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乍一看的確跟睡到一半被叫醒的樣子差不多。


    但是沈老太太的目光從她的頭上,臉上再到身上一一掃過。


    緊接著又看向她的被褥、床邊搭著的衣裳和床前沒有擺整齊的鞋子。


    沈老太太伸手扒拉開擋在自己前麵的董氏,上前關心地道:「都怪你大伯母一驚一乍的,大半夜把你嚇著了吧?


    「我出來才發現,這邊可比武昌府城裏冷多了,你這邊被褥帶得厚不厚?晚上睡得冷麽?」


    沈老太太說著,伸手摸向了沈天舒的被褥。


    看到她伸手,沈天舒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生怕她突然伸手掀了自己的被子。


    一旁的明玉也覺得自己緊張得快要上不來氣了。


    摸到一片涼意,半點兒熱乎氣兒都沒有的時候,沈老太太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心下一片了然。


    睡了大半夜,被窩裏會這麽冷?


    這是從外頭剛趕回來的吧?


    沈天舒心下明白,自己應該是漏了餡兒。


    但見沈老太太沒有聲張,她便也沒說什麽。


    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沈老太太關心過沈天舒之後,十分不悅地訓斥董氏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這麽不穩重。


    「我看你就是大半夜睡迷糊了,看到什麽樹影晃動就說是有賊。


    「幸虧附近幾個禪房都被咱家包下來了,不然再驚擾到別人可如何是好,家裏這點臉都要丟光了。」


    董氏被沈老太太訓得抬不起頭來,不敢還嘴,手卻已經悄悄在衣袖中攥緊了。


    沈天舒忍不住心想,沈老太太這人果然神奇,難怪能把持沈家這麽多年。


    自己當年做的那些事兒都被翻出來了,此時卻還能端著當家主母的架子,好意思談什麽沈家的臉麵。


    沈天舒這些天一直按兵不動,就是想等等看沈仲磊會做出什麽決定。


    沒想到她們還要把事情搞到自己麵前來。


    沈天舒被這些事兒弄得心裏頭不悅,卻又不好表現出來。


    好在此時劉嬤嬤過來求助道:「老太太,少爺被吵醒之後哭個不停,乳母怎麽哄都哄不好,這會兒哭得臉都憋紅了,不知能不能讓大姑娘過去看看?」


    沈天舒聞言立刻答應道:「我穿件衣裳就過去。」


    她說完看向還站在她床前的沈老太太和董氏,雖然沒說話,意思卻很明顯,你們難道還要站在這看我起床不成?


    沈老太太轉身離開,董氏雖然心裏滿是疑惑,卻也隻能跟在老太太身後走了。


    禪房內的閑雜人等走了個幹淨之後,明玉才鬆了口氣,趕緊上前扶起沈天舒。


    沈天舒此時身上還套著剛才出去給人看病的衣裳沒脫利索。


    她剛才接到消息拚命趕回來,時間隻夠脫掉兩隻袖子和上半身的衣裳,便鑽進了被窩。


    此時用作偽裝的麵具都還在被窩裏藏著。


    如果沈老太太剛才當真不管不顧上手來掀被子,那她可就真要當眾露餡兒了。


    明玉一邊手腳麻利地幫沈天舒換掉衣裳,給她重新換上一件家常的襖裙,一邊小聲嘀咕道:「奴婢剛才都快被嚇死了,一直屏著呼吸都不敢喘氣兒,生怕老太太上去一把掀了您的被子,那可就都露餡兒了。」


    沈天舒心道,雖說最終沒有掀被子,但是也跟露餡兒沒什麽區別了,隻不過沒有被鬧開罷了。


    沈老太太回到自己的禪房,先去看了哭鬧不止的保兒。


    乳母怎麽都哄不好,急得滿頭大汗,看到沈老太太進來,要不是還記著手裏抱著孩子,差點


    兒直接給她跪下了。


    「老太太,少爺剛才可能是被嚇著了,所以才一直哭鬧……」


    保兒哭的聲音就與平日有所不同,臉色也不太好看。


    沈老太太看得心疼不已,忍不住又埋怨董氏道:「你可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半夜地整這麽一出。


    「如今好了,什麽事兒都沒抓到,還把孩子嚇成這樣!


    「保兒無事便罷,若是嚇出個好歹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沈老太太說完,湊到乳母跟前,伸手輕拍保兒道:「乖孫兒,不哭了,哭得小嗓子都啞了,快歇會兒吧。


    「奶奶拍拍你,就不哭了好不好?」


    隻可惜沈老太太對哄孩子並不怎麽擅長,哄了幾句,反倒讓孩子哭得更大聲,還胡亂揮舞著手腳,差點兒一巴掌扇在沈老太太臉上。


    「這孩子可真是……」沈老太太登時麵色一沉。


    乳母見狀更加害怕,趕緊按住保兒胳膊,連聲道:「老太太息怒,少爺隻是受了驚嚇,所以才會這般……」


    誰知乳母話音未落,保兒就嘔地一聲吐了出來。


    不但弄了自己和乳母一身,還有不少穢|物噴到了沈老太太身上。


    沈老太太雖然自己生了三個兒子,還有好幾個孫子孫女。


    可除了沈大老爺她照顧得多一些之外,其他都是乳母和下人們看大的,根本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情形。


    她大半夜被吵醒,心情本就不好,此時忍耐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好在此時,沈天舒終於趕了過來。


    她趕緊上前,從乳母懷裏接過保兒。


    「保兒怎麽了?大姐來了,哦哦,不哭了,哦,好不好……」


    保兒此時已經哭得嗓子都啞了。


    沈天舒剛把孩子接過來,就摸到他後背似乎有些潮氣、


    她伸手我那個衣裳裏頭一摸,果不其然,孩子的裏衣都已經被汗給打透了。


    沈天舒生氣地問乳母道:「衣裳都汗濕了,怎麽都不知道給保兒擦擦身子,換身兒幹衣裳?」


    乳母垂著頭,結結巴巴地道:「是怕、怕少爺著再感染風寒。」


    沈天舒一聽便猜到,肯定是上次保兒洗澡染上風寒被自己發現後,沈老太太訓了她們。


    說不定還說了什麽若是下次再犯就如何如何的話。


    所以她們如今寧可讓孩子穿著濕衣裳,都不願給他換衣擦身,生怕給自己惹禍上身。


    沈天舒能想到這一點,沈老太太自然不會想不到。


    她把臉一沉道:「我看如今你們一個個真是要翻天了,還不趕緊把暖爐升起來,給保兒擦身換衣裳!」


    有了沈老太太這話,下人們才各自行動起來。


    沈天舒抱著保兒心疼不已。


    之前她還想著,沈仲磊如今尚未續弦,自己和平娘一個是未出閣的姐姐,一個是姨娘,從身份上說,誰來照看保兒都不合適,傳出去難免被人指摘。


    隻要平娘能放得下沈雲蕙,跟著沈老太太一道回老家去,讓保兒能在老太太跟前長大,對他今後也是有好處的。


    可如今她才算是看明白,沈老太太對寶兒所謂的喜歡,也不過隻是流於表麵罷了。


    這回即便沈仲磊同意,她也不能讓沈老太太把保兒帶走。


    否則即便孩子命大活下來了,也得讓她給養歪了。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把孩子哄好。


    沈天舒一邊叫人取了幹帕子來,伸手進去給孩子擦了擦前後心的汗。


    然後給他脫掉最外頭一件被吐髒了的衣裳,喂了幾口溫水幫他順一順


    。


    此時下人們已經陸續端著火盆兒、熱水和幹淨衣裳進屋來了。


    沈天舒叫人在床上擺了個矮桌,將火盆放上去。


    在火盆上罩一個給衣服熏香用的熏籠,將新衣裳搭在上麵,然後放下床帳。


    如此一來,床帳內很快就暖和起來。


    沈天舒這才解開保兒的衣裳,在明玉的幫助下給他擦了身子,換上了已經被熏熱乎的幹爽衣物。


    握著孩子冰涼濕冷的裏衣,沈天舒臉色難看得緊,心疼的不行。


    這麽小的孩子,自己口不能言,有什麽不舒服都說不出來。


    明明身邊有那麽多人照顧著,卻沒有一個人真心為他著想。


    她越想越氣,一把將衣裳從帳子裏丟出去,甩在了地上。


    「都看見我是怎麽做的了麽?以後再讓我發現你們敢這般怠慢……」


    濕透的裏衣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沈老太太頓覺臉上發熱,好像被人在臉上扇了一巴掌似的。


    換上溫暖幹燥的衣服之後,保兒靠在沈天舒的懷裏,覺得身上舒服了很多,便已經不似之前哭鬧得那麽厲害了。


    沈天舒一邊柔聲哄著保兒,一邊去摸他一個勁兒揮舞的小手。


    旁人看起來她好像隻是在隨便安撫孩子,或是怕保兒突然像剛才給沈老太太一巴掌似的也給她一巴掌。


    但其實在抓住孩子的手之後,沈天舒就開始輕輕按揉他手掌上的小天心穴和食指指尖。


    保兒今晚的確是受到了驚嚇,所以才會哭鬧不止,還出了許多汗。


    因為沒人給他換掉濕衣裳,他便因為難受有發哭鬧,最後更是哭到嘔吐。


    保兒年紀太小,又剛剛吐過,沈天舒知道即便熬了湯藥,也很難能喂下去,說不定還會惹得孩子越發哭鬧。


    所以還是先試試看按摩穴位能不能起到作用。


    好在保兒很給麵子,不多時就止住了哭聲,然後靠在沈天舒懷裏睡著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乳母忙上去準備把保兒抱走。


    「辛苦大姑娘了,您把少爺給奴婢就行……」


    誰知乳母的手剛一碰到保兒,他立刻又哼唧起來,眼瞅著要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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