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蕙提心吊膽了半天,見沈老太太並未發作,這才放下心來。


    她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少說話,免得說多錯多。


    或者還沒錯,就先把自己給嚇死了。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沈仲磊看見沈雲蕙跟著沈老太太一起過來有些驚訝。


    沈雲瑤習慣性地瞪了沈雲蕙一眼。


    沈雲蕙嚇得往沈老太太身後躲。


    沈老太太皺眉道:“你斜楞著眼睛看誰呢?教你的規矩這麽快就都忘了?”


    沈雲瑤趕緊低下頭,道:“祖母,我隻是眼睛不太舒服。”


    沈老太太今日剛到兒子家,見屋裏也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子菜,著實懶得理會沈雲瑤這種拙劣的借口。


    她在主位上坐下之後,拍拍自己身邊道:“雲蕙坐我旁邊吧!”


    沈雲瑤的動作一頓,又抬頭看向沈雲蕙,心道這個死丫頭什麽時候竟開了竅,知道去討老太太歡心了?


    沈仲磊見狀笑著道:“老太太這麽喜歡雲蕙丫頭?”


    “隻要守規矩,懂事的我都喜歡。”沈老太太意有所指地說。


    沈雲蕙難得壓了沈雲瑤一頭,心裏甭提多美了,這會兒才相信,姨娘果然不會害她。


    看來在大姐回來之前,她必須得抱緊老太太這條大腿才行。


    許氏在一旁立規矩,親自給沈老太太布菜。


    沈老太太並沒有為難她,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就讓她坐下吃飯了。


    但許氏已經好幾年沒在別人跟前立過規矩了,當久了知府夫人,對這種別人坐著她站著、別人吃著她看著的情況著實不太習慣,做起來也沒那麽順手,坐下的時候還下意識地扶了一下腰。


    沈老太太本就不怎麽高興的臉色瞬間又沉了幾分。


    沈仲磊也沒想到許氏會這樣,自覺在母親麵前丟了臉,越發覺得許氏如今哪哪兒都上不得台麵,也不知自己之前為何沒有發現。


    吃過晚飯,沈老太太又將沈仲磊單獨留了下來。


    春蘭給二人端上來茶水,然後就識趣地退了出去。


    沈老太太端起茶盞,用碗蓋輕輕撥弄著碗內的茶水,卻又並不喝。


    沈仲磊知道這是老太太思考事情時的習慣動作,所以也不出聲詢問,靜靜地等著她想好再開口。


    這一等就等了半晌,直到茶水都涼了,沈老太太才終於放下茶盞,開口問:“我聽說,天舒最近跟瑞親王府多有走動?”


    “正是,那孩子也不知怎麽合了太妃娘娘的眼緣兒,從年初到現在,兩次被接去王府小住,平時也時有賞賜。”


    “那你對這件事怎麽看?”沈老太太沉聲問。


    沈仲磊一怔,道:“太妃娘娘喜歡她,也是她的造化,又不是什麽壞事,再說,兒子也不能攔著不是?”


    “那你今後還想不想入京為官?還是就待在湖廣這裏就知足了?”


    “母親何出此言。”沈仲磊聞言一驚,“之前母親來信說,家裏已經在幫我活動關係,讓我這一年小心謹慎,勤於政務,隻要考績是優,就應該可以回京述職了……難道事情有變?”


    “家裏這邊自然沒變,我隻當你不想去京城了呢!”沈老太太諷刺道,“你若是真想入京為官,最好的做法就是跟瑞親王府保持距離。你可倒好,就差把閨女送去跟瑞親王府結親了!”


    “可是,瑞親王府下了帖子,兒子總不能視若無睹,後來太妃娘娘直接派車到家裏來接人,兒子也不能不放人吧……”


    “你就說天舒病了,不能出門,難道他們還會請大夫來查麽!”沈老太太氣道,“寧可得罪了瑞親王府,也不能太過親密。


    “今上年幼時與瑞親王就多有齟齬,你以為長大之後就會突然變得兄弟和睦了?


    即便如今瑞親王昏迷不醒,但你若是跟瑞親王府交往過密,以後皇上如何敢重用你?”


    沈仲磊打從一開始做官,走馬上任就在永州府,一直接受瑞親王府的管轄,所以之前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如今被沈老太太點明,這才恍然大悟。


    但他依舊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沒太當回事兒道:“兒子在湖廣為官,少不得要跟王府打交道。皇上當年既然能依從先帝旨意,將湖廣作為封地賜給瑞親王,還讓他接豐榮太妃出宮榮養,就證明兩個人之間其實也沒什麽太大的矛盾吧!”


    “我看你就是讀書把腦袋讀傻了!”沈老太太聞言,恨鐵不成鋼地說,“若不是你大哥自幼身子骨弱,不敢讓他太操勞,我也不用這麽操心!”


    沈仲磊一聽母親提到大哥,登時垂下了頭。


    從小到大,這類話他聽過太多太多了。


    老大比你聰明,老大比你厲害,若非老大身體不好,如今早就光耀沈家門楣了,我哪裏還用得著跟你這兒操心費力。


    沈老太太見他垂下頭,以為他還沒想明白,隻好掰開揉碎跟他講:“瑞親王來湖廣之前這裏什麽樣?比矩州那邊好也好不到哪裏去,可如今呢?都已經成了大齊的糧倉!


    “皇上當年之所以爽快地賜了封地,送豐榮太妃出宮,都是因為先帝留有遺詔。


    他雖已身為帝王,卻也需要好名聲,如何能給自己落下個不尊遺詔、不敬父母的罪名?


    “但是才幾年工夫,瑞親王就把原本荒涼的湖廣打理得有聲有色,富庶安康,你說,皇上心裏能不打鼓麽?


    “而且你有所不知,今上弱冠之年,諸位老臣曾幾次請立太子。


    “當時皇長子軟弱無能,今上身為嫡子,聰穎勤勉,原本是根本無需考慮的情況,先帝卻幾次推脫,足足拖了一年多,才正式立今上為太子。


    “為此,當時外麵多有傳言,都說先帝心中最屬意的其實是皇三子,也就是如今的瑞親王。”


    “真的假的?”沈仲磊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驚訝不已。


    “當然是假的,這種說法純屬無稽之談。”沈老太太搖頭道,“大齊自開國皇帝往下,從來都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從未有過特例。


    “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怕的就是兄弟鬩牆,圖惹禍端。


    “雖然不知先帝當年為何猶豫了一年之久,可最後他還是依照祖宗規矩,立嫡子為太子。


    “隻是這樣的話傳得多了,皇上難免會對瑞親王心生隔閡。


    “所以你但凡還有繼續往上爬的心,最好就離瑞親王府遠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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