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墨未幹,一手勉強還算端正的小楷,倒是十分俊秀。


    孟朝暮喃喃:「真像……」


    「咳!」沈玉凝用筆端敲了敲桌案:「王爺,看重點。」


    「好好!」西北王與兩個兒子立在案前看了又看,表情逐漸凝重。


    「昔逮我獻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他幾乎是一目十行的將此文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直至確認到最後一個字:「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實圖利之……」


    「這什麽」孟雋沒好氣道:「這哪是《先帝遺冊》分明是呂相絕秦!」


    孟朝暮也迫不及待道:「沈盟主……你確定,《先帝遺冊》中寫的就是這部《絕秦書》一字不差不多不少你竟全背下來了你一個出身江湖的姑娘家,緣何能背下這樣的長篇大論」


    看他有些咄咄逼人,孟棠不動聲色的將沈玉凝掩在身後:「《先帝遺冊》非同小可,沈玉龍會讓她能背下來也不奇怪。」


    沈玉凝心虛,倒也不是她哥哥叫她背的,而是她打算拿《先帝遺冊》當誘餌的時候才去背的,她當時就已經做好先帝遺冊被人奪走的準備了。


    「怎麽可能是《絕秦書》,最,最起碼也該是一部武功秘籍吧」孟朝暮又急道:「在武功秘籍中掩藏著些許蛛絲馬跡,透露出先帝太子的下落,可這……」


    他又連忙捧起那部《絕秦書》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恨不得將每個字都摳個清楚,奈何無論他怎麽看也看不出門道。


    甚至還拉著兩個兒子看,孟雋倒是興致勃勃的開始研究這些文字的排列和讀法,甚至開始從中尋找有沒有冷僻錯字,但孟棠卻已經將目光落在沈玉凝的身上。


    後者被他盯著看也依舊冷靜如初:「放心,我如實書寫,未有隱瞞。」


    「《絕秦書》」男人問她:「從一開始,就是《絕秦書》」


    「沒錯。」


    「江嘯穀拿到的也是《絕秦書》」


    「你想問他為何沒有起疑宗主入江湖時間不長,可能還不知道有些門派、武林先賢,為了保護所悟之技,或是藏書於機關之中,或是藏字於圖文之中,當然,也有藏圖文於書畫之中。江嘯穀定然以為武功秘籍就藏在這《絕秦書》中,隻待他好好參悟一番定能識破!」


    孟棠又問她:「你寫的順序,也與原書相同」


    「相同。」


    「這如何參悟」孟朝暮急急問她:「你父親,或者你兄長可有透露什麽」


    沈玉凝搖頭。


    孟雋又道:「莫非秘密來自於書本本身而非這些文字你們武林盟有沒有什麽秘術用來隱蔽文字或者圖頁的」


    「那書,我研究過,沒有隱藏什麽,我爹說書是先帝交給他的,若有隱藏,也該是來自宮中的秘術,我們江湖人如何知曉。」


    這下,徹底為難住了孟朝暮,他煩躁的撓撓頭,又皺緊了眉頭盯著那些文字看,恨不得整個人都鑽進去。


    「真是怪了,」孟雋忽然冷哼了一聲:「一本武功秘籍引天下習武之人趨之若鶩,而手握秘籍的你們卻從未想過去參悟」


    沈玉凝笑著看他:「為何要去參悟我爹已經退出江湖,至於我哥哥,世子可能不知,他已是天下第一,何苦勞心費力」


    孟雋語塞,隻得又去研究那部《絕秦書》。


    孟朝暮反而看向一直對這書興趣缺缺的小兒子:「棠兒,你這幾年在江湖上見多識廣,要不,你和沈盟主一起幫為父再研究研究」


    他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他希望沈玉凝是在騙他,她不肯告知自己其中的


    秘密,說不定能告訴他兒子呢!


    「沒什麽好研究的,這既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先帝藏著的秘密!」


    這話無異於石破天驚,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沈玉凝。


    「孟宗主什麽意思是覺得我在說謊並未坦誠相告」


    「沈盟主若是沒說謊,那說謊的就是前盟主沈浪。」


    書房之內一片靜謐,沈玉凝呆呆的看著他,此人說的氣定神閑,但語氣卻十分篤定。


    「《絕秦書》是先晉國國君為了與秦國斷交,遣使臣魏錡所書,因魏錡封地在呂,又名呂錡,此書故稱《呂相絕秦》。」


    「那又如何」孟朝暮急道:「管他是誰寫的,對我們又有何用」


    「書裏寫了些什麽」


    孟雋道:「《絕秦書》看似洋洋千言慷慨雄辯,實則都是在細數秦國罪狀,以達到兩國斷交的目的,從此再無秦|晉之好。罵的雖是秦國,但卻是連秦國都叫好的一篇好文章。」


    「此書雖是一篇好文,但實則是一部顛倒是非、混淆視聽的無賴之書。」孟棠以手點過那篇文章:「那呂相為了與秦國斷交,將秦|晉之間的所有戰事都算在秦國頭上,無論是韓原之戰、崤之戰、令狐之戰還是河曲之戰,錯都在秦,同是武將,孰是孰非,不用我多說了吧」


    「確實如此……」孟朝暮點頭道:「此書雖辭藻華麗,文辭犀利,但卻是呂相為了絕秦而寫,其中避重就輕,扭曲事實,早就不可考,信他作甚!」


    「對,信他作甚」孟棠說著又看向眼前的父親。


    孟朝暮本來沒反應過來,結果這幾個字在嘴邊慢慢嚼過之後,忽而又如醍醐灌頂一般通透了。


    「對啊!信他作甚!」他不由笑道:「信他作甚」


    沈玉凝一頭霧水,一旁的世子孟雋更是不解。


    「原來如此……」孟朝暮緩緩說道:「棠兒說的對啊……」


    看這父子似乎一瞬間參透天機,沈玉凝不由有些著急:「您二位有什麽高見何必藏著掖著」


    「若盟主此書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沈玉凝都要生氣了:「孟宗主就不要賣關子了!」


    後者笑道:「寫這《先帝遺冊》的人既未將武功秘籍,也未將太子的下落藏於其中,就是想顛倒是非,混淆視聽,如呂相一般。」


    「你說哀帝」孟雋急急問道:「可哀帝想混淆什麽」


    「若不是哀帝呢」


    心念急轉間,沈玉凝也好想被兜頭潑了一瓢涼水,她怔怔看向孟棠:「你說我爹」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啊……」孟朝暮又道:「當年,孤身護駕的是你爹,說先帝給了他一本武功秘籍的也是你爹,其中真假,根本無人可以作證,也無人可以分辨!」


    「也就是說,先帝給的書……是假的不是這本」孟雋想要撓頭,太陽穴處的紅腫又讓他倒抽一口冷氣,連忙停手。


    「也並非無人可以作證……」孟棠又道:「當年護駕的,並非隻有你爹。」


    沈玉凝愣了:「但是,他們都說隻有我爹,當年我爹本想號召武林盟一同護駕,但各派覺得江湖不該插手朝堂之事,都拒絕了。」


    「還有一人,肖觀音。」


    這下,沈玉凝徹底混亂了:「她誰」


    孟棠無奈歎氣,看她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肖中郎你總還記得吧!盟主年紀不大,記憶卻如老嫗……」


    「肖中郎那個邪二代!哦,我想起來了,肖觀音是他娘,他邪教教主!」


    說來也是可笑,肖中郎本是去勸退眾人伐魔,結果自己身先士卒,在伐魔的路上被紀筎


    一劍斃命。


    孟棠負手道:「在離開鳳歸城之前,我已命人將肖中郎的骸骨送回邪教,亦從肖觀音口中打聽了一些消息,昨日才送到,因而我才猜測,這《先帝遺冊》興許隻是你爹杜撰出來的東西,先帝根本沒給他這本書。」


    「不可能,不可能!」沈玉凝連連擺手:「先帝給就是給了,沒給就是沒給,他幹嘛杜撰出這麽個東西為自己引禍」


    不過現在仔細想想,爹能隨隨便便將一本《先帝遺冊》交到她這個不會武功的女兒手上,好像……也不是很看重的樣子……


    「我反正不信。」


    她還是固執己見,《先帝遺冊》那麽重要的東西,多少豪傑爭相搶奪,結果現在告訴她,是她爹杜撰的,不存在的


    「你們信嗎」她去看孟朝暮和孟雋,那父子二人竟然難得一致的點點頭。


    孟朝暮甚至還迫不及待的催促:「棠兒說說,到底怎麽回事那個觀音和沈浪怎麽回事」


    「我一開始隻是好奇邪教和武林盟的關係為何這麽奇怪,後來才得知,邪教教主肖觀音竟是沈浪的青梅竹馬。」


    沈玉凝再次瞳孔地震:「我怎麽從未聽爹提起過!」


    「二人本是江湖眷侶,但在肖觀音拜師南海期間,你爹不知從何處邂逅一女子成親生子,肖觀音得知後自是不忿,多次上門都討了個閉門羹,連你爹的麵都沒見上。」


    沈玉凝和孟朝暮幾乎異口同聲:「好渣……」


    「再後來,沈浪之妻產女而亡……」.


    沈玉凝連忙舉手:「沒錯,我,我,是我。」


    孟朝暮:「啊……節哀。」


    「唉,我已經放下了。」


    「放下好啊,咱這屋裏頭啊,都是苦命人,不也得放下嗎!」


    「確實,王爺,世子,連帶孟宗主,我也十分體諒你們的不易。」


    「誰說不是呢。」


    「咳!」孟宗主冷眼看了父親,又去看沈玉凝:「要不,你二人湊做一對父女」


    「啊,那就不必了。」沈盟主謙虛擺手。


    孟朝暮也點頭:「對,不必了,有你們兩個為父足矣。」


    「我想也是,若你們真做了父女,隻會比現在更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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