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昱如心裏明白,許多大城市,這種小偷小摸之人的背後,都是有組織的。


    像是安慶府西洋街這種有錢人多、人流量更多、好下手的地方,絕對屬於最好的地盤兒,相對應的,其背後的組織,肯定也是安慶府內勢力最大,靠山最硬的。


    尤其安慶府屬於南直隸境內,這些小偷的上頭,保不齊就是哪個不成器的皇親國戚,所以幾名護衛全都扭頭去看範昱如。


    被抓住的小偷更是一臉得意的模樣,似乎篤定自己肯定沒事兒。


    範昱如也有些踟躕,雖說瑞親王府不怕他們,但是到底不是自己地盤兒,反倒有手太長、管得太寬的嫌疑。


    最重要的是,這一趟行程的目的是護送沈天舒去薑家,他也不想節外生枝。


    但是遇到了還不管,他又著實做不到。


    卻聽沈天舒突然開口對那小偷道:“怎麽,你們北鬥幫的曹幫主的舊疾又複發了麽?底下的人竟然都開始做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勾當了麽?”


    聞言,範昱如跟小偷都驚訝地扭頭看向沈天舒,她居然認識北鬥幫的幫主?


    而且更讓小偷驚訝的是,這話說得居然還真對。


    差不多一年前,曹幫主舊疾複發,沒有精力再管幫中事務,如今下頭的幾個檔口被幾位副幫主分別把持。


    負責安慶府這邊的是副幫主姚一塵,素來是個混不吝的主,隻要能賺錢,什麽都敢做。


    當初曹幫主尚有精力管事兒的時候,勉強還算有人能約束著他。


    如今曹幫主已經徹底撒手不管,姚一塵就如被鬆了籠頭的野馬,再怎麽肆意妄為也沒人管得了了。


    誰知這位小娘子竟然一口道破了這件事,而且還跟曹幫主很熟的口吻。


    這小偷立刻沒了之前的嘚瑟樣兒,立刻換上一副可憐相,連聲討饒道:“小的不知這位娘子竟與我家幫主是舊相識,剛才不過是小的一時手癢,腦子犯抽,還望娘子莫要與小的一般見識,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若不是兩邊侍衛還扣著他的胳膊,他還想當場給沈天舒表演一個原地下跪,自抽十幾個耳光的戲碼。


    曹幫主雖然大半年不管幫中之事了,但是餘威尚存,倘若被他知道了姚副幫主的所作所為,估計幫裏又要有一番大震動了。


    “曹幫主如今還住在三伏潭水榭?”沈天舒又問。


    這回小偷可真是嚇得渾身發抖了。


    曹成奕的確住在三伏潭水榭,但是外麵的人都隻管那處叫北鬥水榭,隻有幫內少數人才知道三伏潭這個名字。


    若非他機靈,拜了姚一塵手下一員幹將為幹爹,以他如今的年紀和在幫中的地位,是根本不可能知道這個名字的。


    但是麵前這位小娘子卻能脫口而出,想來是真與曹幫主是舊識,不可能是隨口胡編的。


    “這位娘子既然跟我們幫主這麽熟,就放小的一馬吧!”小偷心裏主意轉得飛快,“小的真是一時糊塗,以後萬萬不敢了。若是被幫主知道,少不得要動氣發火,小的賤命一條不值得什麽,可若是因為小的讓幫主氣壞了身子,那小的可就真沒活路了……”


    “放了你回去給你上頭的人通風報信麽?”沈天舒冷哼一聲。


    “嗬嗬,小的雖然隻是個街頭混混,好歹也在北鬥幫待了些日子了,還是知道規矩的。被娘子手下的人抓著,是小的學藝不精,隻求娘子高抬貴手,您就跟放了條野狗似的把我放了,小的一輩子都感念娘子的大恩大德……”


    “你這張嘴倒是能說會道,難怪小小年紀就連三伏潭都知道。”沈天舒卻一語將他點破。


    “我……”小偷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剛才隻想著,三伏潭這名字隻有內部高層知道,這位娘子居然也知道,身份肯定不一般。


    卻獨獨沒想到,正常情況下,以自己的身份,也不該知道才對。


    範昱如過來詢問:“怎麽,潼娘子認識曹幫主?”


    “沒有,但是機緣巧合看過他的病案。”


    沈天舒當然不認識北鬥幫的幫主曹成奕,但薑潼卻認識。


    五年前,正是薑潼給曹成奕看的病,當時還曾告誡過他,要好生修養,否則短則三年,長則五年,必會複發。


    曹成奕當時還說:“若是複發,就隻能勞煩薑神醫再幫我看一次了。”


    當時誰也沒想到,曹成奕的病還未複發,薑家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範昱如對曹成奕這人倒是有些了解,此人乃仁親王妃的一位遠房表親,靠著仁親王府建立了北鬥幫。


    雖然北鬥幫也是靠收保護費為生,但都是在來往船隻商家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而且收了保護費,也確確實實地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而且曹成奕,是個很講道義的人,之前他掌管北鬥幫的時候,南直隸長江兩岸一直十分太平,往來商船也沒有什麽怨言。


    但是沒想到如今曹成奕有病還不到一年,下麵的人就把安慶府弄成這個樣子了。


    “那潼娘子的意思?”範昱如有點拿不準沈天舒的態度。


    “不知可否勞煩範公子陪我走一趟?”


    沈天舒雖然急著回家,但是她前世畢竟給曹成奕看過病,薑府的一些藥材生意,曹成奕也一直十分關照。


    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好,那咱們吃過午飯便去。”範昱如一口答應下來。


    沈天舒卻又有些猶豫起來,範昱如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畢竟是瑞親王府的人,跟著自己去見北鬥幫幫主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如果不方便的話……”沈天舒話音未落,他們就被突然衝過來的一群人團團圍住。


    領頭之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一臉絡腮胡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好大的膽子,敢在安慶府動我們北鬥幫的人,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幾名護衛見狀立刻抽出隨身兵刃,將範昱如跟沈天舒護在中間。


    小偷趁機掙脫開護衛的鉗製,鑽出人群跑到那名壯漢身邊喊了聲:“幹爹!”


    然後他踮起腳,湊到壯漢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壯漢聞言,眼神立刻一變,抬頭直直看向被護在中間的沈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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