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腦子正常的人做事,若是做好事,還可以說是慈悲為懷,不計較得失,做壞事,哪有不是利益驅使的,自然要講利益最大化,風險最小化。


    三人討論了幾句,也沒有個結論,隻能暫且擱置。


    雲沾衣轉而問她:“你會回天鶴宗嗎?”


    若是琴山月回來,想必雲繼定會十分欣喜。


    琴山月深深地望向雲沾衣,似乎要把女兒現在的樣子完完整整地刻入腦海,眼神中有著萬般的不舍,卻也有著決斷,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既然真人已經歸位,那我也便放心。”


    又看向了帝少錦:“雖托帝君的靈氣,現在可以如正常人一般行動,但我的身體已經無法繼續修行,與其拖拉著活,倒不如早些了斷,早些轉世,等待九世之後,重新修行,為天道,為天下蒼生盡一份薄力。”


    帝尊不在其位,天道如今頹敗成什麽樣子,曾經是一品魔修的琴山月不用親眼去看,也能猜測出個一二。


    摯愛的夫君也好,心愛的女兒也好,雖然重要,卻不是最重要的。


    對一個修道者而言,心懷天下是最純粹的本心。


    若是沒了這個,是修不長遠的。


    琴山月,或者說是孫青衣曾經能修到一品,自然是有這樣的心性和胸懷。


    比起和雲繼繼續廝守,琴山月選擇了早點轉生,早點重新開始修煉。


    雲沾衣與帝少錦亦能夠理解她的想法,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勸,隻等著琴山月說下一句話。


    她既然都有了這樣的安排,兩位帝君又在麵前,怎麽可能沒有下一步。


    果不其然,琴山月招招手,一個錦紅色的盒子出現在了她的手心。


    “這是輪回印,”琴山月把盒子交給了雲沾衣,“還請真人尋到九世之後的我,讓我跟在真人身邊修行。”


    魔修不像劍修,一定要整個門派支持,隻要自己有法器有秘法,就能修。


    有雲沾衣在,哪怕轉生了九世,琴山月依然可以再次得到無影城。


    雲沾衣收好了輪回印,又聽琴山月說:“能叫雨青來麽,我還有些事同她說。”


    待琴雨青從靈樹仙境出來,雲沾衣和帝少錦體貼地離開了寢殿,並肩走到外麵等待。


    帝少錦多少有些不習慣這樣略帶傷感的時刻,他回首望了寢殿一眼,輕咳一聲說道:“結果她還是沒有說誰是內鬼。”


    “因為這並不重要,”雲沾衣說道,“魔修是利益相關來尋無影城,與天鶴宗並無恩怨,我們隻需讓琴雨青在魔修的地界放幾次無影城,就足以將魔修們的注意力轉移。”


    至於怎麽去,怎麽放,有帝少錦在,這些都是小事,簡單得很。


    “妖修是最撲朔迷離的,不清楚她如何進入天鶴宗,也不清楚她的目的如何,但她既然已死,而之後暫且沒有其他異變,可以先放下。”


    對於已經發生的事,可以盤點可以推測事態下一步的變化,然而對於還沒發生並且毫無頭緒的事,不必提前焦慮,陷入其中,對心境無益。


    三方勢力,排除掉了兩方,剩下的自然隻有那位殺全家證道的情修了。


    “懂了,”帝少錦下了結論,“天鶴宗不止一波內鬼。”


    “還有一個情況,我一直沒有說出口過,”雲沾衣冷笑一聲,“四聖血雲陣終究是防不住一品的。”


    帝少錦自己不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麽。


    除了他,還有他身邊的啼鶯。


    若是和風不歸有關,內鬼二字,可就不妥帖了。


    這也是雲沾衣雖然問了,卻也不執著找內鬼的緣故,找來找去,空費精力,還容易反倒陷入陷阱。


    何況算計來算計去,與修行無益。


    不如直截了當,靠武力解決來得好。


    來一個斬一個。


    來兩個斬一雙。


    為此,她需要早些晉級。


    所幸的是,劍修的低階相對好進階很多,雲沾衣又比神州大陸上任何一位劍修都懂得如何修劍。


    在九品築成後每兩個月,她就已經有了八品的底子,隻需要尋一段安靜沒有打擾的時間來進行突破。


    從七品開始,就需要一定的丹藥和法陣進行輔助了,這些甚至不需要再從天鶴宗獲得。


    琴山月有句話說的很對,她們這些連幻境都有了的大修士們,少有不往幻境囤積東西的。


    畢竟太方便了,看上了什麽,或者遊曆時獲得了什麽,隨手往幻境裏一扔就是了。


    雲沾衣唯一慶幸的就是,當時為了琉璃劍宮的格調,她沒有把劍宮當做倉庫,而是單獨另外準備了一處浮島,蓋了簡單的藏寶閣。


    最重要的是,藏寶閣沒有任何的雲霧!


    畢竟藏寶閣不需要什麽氣魄,隻要能裝就夠了。


    藏寶閣內除了劍以外,天材地寶丹藥秘籍法器,幾乎應有盡有,除了劍修所用,還有一些遊曆時得到的各道所用的東西,無相真人對身外之物不甚執著,更不可能浪費時間去一一清點整理,以至於有什麽她都已經忘了,反正都亂七八糟地扔在藏寶閣裏。


    唔,有時間讓夏至過去收拾收拾,看看有沒有能給雲木香她們用的東西。


    養夏至千日,用夏至一時!


    正想著,帝少錦恰好也念叨了一句:“你也該晉升八品了,在四品之前,應該都用不了太多時間吧,可別跟我說,你要十幾年才能到五品。”


    雲沾衣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就看到琴雨青從寢殿內走了出來,眼角還帶著未曾拭去的淚。


    雲沾衣一怔:“她……”


    琴雨青抹了一下眼角,輕點了一下頭,肯定了雲沾衣的猜測。


    琴山月這一世終究隻是五品,她的死,甚至不會讓無影城產生任何的波動。


    這麽一看,她的決定也許是再正確不過的,與其拖拖拉拉活幾百年,連自己的秘境都無法完全掌控,真不如早些重新開始轉世。


    “這是她留給你的。”琴雨青從懷裏掏出一枚鐲子,遞給了雲沾衣。


    雲沾衣隻看一眼,就知道這是那個二品法器的化形,再看,卻注意到鐲子的裏麵刻有兩行小字。


    人生如寄,多憂何為。


    何為自苦,使我心悲。


    而在這行字的後麵,新刻了一個日期。


    雲沾衣喃喃念了出來,琴雨青的淚再度落下:“那是你的生辰。”


    雲沾衣凝視了黃銅鐲子許久,緩緩地將其戴在了左腕,剛套上,她就感受了一股充沛的靈力迅速包裹住了她。


    讓她再次歎息的,則是這股靈氣並非魔修靈氣,而是純粹自然,無任何修屬的靈氣。


    換句話說,琴山月在自絕前,恐怕還傾盡了修為,將法器洗淨了屬性,隻是為了雲沾衣能夠將其轉化成劍修靈氣使用。


    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


    雲沾衣閉上眼睛,深深地歎了口氣。


    才運作靈氣,灌入了法器之中,隨著黃銅鐲子中的靈氣被烙上了劍修屬性,圍繞著她的靈氣也愈發與她融為一體。


    有了這枚二品的鐲子做支撐,五品以下的劍式,雲沾衣完全可以隨心所欲使用,再也不用狂吸靈樹木劍和兔榮的靈氣。


    何況她還有靈樹木劍和兔榮,這下,更高階的劍式,她說不定都可以用。


    想著,她摸了摸黃銅鐲子,上麵還殘留著些許的體溫,不知是她的,亦或是琴山月的。


    收起淡淡的感懷,雲沾衣望向了琴雨青:“還有東西吧。”


    琴山月既然讓雲沾衣用輪回印來查看她的九生九世,自然不會讓她沒頭沒腦地亂翻,要知道帝少錦當初在輪回印裏翻了十六年,都沒能找到雲沾衣投胎到了哪裏。


    接過琴山月的凝血丹,將其放進輪回印中又收好後,雲沾衣才同兩人說道:“走吧。”


    “在無影城的事,還希望不要對雲宗主提到,”在離開秘境前,估計是糾結了一路的琴雨青才開了口,“宗主這些年雖然從沒忘記過山月,但道心尚穩,若是讓他知道了山月死而複生又再度消逝,隻怕會生出心魔。”


    若是雲繼不在了,天鶴宗隻怕要覆滅。


    雲沾衣不打算繼承天鶴宗,就隻能是雲花暖繼承,可是雲花暖的情況,雲沾衣也知道。


    她若是純粹作為藥修或者用他們的話說是獸修兼修藥,倒也無所謂,可柳萬靈嚴格禁止她修藥,這等於是斷了雲花暖晉升之路……就算不提這些,雲花暖也無力支撐如此大的一個門派。


    最殘忍的結果,就是雲花暖隻作為陣眼留在天鶴宗,掌權的變成了柳萬靈,而為了天鶴宗能持續下去,雲花暖必然要盡早留下後代。


    她這一生,從修什麽,到與誰成親,到是否孕育後代,竟都不能自己做主,完全成了柳萬靈掌心的棋子。


    雲沾衣再不怎麽把雲花暖當回事,也不想看到一個才十六歲,與自己同齡的少女,走上這樣的人生道路。


    然而天鶴宗若是覆滅,受害最深的是一直被天鶴宗庇護的凡人百姓,在其他門派接手前,不知道他們要被邪道屠戮多少。


    想到這裏,一瞬間雲沾衣都起了不如自己繼承了天鶴宗的念頭。


    下一秒,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真正解決邪道,讓神州大地重回太平安康,需要的是帝尊歸位,重新撐起天道。


    不可因一時慈悲,護了一方百姓,卻誤了天下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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