眼這牌子,就有一種曆史的厚重與藝術的氣息如朝陽一樣噴薄而來的感覺。


    我對她們介紹:”知道這別墅民國時期是誰的嗎?——汪米青衛四姨太的,經曆過戰爭的洗禮,依然屹立不倒,這份曆史的厚重感,可不一般。這房子,可不單單是有錢就能買得起的,最重要是你買不到。徒弟,懂了嗎?“


    ”額,好有錢?“徒弟張雯仙撓著頭回答我。


    ”這不是重點好嘛!“我有些無語,笑著解釋道:”錢是一個重點,但卻不是重點本身。我隻是想你知道,無論修煉還是人生,隻要你足夠努力,足夠天分,那你就一定可以檢驗自我的成就。至於錢,我這一脈沒有任何清規戒律,但你見過哪個真佛是財主的?當年釋迦摩尼棄王子身份與皇位出家,最後還不是餓死在菩提樹下那一刻,才真正悟道的?當然,師父也不是說,我這一脈都是窮修。隻是切記,金錢是天地間的小精靈,它們能編織美好,但也可以撩亂人心,生老病死窮,本就是人生必然事,都是曆練,沒有苦,就不知甜。不經曆苦修,就不能尋到真道。懂了嗎?“


    ”走,我們去對麵的商廈健身房,在那裏我們能更清晰看到這棟別墅的整體。這繁華中,寸土寸金之地,可以不論時代、屹立不倒的,都是了不起的存在。無論建築還是人,都十分了不起。“我說著,與張雯仙等一起來到對麵的健身房。


    在那裏,隔著玻璃幕牆,能夠看見詩仙所住的別墅,低調、寧靜,沉默裏似酣睡的獅子,隱藏著難以估量的力量。


    ”你,可以去按門鈴嗎?你不是認識他嗎?“隔著玻璃幕牆看這詩仙居住之地,對於我而言,已經足夠認識自我,也足夠授徒。但顯然女鬼的感情要更直觀熱切的多。


    我明白,那就是一個女孩愛著一個男孩的樣子。


    我解釋道:”不一樣的,男人間的交往,需要一個身份。我不希望以如今這個樣子去見他,麵對詩仙,我至少也該做到一個詩鬼吧?哈哈。“


    “你們男人,就是死愛麵子,活受罪!”


    “並不是這樣。”我搖頭:“這是尊敬,對他的尊敬,對我自己的尊敬,對我們彼此情誼的尊敬。此時去見他,難道他會忍得下心看我住在荒郊野外的鬼宅?我不喜歡打擾別人的人生。何況,融入別人的生活圈,就要失去自己的生活圈。我終究是個自由自在的修道人,我的人生,也沒辦法一直陪在別人的生活圈裏,我也沒那麽閑。”


    “說說吧,你是怎麽喜歡上詩仙的?看樣子,你並不真的認識他。”


    女鬼瞧著黑色別墅,眼睛裏慢慢朦朧起水花,她的輕聲似呢喃:“我不認識他的樣子,可我認識他的書,從左手倒影,經曆過夏至未至,最終停留在當悲傷逆流成河。”


    “知道嗎?能寫出這樣文字的人,一定不會是壞人。我愛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可是我很確定,我愛他。若不是當悲傷逆流成河那時候,我被害,含恨自盡,可能,我早已嫁給他。”


    其實,我覺得更重要的,是你應該先讓他認識你,不然,你根本就是個空氣好吧。


    “是嗎?那你究竟遭遇了什麽?”當然,這話我是不會說的。


    人已死,有事燒紙。


    活人的一切早已與她無關,我也不能在傷口上撒鹽。


    “一切都是為了他。”女鬼的麵容陷入悲苦:“我就是那個如,當悲傷逆流成河,裏的女孩,我在學校裏學習不好,因為太喜歡讀小說,體育也不好,所以常被同學們嘲笑欺負。隻有他的心,通過文字,與我心心相印,我把整顆心都寄托在他的文字,他的書上,期盼著結束那一切的校園生活,期待著工作,結婚,與他結婚。——班裏有一個很壞的男生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他,我知道他整天打架,又抽煙又喝酒,像個流氓,我才不會喜歡這樣子的人呢。和小四比起來,他像是可以丟進垃圾桶裏的垃圾。可是,他從未停止過對我的追求,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小四要辦簽書會,他知道地點,還可以幫我安排到能和小四握手甚至合影的好位置。我聽完那一刻,真的開心到感覺仿佛全世界的天空的雨飄落下來的都變為了糖果。那喜悅大到我無法描述,所以,為了這一刻,我接受了他的附加要求,和我約會,一起吃一頓飯。


    我們是在酒吧裏吃的飯,他說這樣子更有情調,沒想到,他在我的酒裏下藥,然後,那一晚,奪走我的初身!——甚至簽書會,也隻是他欺騙我的一個謊言!我恨他,我更恨我自己!然而,他在那一晚拍下了我昏睡時的照片,在我和他爭吵的幾天後,傳遍了學校裏每一個與我有關的同學。我無法報複他,因為沒有人相信我,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和他一夜情後,被他拋棄掉的傻女。”


    我瞧著她的樣子,血,自她臉上的毛孔裏絲絲滴滴的溢出,鮮紅色,似淚,血連接起來,像是斑駁幹涸的河床,斑斑塊塊,每一塊,都仿佛裝滿厲鬼,在企圖掙脫,在掙脫不出的哀嚎,和著那一雙瞳子,投射著仇恨,投射著仇恨著的——救救我,的樣子。


    “我死在家裏的那一刻,心裏想的念的,依然是他。”女鬼的故事,講完了。


    我陷入沉默,身旁的小徒弟,正在不停的抹著小臉上的淚,模樣像極了我小時候的樣子,不是很能弄懂為什麽而哭,隻知道,很悲傷。


    成年人就不能像是小孩子一樣的,無理取鬧的哭,無理取鬧的牢騷。


    成年人,是需要解決問題的能力,一切問題的能力。


    “人鬼殊途,既然你已死,那人間的一切,便再與你無關。不過,你喜歡的既然是他,那也算與我有幾分緣分,我可以幫你解脫,不再為厲鬼,厲鬼是不得超生的,你可願意?”


    女鬼看向我,目光裏遊移著希望與絕望交織著的複雜,“我不想做厲鬼,可是,我不甘心。”


    “放心,那個害你身死的男同學,我會幫你找到他的,若真是無惡不作的,你去報仇,我不攔你。但你要答應我,無論結局,這件事後,放下仇恨,不再執著,還有你的愛情,也一起放下吧。”


    “好。我答應你。”


    ——“徒弟,你為什麽而哭?”


    “我為姐姐的愛情感動,也為姐姐的遭遇感到悲傷。”


    “那你能發現這其中的淒美嗎?”


    “淒美?”


    “是的,淒美也是一種美麗與美好,既然你決心寫故事,那就從這裏開始吧,回去以她的短暫一生與遭遇,寫一篇淒美的故事給我。字數呢,就兩百字,切記,要真情實意。”


    ”好。“


    玻璃的倒映裏,女鬼瑟縮的身子不停的不停的在發抖,她的淚,躺滿一地,如同一灘血泉,


    她的臉色,紅白交替著,


    不是因為黑色的別墅,不是因為身旁的喧鬧,不是因為詩仙的文采,不是因為徒弟的哭泣,不是因為我,


    人生啊,有什麽事,是比死亡還要更加悲傷的呢?


    我想,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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