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目炯炯,燃著屬於少年人的心氣之火。


    「你,哪有什麽錯。」沈玉凝被那雙坦率而又熾熱的眼睛看的有些無措,連忙避開去翻看哥哥桌案上的東西。


    「其實早在退婚當日我就後悔了,」紀辛元局促:「我不該悖了沈大哥的一番好意。」


    「沒有沒有!」她又連忙說道:「我和你沈大哥都很尊重你的選擇!」


    紀辛元喉頭發緊,整個人也緊張的不行:「沈大哥……希望我在往後餘生,能,照顧好,你……」


    「哈……是,是嗎?」沈玉凝也手足無措起來,一邊在桌上胡亂整理一邊說道:「你與我年紀無差,若不介意,我叫你聲哥哥?」


    「我雖有些蠢笨,但也知道,並非是兄妹……」


    「啊!這是什麽東西!哥哥寫的嗎!這麽看來哥哥的寫字也不難看啊!」沈玉凝抓住一張救命紙來轉移話題。


    紀辛元接過那張紙對著燈火一看,臉頰又漫上一層緋色:「原來沈大哥連這些都想好了……」


    「什麽?」


    「你我合婚的生辰八字。」


    「……」


    沈玉凝想給自己來個大嘴巴子,這話題還不如不轉呢!


    瓊安城,就山樓。


    江南赫赫有名的大酒樓,要問這酒樓有多大?那種風塵仆仆打尖路過,叫小二上一斤白酒切兩斤牛肉的主顧恕不招待!土!


    那種訂個宴席一百桌,還要讓你送盤涼菜的,也不招待!摳!


    衣冠不潔者不招待!


    酗酒逞凶者不招待!


    攜頑童惡犬者不招待!


    不敬盟主者更不招待!


    銜月宗要進就山樓之前是猶豫的,就因為這些「不招待」的規矩遠比這酒樓還要出名。


    但架不住迎客的小二實在熱情,一番拉扯,弄的人還有點猶豫。


    紅狐仙兒說:「咱可是大名鼎鼎的銜月宗啊,武林盟腳下的就山樓,不可能沒聽說過吧?」


    小二頭點的飛快,笑的更快:「聽說過聽說過!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歡迎啊!」


    「嗬,這可新鮮了啊!」紅狐仙兒又道:「我們銜月宗跟你們武林盟勢不兩立啊,不就約等於不敬盟主嗎?你們也歡迎?」


    小二腆著臉笑:「此一時彼一時,眼下生意一年不如年,莫說你們是銜月宗,就是大慈大悲宮也歡迎啊!」


    後頭一錦衣公子聽到「大慈大悲宮」五個字瞬間抬起了頭。


    「隨便說說,隨便說說,」吟風連忙說道:「沒有真的大慈大悲宮,宗主別激動。」


    那公子便目光凶狠的瞪了小二一眼,隨即又看向別處。


    小二手心冒汗,哪還敢再說什麽,連忙將人請了進去。


    瓊安城是江南少有的一方樂土,因有武林盟坐鎮這幾年的兵荒馬亂並未波及此處。


    萬裏良田翻碧浪,千山沃土|共斜陽,饒是此處有著魚米之鄉的美譽但還是躲不過烽火不熄的滔天禍亂。


    但在這樣的亂世,就山樓的老板總會有法子弄來天下奇珍異味滿足食客們的挑剔。


    當然,吃不起奇珍異味沒關係,細麵餛飩小籠包也是有的,一文錢的茶水還管飽!


    紅狐仙兒表示:「你們就山樓沒那味兒了!你們的驕傲呢?你們的得意呢?你們的目中無人都去哪了呢?我們不過就點了五個菜,你們給送了八個!我們就住個三五天,你們還給打折!瞧不起誰呢?」


    就山樓的老板親自給他們這廂貴賓送了幾個好菜,臉一笑,像顆皺巴巴的苦瓜:「不,不是目中無人,是棱角,誰年輕的時候沒點棱角呢?」


    秦剛烈抿了一口送的雞茸湯,十分矯揉造作:「這麽說,掌櫃是年紀大了,棱角被磨平了?」


    「那倒也不是,」掌櫃歎道:「主要是悟了,悟透了!」


    「怎麽說?」


    「在下年少時曾跟著爹娘挑著擔子賣灌湯包,結果有一天,有個少俠在我爹的攤位上跟人打了起來,包子攤毀了個七零八落不算還把血灑的到處都是!臨了,那少俠給了我爹一塊銀子,還說他的包子好吃,讓他重新置一副家當。」


    吟風:「怎麽突然開始講故事了?後來呢?」


    「後來,我爹想把包子攤重新張羅起來,我卻想用這銀子開家茶館,為此還和我爹起了爭執。」


    「再後來呢?」


    「再後來,我便時常勸誡我爹,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呢,要往前看,不要總是耽於過去!那少俠毀了包子攤興許就是一種機緣,不如拋下包子攤,改開茶館吧,你怎麽知道茶館就沒有包子攤賺錢呢?要知道,在江南,喜歡喝茶的,要遠多於喜歡吃包子的啊!」


    「咚」的一聲,一隻酒盅重重放在桌上。


    眾人齊齊看向首位的錦衣公子,他右手還纏著白帛,傷未痊愈本不該飲酒,但這兩日,他幾乎快要將瓊安的酒都喝遍了。


    「你繼續,」秦剛烈將目光轉了回來,好奇問那老板:「再後來呢?」


    「再後來就如諸位所見,小人的茶館開的風生水起,然後就開酒肆,然後就開酒樓,然後就有了這就山樓啊!」


    吟風不悅:「可我們方才問的是,你的棱角是怎麽磨平的?」


    老板忙道:「哦,是因缺錢,才磨平的!」


    「……」


    秦剛烈又迫不及待道:「那,那個少俠呢?就是當初毀了你包子攤的少俠?是不是前任武林盟主沈浪?」


    「不是。」


    「那是何方高人?」


    「不認識,後來也沒打聽。」


    「……」


    莫名好失望是怎麽回事?


    紅狐仙兒噗嗤一聲笑道:「還以為是沈浪改變了你的境遇,你這才在就山樓立下規矩以武林盟主為尊呢。」


    「那倒也不是,隻是武林盟就在眼皮子底下,做生意的人,總要表示表示吧?若是就山樓開在君北,小人自然要以宗主為尊啦!」


    言罷深深作揖,笑的很是諂媚。


    真相竟是如此,眾人又是十分失望。


    等老板走後,吟風頌月兄弟倆彼此對視了一眼,又暗中戳戳小包子。


    小包子自從來了就山樓就一直蔫蔫的,此時得了暗示,又一次問道:「爹爹,我們什麽時候去找娘親啊?」


    「少主,哪有什麽娘親啊!」秦剛烈恨不得去捂他的嘴,一邊擠眉弄眼的威脅:「你看你爹,被壞女人騙了已經夠傷心了,你就不要一次次提那個名字讓你爹徒增傷感了好嗎!」


    「可是秦姑姑,我想娘親!」


    「你要是實在想要娘,咳咳,我就勉為其難一下。」


    說著用力擠了一下胸脯,以證明自己也有這方麵的天賦。


    「咳!」吟風用力咳了一聲將她打斷:「秦姑娘,方才老板說的話您沒聽到嗎?要往前看,不要耽於過去,宗主對您而言,已經是過去了。」


    秦剛烈雖有不滿,但在孟棠麵前依舊維持著嬌態:「吟風,你這就不懂了,宗主也要向前看啊,怎知看的不是小女子呢?」


    吟風翻了個白眼,沒再接話。


    「你們有鬥嘴的功夫不如去外麵打聽一下武林盟最近有什麽動作,」孟棠不悅開口:「沈玉龍的仇,武林盟不可能不報。」


    「宗主就把心擱肚裏去吧,奴家一直派人盯著呢。」紅狐仙兒纏著發絲幽幽說道:「隻要有魔宮的動向,奴家咋說也第一時間告訴您啊,隻是……還有一事,雖與魔宮無關,但宗主可能會感興趣哦。」


    「既與魔宮無關還說什麽。」孟棠起身要走,回頭看了一眼兒子:「吃飽了嗎?」..


    小包子又蔫蔫的從椅子上滑下來,抓住他爹的一隻手:「孩兒真的很想娘親……」


    「住口。」


    紅狐仙兒又噗嗤一笑,繼續說道:「宗主真的不聽啊?哎呀我這人,偏偏就憋不住呢,宗主不聽,那奴家可就說與別人聽了啊~吟風頌月,你們知道嗎?少陽派的少掌門想當沈浪的女婿呢~」


    「什麽!」吟風不由拔高了聲音:「紀辛元?!要娶沈浪的女兒?!」


    頌月也大聲說道:「哥哥,這不稀奇吧!沈玉龍不早就把妹妹許配給紀辛元了嗎!」


    眼看宗主已經走出包廂,吟風再次拔高聲音:「可當時紀辛元都退婚了啊!二人婚嫁,互不幹涉!現在是鬧哪出啊!」


    「後悔了唄哥哥!當時退婚以為退的是個膀大腰圓滿臉麻子的病秧子!現在看人家盤靚條順貌比西施!肯定後悔了啊!」


    「那——!」


    「住口啊!」秦剛烈的峨眉刺已經一左一右抵在兄弟倆的脖子上,齜牙咧嘴,凶神惡煞:「再嚷嚷一句姑奶奶讓你倆去見沈玉龍!」


    二人不用看也知道,秦剛烈能擺出這個姿勢就代表宗主已經走遠了。


    無奈歎了口氣,各自推開了峨眉刺。


    「看來是沒戲了。」吟風搖搖頭。


    「宗主還是無動於衷。」頌月抿抿嘴。


    秦剛烈冷哼:「不就長得像夫人嗎!她沈玉凝想仗著那張臉上位?當宗主什麽人?一張臉能上位哪還輪得到她?!銜月宗多的是捷足先登的!」


    言罷又撩一把青絲,得意洋洋:「隻有像我這樣,長伴宗主左右才能日久生情!你倆最好有點數,若得罪了我,小心姑奶奶當上宗主夫人給你倆小鞋穿!聽到沒有!」


    二人顯然沒有聽到,依舊唉聲歎氣,為宗主的終身大事擔心。


    「其實宗主和沈姑娘在一起也挺好的,起碼好過某些人。」


    秦剛烈怒:「你說的誰!」


    頌月也道:「以前沒覺得沈姑娘和宗主這麽般配。」


    吟風點頭:「總是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啊!」


    紅狐仙兒卻在一旁勾著酒盞盈盈而笑:「你們身為男人,卻一點也不了解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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