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沾衣還在捋這十六年間種種之時,柳萬靈倒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也由不得她遲鈍,為了得到真龍獸元,她和雲花暖謀劃了太多年,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眼見雲沾衣的神識逐漸清明,柳萬靈心思急轉,再拖下去,若是雲繼回首看到清明的雲沾衣,必定不會再同意挖她的獸元!


    倒不如……趁著場麵尚亂之時,殺掉雲沾衣!


    剛才威懾她渾身動憚不得的劍氣已然消失不見,雲沾衣就在旁邊,雙手還被通天鐵鏈捆著,此時不殺,待到何時!


    柳萬靈袖口一翻,一枚蝴蝶形狀的片刃匕首滑至掌心,她翻身就抹向了雲沾衣的脖子!


    雲沾衣九魄歸魂,雖說肉體是轉世投胎,內裏卻原封不動是那位修行了兩萬五千年,在劍之一道上已登峰造極的劍尊,對殺氣自是敏銳無比,柳萬靈別說動手,她隻不過心念一轉,微露殺氣,雲沾衣就已有所感知。


    雲沾衣雙臂一振,鎖住她的通天鐵鏈在剛才的天雷和與妖修的戰鬥中早已脆弱不堪,輕輕一振,便化成齏粉。她一躍而起,落地的瞬間,柳萬靈的攻擊已出,直接打了個空。


    偷襲的失敗令柳萬靈姣好的麵容猙獰了起來:“你……!”


    話音未落,已被雲沾衣擊飛在地!


    整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而實際上,雲沾衣的大腦還在一種混沌迷茫的狀態中,這些不過是她的本能。


    是她兩萬多年來一日未停過的刻苦勤奮,從未有一天劍離手的本能。


    隨著一套劍招結束,雲沾衣的思緒也愈發清明,她收回了劍鞘,剛看向柳萬靈,就聽到一聲尖叫:“母親——!!”


    雲沾衣轉頭望向聲音來處,隻見一位粉衣少女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向這邊奔爬而來。


    因著她的尖叫,整個玄鶴試煉台上所有的人在霎時間都將目光落在了手握劍鞘的雲沾衣,和被她打倒在地的柳萬靈身上。


    柳萬靈瞬間把握了形勢,立刻靠在撲過來扶住她的雲香葉身上。


    雲香葉看到母親倒在地上,又驚又怒,她雖然怕剛才的四品妖修,也在劍尊的劍壓下俯首跪拜,可對雲沾衣,她是看不上的:“你這妖女要做什麽,是不是想趁機殺了母親!”


    柳萬靈嬌柔地拉住了雲香葉,假意嗔斥道:“不可胡說,沾衣身上的妖修已被斬殺,她……咳咳,並不是妖女,還是咱們天鶴宗的雲大小姐,何況癡病也好了。”


    “哼!”雲香葉頭腦簡單,說話完全不過腦子,卻正合了柳萬靈的意思:“什麽不是妖女?難道她以前殺過的人,因為妖修沒了,就能活過來嗎!她造得孽難道不用負責嗎!再說了,癡兒明明是天生的,又不算病,怎麽會好,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又奪舍了她呢!”


    此話一出,試煉台上的門派眾人心中皆是一驚。


    說得沒錯!


    先不說那些殺孽到底算在誰的頭上,天鶴宗門派上下誰不知道雲沾衣是生來就癡傻,她可不是那種聰明過又變傻的情況。


    天生癡兒,哪有自己突然清明過來的!


    一時間,所有人,包括雲繼的視線都落在了雲沾衣的身上。


    雲沾衣緩緩地掃過在場的眾人,每一個被她的視線注視到的人,無論修為高低,都下意識地撇過頭,誰也不敢直視她。


    這位女孩雖然渾身是血,卻雙眸銳利,蘊含著淩厲的洞察感,仿佛隻要對上視線,就能被她看透內心。


    雲沾衣的臉上素無表情,看起來冷漠淡然。


    然而她的心裏隻回蕩著一句話。


    你們都是誰?


    她已經整理好了腦海中的回憶碎片,但也實在對雲香葉沒有任何印象。


    這一廣場烏泱泱的人,她也就認出雲繼應該是自己這一世的父親。


    隻能說,雲沾衣這十六年的人生,前期癡傻沒留下什麽記憶,後麵被奪舍時發生的種種事情,也都是一片空白。


    但她多年修行,早已習慣不動聲色。


    有什麽話,都在心裏憋著,在心裏跟自己說。


    柳萬靈見雲沾衣一聲不吭,隻冷冷地望著他們,心中不免有些發怵,剛才跪拜時由內而外產生的戰栗感實在太過深刻,被雲沾衣的眼神掃過,讓她一時竟然也張不開嘴。


    雲香葉就更指望不上了。


    就在偌大的玄鶴試煉台安靜如針落也能聽到之時,伴隨著風聲,雲花暖從空中翩翩落下,她落在了柳萬靈前麵,麵對著雲沾衣。


    她直視著雲沾衣。


    雲沾衣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心裏卻嘀咕了起來。


    這誰啊?


    長得挺漂亮,可惜一臉苦大仇深的算計,看著就沒憋好屁。


    不對,修道之人,不能總想著屁這種詞,太不雅了!


    雲沾衣反省了幾秒。


    而此時,雲花暖眸光輕閃。


    她竟然看不透雲沾衣在想什麽,隻覺得她如古井不波,難以捉摸。


    事情不好辦了。


    雲花暖先對著雲沾衣拱手行了個禮,轉身又對著雲繼說道:“宗主,就讓我來說出這句得罪人的話,依我所見,沾衣的獸元還是必須剝奪!”


    雲繼露出詫然的表情。


    雲沾衣癡兒轉清明,他自是最高興的,壓根也沒信還能是別的靈魂進來。


    他是四品修士,深知天道六修裏,隻有妖修才有奪舍之功,所以雲沾衣必然是自己清醒!


    他願意相信雲沾衣是自己清醒了過來!


    但他卻沒有問為什麽,隻是輕輕頷首:“繼續說。”


    雲花暖掩去了眼底的貪婪,語氣中都是正義凜然:“雖說妖修已死,但無論宗內弟子或是宗外百姓,這些年來無不受盡折磨,若隻輕飄飄以一句被奪舍帶過,恐怕之後沾衣很難在天鶴宗和關雲山立足。依我看,將真龍獸元當做三個月後宗門弟子大選的最高獎勵,同時再大肆宣傳奪舍之事,才能將沾衣的汙點一一洗白。”


    她說得在理,別說早已連連點頭的其他人,連雲繼也隱有讚同之意,隻是……獸元長於心口,從心口挖出來,不死也要沒了半條命。


    女兒的清白和女兒的性命之間,雲繼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後者。


    “此事還需從長……”


    “可以。”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雲沾衣身上。


    雲繼臉色一變,正想勸阻:“沾衣,莫要糊塗,你年紀尚小……”


    誰曾想,雲沾衣做事利落至極,甚至不給雲繼說完的機會,她已經從地上撿起一把碎劍,毫不猶豫地就將其插到了自己的心口當中!


    鮮紅的血瞬間從她的胸口湧了出來,雲沾衣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伸出手直接從胸前的裂口中,活生生將真龍獸元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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