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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天舒得了沈老太太發話,在自己房中養病,暫時不用再去守靈。


    這讓她在休息之餘有足夠的時間回憶當年與元心凝相識相交的點點滴滴。


    不過,沈天舒並不知道的是,在她追憶往昔的時候,元心凝正在仁和大街的一處院子愁容滿麵。


    自打那日嶽淳將葛福帶回來之後,元心凝便立刻對他進行了催吐。


    但是由於服藥時間過久,葛福還曾去集上吃飯喝酒,更加速了藥丸的融化吸收。


    所以饒是他最後吐到嘴裏發苦,吐出來的也不過是些酸臭的酒液和尚未消化的食物,藥丸早就化得蹤影全無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由於酒力催動了藥性,葛福很快就開始覺得渾身難受。


    元心凝給他診脈後才發覺事情遠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棘手。


    徐啟榮不知從什麽孤本上找來的古方,隻有配製之方卻沒有解毒之法。


    而且幾種毒物混合在一起,竟彼此互相壓製,在葛福體內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所以葛福如今隻是覺得難受,卻還不至於立刻送命。


    此時如果貿然用藥,肯定會打破這個平衡,非但救不了人,反倒還可能變成催命符。


    但若是放著不管,葛福本人遭罪不說,體內這個平衡也不可能長期保持下去,拖得時間久了,待葛福的身體支撐不住之後,平衡一樣會被打破,到頭來還是難免一死。


    元心凝行醫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麽棘手的情況。


    當晚,根生從醬菜園子下工回家,發現家裏多出幾個人正納悶不已。


    聽元心凝說完事情原委之後,可憐的孩子直接傻在當場,一時間不知該衝徐啟榮發脾氣還是該抱著爹大哭一場。


    元心凝一把年紀的人了,卻還躬著身子,將姿態放得極低地說:“這次的事兒,全都因我這不成器的徒弟而起。


    “接下來看病治療和生活中的一切花費都由我來承擔,之前許給你們家的銀子也會照給不誤。


    “你父親的身體方麵,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動用我所能夠動用的所有關係對他進行救治……


    “你若是有什麽別的想法和要求,也都可以直接跟我說。”


    最後這句話,其實就擺明了允許根生獅子大開口,希望可以對他進行一定程度的彌補。


    不料根生沉默了半晌,最後卻搖了搖頭。


    他走到床邊,看著蜷縮在床上忍受著痛苦的葛福,豆大的淚珠無聲地滾落臉頰。


    “這件事怪不得你們。”根生語出驚人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徒弟是誰,但他也沒有強迫我爹。


    “都怪我家太窮,怪我太沒用賺不到錢,不然爹也不會想用自己的命去換錢。”


    根生說著,緩緩跪在了床邊,伸手握住葛福的手,強忍著哽咽道:“爹,你怎麽不想想,你用命換來的銀子,兒子就真能用得那麽心安理得麽?


    “倘若真用了這些錢成親過日子,花的每一文錢上都沾著我爹的血,那我還算是個人麽?”


    看著別人家小小年紀就這般懂事的孩子,再想想自家這個年近半百還在惹禍的徒弟,元心凝真是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噎得她難受不已。


    “好孩子,這段時間我打算把你父親接到我住的地方,一來環境更好一些,二來也方便我想法子給他解毒,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我之前提出的條件一直有效,你之後若是想到什麽要求,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根生握著葛福的手,感受著他極力克製後卻依舊無法徹底控製的輕顫,心疼不已。


    他抬頭看向元心凝,突然問:“那、那我現在可以提一個要求麽?”


    “當然可以!”元心凝心裏沒有來地一鬆。


    說實話,她對葛福體內的毒當真是毫無頭緒,如果根生能夠接受一些物質上的補償,也會讓她心裏好受一些。


    之前一直躲在季含薇身後、弓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出的徐啟榮聽了這話也下意識挺起腰來。


    他就知道,隻要價碼給的足,就沒有擺不平的事兒。


    隻是沒想到根生這小子比他爹還會算計,二十兩銀子還填不飽他的胃口。


    不過但凡能花錢解決的,就算不得什麽大事。


    師徒二人雖然想法不一樣,最後的期盼卻都殊途同歸,希望根生能夠多提些要求。


    根生的視線一直都在葛福身上。


    看著他不住輕顫的身子,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還有死死咬著的下唇。


    根生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能以身代之,替父親來遭受這一切。


    他聲音哽咽地說:“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不管最後能不能解毒,我隻希望你現在能想法子幫我爹減輕一些痛苦。”


    “這……”元心凝沒想到根生的要求竟然這樣“簡單”,偏偏卻又是自己力所不及的“困難”。


    徐啟榮也被這個要求閃了一下,整個人怔楞地站在那邊,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甚至想,根生是不是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可以要求什麽?


    畢竟隻要二十兩銀子,葛福就可以高高興興把自己的性命賣給別人,如果根生知道自己能夠要求幾百兩甚至上千兩的銀子時,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冷靜淡定麽?


    他心裏這樣想著,嘴上竟也忍不住直接說了出來。


    “師兄……”季含薇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看向徐啟榮。


    她一直把徐啟榮當做自己榜樣,是繼師父之後最重要也是最崇拜的人。


    可是現在,聽到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季含薇竟有種自己以前根本就沒有真正看清過這個如兄如父的師兄。


    元心凝更加失望透頂,她甚至一改往日溫柔和善的脾氣,指著徐啟榮破口大罵道:“我真是白活了這麽大歲數,當年瞎了眼才收了你這麽個徒弟。


    “這麽多年了,竟不知道自己教的是個狼崽子。


    “你這樣的徒弟,我元心凝要不起,也不敢要,指不定哪天就有毒藥丸子下到我的飯碗裏來了。


    “我如今已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你也不年輕了,鬧出來誰都臉上無光,你主動脫離師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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