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煙求情地話已經說了出來,可在皇帝這樣的注視下,卻全都堵在了秦江的喉嚨,根本說不出來。


    「秦大小姐德行有虧,若讓臻兒咽了這口氣,我皇族倒也咽不下這口氣。」皇帝緩緩開口。


    聽著這話頭,似乎就是要處置秦靜汐的意思。


    畢竟是自己疼愛了多年的女兒,秦江終於鼓足了勇氣求情道:「皇上,靜汐也是被人害了,她對二殿下絕無二心啊!」


    皇帝不耐地擺了擺手:「是又如何?」


    秦江蒼白的嘴唇張了張。


    「經此一事,想必秦大小姐也受到了驚嚇,朕會派太醫去侯府替秦大小姐診脈,想必,三年五載的也就好了。」


    皇帝淡淡地一句話落下,秦江整個人都傻了。


    他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眼睛發紅,都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太監總管的聲音叫回了他的思緒。


    「陛下如此寬宏大量,這時候還惦記著秦大小姐的病情,永昌侯還不謝恩嗎?」


    秦江雙手高舉過頭,又彎腰磕在地上:「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宮殿離開,夜裏的寒風瞬間讓秦江裹緊了衣服。


    靜汐從小就是他的驕傲。


    她聰慧,知禮,幾乎從未給他丟過臉,是他的掌上明珠。


    可現在,卻要因為歐陽家那個瘋子,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病,不能出門,更不能嫁人。


    想必從明日起,就能聽見他女兒體弱病重,因而,和二殿下有緣無分,不得不取消婚約的消息了。


    皇上為的,自然不可能是她女兒的名聲。


    隻是不想有損皇家名聲而已。


    永昌侯府徹夜燈火通明,直到秦江從宮裏平安無事的歸來,整個侯府緊張的氣氛才終於緩和了下來。


    「侯爺!聖上可是……嚴懲了歐陽家那混賬還有秦朝久那小***?」


    秦江剛一回來,白婉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衝過來。


    秦觀錦帶著夫人崔氏也早已等在一旁,秦觀錦另外一邊,則是秦觀銘和秦觀銳兄弟二人。


    見到父親回來,皆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父親,聖上可是因為忌憚北沐王,沒有追究秦朝久?」秦觀錦上前一步問道。


    秦江抬眸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吹胡子哼了一聲:「枉你在朝中任職多年,竟能問出這種蠢話!」


    秦觀錦眉頭皺起,正要爭辯追問,卻被一旁的崔氏拉住了。


    崔氏衝著秦觀錦搖了搖頭。


    秦江落座後喝了三杯茶,才緩緩將宮中皇上的命令說了出來。


    侯府眾人一聽,皆是露出不可置信地神情。


    「怎麽會這樣?歐陽靳那畜生竟然被饒了?!這等畜生就該被五馬分屍,怎麽能這麽輕易就饒了他?!」


    「聖上怎麽沒有追究秦朝久的責任,父親您難道沒有跟聖上說,這一切都是秦朝久設的局嗎?就算有北沐王撐腰,可聖上也不會任由二殿下受辱才是。」


    白婉搖著頭:「侯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靜汐明明好好的,怎麽就要太醫診脈了?怎麽就要靜養了?皇上……皇上難不成還要讓我們靜汐一輩子留在侯府做老姑娘不成?」


    「不行,不能這樣,皇上現在說的是要修養三五年,我們靜汐都已經十七歲了,若是再等個三五年,還有什麽人家能要她?二皇子不要她,別人也不要她,那讓我的靜汐怎麽辦?」


    白婉越說心中越慌,她突然站起來,扯著秦江的袖子道:「侯爺,您去求求皇上,我們靜汐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啊!秦觀錦,你去,你和你爹一起去,你們兩個都是皇上


    麵前的人,皇上看在你們父子二人的麵子上,肯定會回心轉意的!」


    「夠了!」


    秦江猛地厲喝一聲,他一甩胳膊,白婉差點站不穩摔了一跤。


    白婉在侯府一直都是備受寵愛,不論是秦江還是她的三個兒子,無不尊敬地對待她。


    秦江更是已多年不曾有過對她這樣嚴詞厲色了。


    她呆了一瞬,隨即猛地拔高了嗓門:「你凶什麽?是不是就是因為靜汐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如今竟也偏心到了這個田地?」


    秦江怒火更盛,他指著白婉的鼻子怒吼道:「你簡直不可理喻,你以為二殿下對靜汐還有情嗎?他若是對靜汐有情,又怎會將這等醜事捅到聖上那裏去?」


    白婉被質問得一愣。


    秦江繼續逼問:「你以為是我想讓靜汐裝病的嗎?可現在不裝病可還有其他的法子?」


    白婉下意識地張口說道:「既二殿下不想要這門婚事,靜汐又失了清白,那倒不如隨便尋個清流人家嫁了,也好過做個老姑娘。」


    秦江都要被白婉的話氣笑了:「你能不能動動腦子,靜汐曾同二殿下有過婚約,你以為,就憑著這一點,還有那個清流人家敢娶她?」


    白婉猛地一怔。


    恍然間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空氣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秦江怒氣衝衝地從前廳離開,直接去了書房。


    白婉失魂落魄地被崔氏扶著坐回了椅子上,她忙開口對眾人道:「靜汐才剛剛睡下,這事兒你們先別告訴她,我怕她受不了這個刺激。」


    眾人沉默著點了點頭。


    白婉朝著外頭看了看,突然起身道:「咱們去給老太太請安。」


    算算日子,宮裏的寧嬪娘娘就是這幾日,該生了。


    為母一日,便要替自己的女兒爭一日。


    如果能讓寧嬪娘娘出麵,看在小皇子的份上,或許聖上能開恩,赦免了她可憐的靜汐。


    白婉揣著這樣的念頭,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請安。


    剛剛回到清雅一居的秦觀錦,也和白婉一樣,已經在開始替秦靜汐做打算了。


    就連秦觀銘和秦觀銳也沒有例外。


    盡管這半年多的時間,秦觀銘和秦觀銳都對秦靜汐有或多或少的意見,也都失望過幾次。


    可她終究,還是他們從小疼愛到大的妹妹。


    兄弟二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商量,卻一前一後地離開了永昌侯府。


    最終,在北沐王府的大門口,相遇了。


    秦觀銘微微一愣,但很快便也明白了過來:「你也是來找王爺的嗎?」


    兄弟二人自上次打過架後,關係便好似疏遠了許多,可此刻並肩站在北沐王府門口,隔在二人中間的嫌隙,就緩緩消失了。


    「我來找朝久妹妹。」秦觀銳回應了一聲。


    很快,王府的管家丘德便親自將二人領到了前廳去。


    「秦二公子、秦三公子請稍等,我們王妃娘娘正在陪王爺下棋,稍後就來。」


    丘德命人給他們兄弟二人上了好茶,便在一旁伺候著。


    秦觀銳喝了一口茶,詫異地問道:「王妃還會下棋?」z.br>


    丘德笑起來,言語之中滿是尊敬和欽佩:「王妃娘娘豈止會下棋,放眼咱們整個大鉞,能讓我們王爺認真對待的人,唯有王妃娘娘。」


    這話,秦觀銘和秦觀銳自然是不信的。


    可若非是親眼所見,丘德自己都不信。


    但事實偏偏如此。


    「王妃娘娘天資聰穎,自從王妃娘娘來了府上後,府上的陳年舊賬都


    肅清了不說,這兩個月來,竟再為有過任何錯事。就連王爺的笑容,都多了許多。」


    丘德發自肺腑地稱讚秦朝久。


    秦觀銳下意識道:「怎麽王妃在侯府之時,不見她有這般能耐?」


    丘德聞言垂下頭去:「秦二公子這話,奴才可就不知道了,奴才再去給二位公子添個茶水。」


    一壺茶水喝光了,也不見秦朝久前來。


    秦觀銘已經皺起了眉頭,秦觀銳的性子本就急,自然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回踱步,目光時不時地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秦朝久倒也不是故意晾著自己的兩位兄長,確實是這一盤棋下得如火如荼。


    蕭長暮不放人,定是要下完這盤棋才讓她去。


    蕭長暮修長的兩根手指間夾著一顆白色棋子,目光鎖定在秦朝久剛剛落下的位置旁,久久未曾落下。


    相比而言,秦朝久反倒是悠哉多了。


    趁著蕭長暮思索的片刻,她還往嘴裏炫了一瓣橘子。


    「這盤棋,本王下過。」


    突然,蕭長暮將手裏的棋子緊緊握在了手中。


    他緩緩抬眸,眼底的疑惑似乎凝成了實質,化作一把無形的鋒利的刀,要鑽進秦朝久的腦子裏,弄清楚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秦朝久不覺向後仰了仰:「棋局千變萬化,竟還有人能和我落子一樣?」


    「是。」


    「那人是誰?」


    蕭長暮卻忽然收回了目光,略一沉默,才緩緩道:「本王也不知那人是誰,卻自我有記憶以來,便時常出現在本王的夢境之中。」


    微微一頓,蕭長暮直視著秦朝久的目光,又道:「本王以為,那人是你。」


    秦朝久聞言笑了,她抿著緋紅的唇,眼底盡是甜蜜的歡笑,上前抓住了蕭長暮的手:「原來,臣妾竟是王爺的夢中情人,王爺不愧是王爺,就連說情話,都如此與眾不同。」


    「那這局棋,最終是我贏了,還是王爺贏了?」秦朝久眨著清亮的眼睛,滿眼都是對勝負的在意。


    蕭長暮輕笑一聲:「自然是……」


    秦朝久豎起了耳朵。


    蕭長暮緩聲道:「本王贏了。」


    話落,蕭長暮將棋子從在原本要落子的地方上空挪開,落在了令一處好似死地一般的地方。


    秦朝久定睛看了一眼,瞬間就噘起了嘴。


    「王妃莫要忘了你我的賭約。」蕭長暮起身,同時勾起了秦朝久的手,帶著她往前廳走去。


    秦朝久一仰頭:「願賭服輸。」


    她自然不會知道,夢裏的時候,她是贏了的。


    隻不過……蕭長暮想起了夢中導致他輸棋的關鍵一步,因而,才得以改變,得以,贏了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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