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帶著丫鬟往前衙去,原本是憋了一肚子火要去發作的。


    但是去前衙的過程中,火氣漸漸降下來了一些,心裏也有了些別的計較。


    自己現在這情況,若還是去惹事,說不定又要被沈老太太和沈仲磊責罰……


    想到這裏,她思忖片刻,對身後的兩個丫鬟道:“你們兩個記住了,咱們不是去鬧事的,是去把老爺的新寵接回後宅安置的,聽到沒?”


    “是。”曼青聞言鬆了口氣,雖說最好是什麽都不要做,但是態度好一點,總比去了就鬧事好多了。


    曼翠卻道:“還是夫人想得周到,那人被老爺放在前衙,咱們想做點什麽都不方便,把人接到後宅來,以後還不是任憑夫人揉圓搓扁。”


    許氏聞言扭頭看了曼翠一眼,沒想到這個小丫鬟還有幾分腦子,笑著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些很好,但是以後記住了,這些話自己心裏明白就行,沒必要說出來,當心隔牆有耳。”


    “是奴婢大意了,奴婢以後一定小心謹慎。”曼翠見許氏投向自己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讚許,簡直心花怒放。


    夫人終於覺得自己比曼青有用了!


    曼青聽著許氏跟曼翠的對話,忍不住皺眉,但是又不敢開口勸阻,隻能一路憂心地跟過去。


    許氏是特意問清楚沈仲磊不在家才過來的,沒成想剛到書房門口,就被榮安給攔住了。


    好說歹說都沒用,最後許氏氣急,讓曼翠上去打了榮安二十記耳光。


    “若是不想再挨打,就趕緊給我讓開!”許氏站在書房門口,看著臉都被打腫了卻還跪在門口不肯起來的榮安,黑著臉問,“你非要我叫人把你拖下去是麽?”


    “老爺吩咐過,不許任何人進書房後院,還請夫人諒解。”


    榮安臉頰紅腫,嘴裏都是血沫子,說話不免有些含混,語氣卻堅定得很。


    “如果我非要進去呢?”許氏眉梢高高挑起,聽聲音已經是氣急了。


    “小的就隻能鬥膽違抗夫人的命令了。”榮安雖然跪著,腰杆兒卻挺得筆直。


    “你……”許氏本就火大,此時被榮安頂得更是騎虎難下,所以明知道似乎有些過了,卻也不得不咬牙道,“來人,把他給我拖走!”


    榮安雙手死死抓著門框,努力抵擋著兩個粗實婆子的拉扯。


    “今日除非夫人從小的屍體上踩過去,否則哪怕隻剩一口氣,小的也要守好這道門。”


    “那我就看看你的骨頭到底能有多硬!”許氏一聲令下,“給我打!”


    粗實婆子手持木棍,上去就照著榮安的右胳膊狠狠砸下去。


    “唔——”榮安咬緊牙關,卻還是忍不住泄露出一聲悶哼,右手立刻無力地垂了下去,明顯是被打斷了。


    謝桐和謝奇一直在後麵院裏聽著前頭的動靜,原本還在猶豫該不該出去,出去的話會不會破壞了謝延的安排,但是聽到此時卻終於忍不住了。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出了什麽事我來承擔,讓老大罰我便是了。”謝奇說著拉開門就快步往外走。


    謝桐扭頭看了一眼內室的門,不敢把處於昏睡中的趙海鈞一個人丟在房中,便道:“奇哥,你去吧,我在這兒看著姓謝的。不過咱可得說好了,今天的事兒必須算兄弟我一份兒。”


    榮安此時隻有一條胳膊能用,力道立刻小了大半,他拚命扣著門縫,卻還是漸漸被粗實婆子拉得離開了門口。


    就在許氏終於露出得勝的神情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斷喝:“都給我住手!”


    熟悉的聲音讓許氏渾身一顫,其餘人全都悻悻地縮回了手。


    唯有手裏還抓著木棍的婆子反應慢,手裏的棍子也無處可藏,呆愣愣站在原地,被沈仲磊逮了個正著。


    “你拎著棍子做什麽?”沈仲磊眯起眼睛看向她,“趁著我不在家,你們這起子人這是要反天麽?”


    婆子被嚇得猛然鬆手,木棍掉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響,在所有人都安靜如雞的情況下,顯得格外明顯和刺耳。


    “老奴……老奴隻是聽命於夫人……”


    “夫人?”沈仲磊冷哼了一聲看向許氏,語氣裏透著股子怪異。


    許氏被他這聲叫得後背發麻,狠狠瞪了那粗實婆子一眼,硬著頭皮道:“我聽說老爺新帶回來一位妹妹安置在前衙,想著前麵都是些男人出來進去的,想必妹妹住得也不舒服,所以特意過來,打算請妹妹到後宅居住……”


    沈仲磊聞言隻覺荒謬至極,冷聲道:“用不著說得那麽好聽,你就是聽信謠言,想過來捉我的把柄吧?”


    “老爺怎麽能這樣說。”許氏自然是抵死不認的,“我連郭姨娘都接受了,難道就不能再多容下一個人了?”


    沈仲磊看著臉頰紅腫、胳膊彎曲垂落的榮安,道:“來人,請大夫過來給榮安看傷,再賞他二十兩銀子。”


    當著許多下人的麵,沈仲磊這樣做,無異於在許氏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老爺,您這是什麽意思。”許氏努力維持著儀態道。


    “我這人素來都是賞罰分明的!”


    “賞已經賞過了,老爺如今是要罰誰呢?”


    以許氏對沈仲磊的了解,在外人麵前,他素來最要麵子。


    當眾賞了榮安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真的因為一個下人而懲罰她。


    所以她才故意這樣說,想要給自己找回一點兒麵子。


    至於這麽做會不會更加激怒沈仲磊,她此時卻已經顧不上了。


    沈仲磊卻突然問:“夫人真想知道如今住在書房後麵院子裏的是何許人也麽?”


    許氏心道,你這不是廢話麽?


    我帶著人過來,把你的人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難道是吃飽了閑著沒事做麽?


    “既然如此,那夫人就跟我進去一探究竟吧!”沈仲磊突然主動邀請許氏入內,“不過夫人進去了可不要後悔。”


    “老爺不後悔就行,我有什麽可後悔的。”許氏嘴上雖然這麽瘦,眼神中卻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她看向沈仲磊,似乎想搞明白他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沈仲磊卻一把抓住許氏的手腕,拉著人就往裏走。


    許氏被他拖得踉踉蹌蹌,眨眼間大門就已經近在咫尺。


    那個她剛才還拚命想進去的門洞,此時卻像是一個即將吞人的魔窟般讓她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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