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不樂意了:「我不是說了嗎,盟主不是我帶進去的!是她自己闖進了火海,我寧願出不來也不想讓盟主以身犯險!」


    男人又冷聲問道:「著火的時候你在哪?」


    「我!」白禹惡狠狠的咬緊後槽牙:「又懷疑我是吧?孟宗主?您懷疑情義幫的火是我放的,漣水塢的火也是我放的?行!都是我放的,孟宗主便替天行道,替我盟主行武林盟之權,殺了我吧!」


    「是否與你有關,我自會查清。」男人說完便大步進了水榭。


    白禹想攔,但想到盟主此刻昏迷不醒,若真打起來連個勸架的都沒有,隻能就此作罷。


    水榭裏,躺在榻上的沈玉凝已被漣水塢的婢女擦幹淨手臉,一盆盆黑水被端了出去,額上敷著一塊濕帕子降溫。


    雖然火中凶險,但好在她並未受傷,大夫看過隻說是高熱未退,開了些散熱的湯藥。


    小包子正趴在榻前盯著雙眸緊閉的人,聽到腳步聲又回頭問道:「爹爹,娘親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啊?」


    「讓她睡吧。」


    「爹爹,娘親走的時候為什麽不帶上我們?」小包子可憐巴巴的看著道:「娘親又不要我了嗎?」


    「……」孟棠蹙眉,看了一眼白禹。


    後者如臨大敵:「又不是我要走的,再說了,小包子,你與其問你娘為什麽不要你,不如問問你爹到底做了什麽好事吧!」


    小包子又飛快看向他爹。


    男人一凜,卻依舊鎮定如初:「我什麽也沒做。」


    小包子又看向白禹。


    白禹急了:「你什麽也沒做?昨天晚上,你跟盟主說了什麽!她都氣哭了!」


    小包子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爹:「哭了?」


    被兒子看的心虛,不過他依舊嘴硬:「我什麽也沒說!」


    小包子扭頭,壓力來到白禹這邊。


    他索性甩手說道:「也罷,現在盟主昏迷不醒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是非曲直就等盟主醒了與再你對峙!」


    孟棠欲言又止,隨即又眉頭緊鎖的看向床上的人。


    沒錯,他還在搜索回憶昨夜自己到底說了什麽。


    初聞劉家老太太擇選了另外一處墳塋他雖然也悲慟,但這麽多年都痛過來了,倒也沒那麽十分明顯。


    但當沈玉凝叫他「臨宵」的時候,他便徹底清醒的意識到,也許這一切的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她不是劉嬌嬌。


    接受她是劉嬌嬌,他做了多日的準備。


    但認清現實卻隻在一瞬。


    他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現實,所以他選擇了逃避,甚至聽吟風說沈盟主和白禹連夜騎馬走了,他依舊無動於衷。


    一個與他無幹的人,去何處,做什麽,又和他有什麽關係。


    但他到底還是坐立不安,一會想到她高熱未退,一會又想到夜間危險她還不會武功,一會又想到白禹還不知藏著怎樣的心思,怎能放任他二人單獨離開!


    於是他讓頌月叫醒小包子,眾人沿著他二人離開的方向追來,一直追到這漣水塢。


    床上的人雙目緊閉,隱約還能聽到她牙齒咬緊的聲音。


    不光牙齒,連拳頭都在用力的捏緊,好像夢中依舊在火海中掙紮,無法掙脫。


    男人的大手落在她的手上,緩緩去掰她的手指。


    沈玉凝又發出嚶嚀一聲,眼角滲出一滴淚水,她身處的夢境讓她覺得不安,還有幾分委屈。


    小包子驚詫:「爹爹,娘親哭了!」


    「孟宗主,你弄疼我們盟主了。」白禹不滿。


    男人這次倒是十分配合的將手收了回來,似


    乎真怕將她弄疼。


    怕她疼,更怕她會葬身火海。


    想到他趕來時,正聽到穀曆對著火海高喊著「盟主」,那麽一瞬間,恍如被萬箭穿心,連手腳都是涼的。


    不過好在一切還來得及……


    他沒有像上次一樣慢了一步……


    湯藥煮好送來的時候沈玉凝依舊牙關緊咬張不開嘴,婢女們著急無措。


    吟風道:「要不然把盟主叫醒?」


    白禹道:「盟主是昏迷,不是睡著了,叫不醒的。」


    頌月道:「用銅管如何?少主病中的時候就用銅管喝藥。」


    小包子點頭表示認可。


    白禹道:「那請問你們家少主那時候是醒著的還是睡著的?」


    小包子:「醒著的。」


    孟棠蹙眉,從婢女手中接過湯藥。


    吟風咕嘟咽了口唾沫,悄悄看了弟弟一眼。


    頌月則是一頭霧水:宗主有辦法?


    吟風微微撅了噘嘴,頌月立刻紅了臉,一時間手腳無措,不知是該捂著少主的眼睛還是將人幹脆抱出去的好。


    沒想到小包子率先發問:「爹爹,你要用嘴吧喂娘親嗎?」


    「……」


    最怕周圍突然沉默。


    「爹爹,你是不是要……」


    「閉嘴!」當爹的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吟風頌月:「你們平日裏都教了些什麽東西!」


    二人十分冤枉,皆飛快搖頭。


    小包子道:「是秦姑姑教我的,她說等爹爹昏迷的時候就這麽給爹爹喂藥!很好用!」


    孟棠:「……」


    吟風頌月又一臉同情的看向宗主,並開始回想宗主昏迷了幾次,被秦姑娘得手了幾次。


    「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昏迷的人隻要能張開嘴,喂藥不難。」


    言罷便一手端著藥碗,一手去捏沈玉凝的下巴。


    驚的眾人來連連擺手,白禹甚至還上前阻攔:「宗主不可!您要是不小心把我們盟主的下巴捏脫臼了怎麽辦!」


    「是啊宗主,」吟風也小聲說道:「到時候隻會讓本就病痛加身的沈盟主雪上加霜……」


    小包子也狂點頭:「我不要一個下巴脫臼的娘!」


    「那個……」一旁突然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在下觀這位娘子臉色已經沒那麽紅了,許是高熱漸褪,天黑之前應該就能醒過來,不如等她醒了再喝這碗藥?」


    眾人這才注意到那位看病的大夫,彼此點頭:「也好,也好!」


    「那就等盟主醒來再喝。」


    「問題不大。」


    「比起脫臼,問題確實不大……」


    於是,眾人又開始等著沈玉凝醒過來。


    期間穀夫人又親自過來請他們去廂房歇息,但被他們拒絕了,連小包子都表示要在這裏等著娘親醒過來。


    穀夫人無法,隻得命人將飯菜送了過來。


    「漣水塢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請恕招待不周,」她已換上了一身孝服,纖腰裹綃素,鬢邊簪白花,哭紅的眼睛還帶著淚光,當真是我見猶憐。


    「無妨。」孟棠示意吟風頌月先帶著小包子吃飯,他現在沒什麽胃口。


    「對了,穀老前輩的死因知道了嗎?」白禹也坐在桌邊拿起饅頭:「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老前輩絕對不是被燒死的,我進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穀夫人輕輕拭淚,搖頭說道:「父親的身體被燒的太過嚴重,什麽痕跡也看不出來了,不過夫君說盟主明明已經離開了,卻又返回求見父親,定然知曉什麽緣由,就等著盟主醒來好親自問問。」


    吟風問白禹:「沈盟主找老家主何事?她跟你說過嗎?」


    「沒說,」白禹搖頭:「盟主行事自有她的道理,況且盟主不會武功,哪是穀老前輩的對手,漣水塢也不必連盟主都要懷疑。」


    「沒有沒有,」穀夫人連忙說道:「白大俠說這話可是折煞我們了,父親最親近的人除了我們夫妻二人便隻有武林盟了,我們哪會懷疑武林盟啊。」


    「那就等她醒來,夫人再來問吧。」孟棠也蹙眉道:「漣水塢治喪,若有用得著我銜月宗的地方可以說一聲。」


    「多謝宗主,到底是銜月宗宗主,俠義當先,體貼入微。」


    她說著又嫋嫋行至孟棠身邊,纖纖素手落在他的肩上,輕聲說道:「若宗主有什麽用得著妾身的地方,也請開口,不必與我客氣。」.z.br>


    男人瞥向肩頭那隻手,女人頓時好像被針紮了一般,連忙收了回來,並赧然一笑,翩然離去。


    白禹冷哼道:「我現在開始懷疑老家主是被這個兒媳婦給氣死的了……」


    眾人沉默不語,但很難不讚同……


    沈玉凝醒來的時候已是亥時,她一睜眼就看到一圈腦袋,暈的她再次閉上眼睛。


    白禹道:「盟主,盟主!屬下知道你醒了!」


    小包子道:「娘親,我也看到了!」


    吟風道:「明明已經睜開眼睛了,為什麽又閉上了。」


    頌月道:「回光返照?」


    眾人齊齊向他看去,他連忙捂住嘴巴。


    小包子問:「什麽是回光返照?」


    「就是……」沈玉凝有氣無力道:「臨死之前……再看你最後一眼……」


    「胡說什麽!」人群外頭,孟棠的聲音有些嚴厲:「你死不了。」


    她睜開一隻眼睛悄悄去看說話的人,隨即又將雙眸緊閉。


    白禹道:「盟主,喝點水潤潤喉?」


    「得先喝藥吧?」吟風問。


    「什麽也不想喝……」沈盟主有氣無力道:「頭暈……」


    「那屬下再去請大夫過來!」


    「回來!」沈玉凝睜開眼睛,看到白禹一臉焦灼,又輕聲說道:「我沒事……」


    白禹還是有點不放心:「您都睡了好幾個時辰了。」


    沈玉凝剛要笑話他眉毛怎麽像被火燒了一樣,隨即又想到那場大火


    她立刻清醒了:「穀老前輩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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