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往常一樣,尤聵帶著環宇不知道去了哪裏,隻有蒼暉留在寨子裏,一大早就在院子裏舞拳弄腳,把沈彥秋的美夢驚破。


    沈彥秋猛的驚醒過來,一下子連夢裏美妙的內容也全給忘了,氣的他甩開被子,一口氣抽幹半壺隔夜的涼茶,吐掉幾片蜷縮發黑的茶葉子,噌噌就跑出了屋子。


    “我說三哥,你能不能消停點!你自己瞅瞅,天還黑著呐!”


    沈彥秋憤憤的指著昏暗的東天,一手指著一邊打拳一邊咋咋呼呼的蒼暉。


    蒼暉也不搭理他,幾個招式來來回回打了三遍,這才吐氣收招,對沈彥秋哈哈笑道:“我說老四你就是欠收拾!整天做那些個神仙什麽的白日夢,我看你都快糊塗了!這世上哪來的神仙就是真的有,那是躺在床上就能碰到的嗎”


    蒼暉一臉打趣的道:“躺床上就能碰到的那不是神仙,那是俺給你介紹的小姑娘,你要不要哈哈哈。”


    沈彥秋臉一紅:“去去去,沒正行!你個老不羞!”


    蒼暉不樂意了:“哎,俺好心好意的給你找個娘們兒耍,你還不願意你個生雛子懂個屁你啊,老老實實把心揣肚子裏,跟三哥早起練功吧!”


    沈彥秋扭頭就走。


    “要不是打不過你……等師兄回來我就把這事兒告訴他,非告你一狀不可,哼哼。”


    他怕蒼暉聽到,不敢大聲,哼哼唧唧的嘟囔著,快步跑回屋裏,摟著被子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每天去學堂的時間都不固定,伺候他的劉大姐也得了尤聵的吩咐,從來不喊他起床,什麽時候起來就什麽時候準備吃食,可見尤聵對他的重視程度。


    沒奈何,靠著這層莫須有的師兄弟關係,他估摸著沈彥秋也能多留些時間在山上,若是再不重視,重蹈了之前那批人的覆轍,這時候上哪兒再拐一個教書先生回來


    外麵忽然想起來刺耳的鑼鼓聲,夾雜著亂七八糟的人聲,沈彥秋的回籠覺睡得正香,忽然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叫道:“我說大老黑你有完沒完!”


    他眨巴眨巴惺忪的睡眼,忽然發現鑼鼓轟鳴,一下子就清醒了。


    “劉大姐,劉大姐!”


    桌子上煮好的粥已經涼了,許是劉大姐著急給沈彥秋漿洗衣物,忘了收拾回去。沈彥秋也不在乎,抄起涼粥幾口就喝幹淨,邁步出屋,趕緊喲嗬劉大姐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劉大姐一邊跑過來一邊在圍裙上擦手,看到沈彥秋嘴邊幾個沒擦掉的小米粒,兩隻手緊緊抓著圍裙都不知道放哪兒好。


    “啊呀都是俺不好,那碗粥已經涼了的,俺給忘了端走了!怎麽讓邵先生喝了涼粥……真是,哎呀!”


    沈彥秋看她一副愧疚的模樣,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濃濃的暖意,他拉住劉大姐的手和聲道:“大姐我跟你說,那碗粥還沒涼透,我喝著味道剛剛好!你可別瞎想啊!”


    劉大姐咧嘴一笑,他又趕忙扯開話題:“這外麵鑼鼓喧天,人聲嘈雜的是怎麽回事”


    “哦,俺聽三將軍說了,好像是昌餘山的那夥人又過來找茬兒來了。”


    劉大姐粗略的說明了一下情況,沈彥秋這才知道怎麽回事。


    這一片綿延數百裏的山頭,大大小小的寨子也有不少,棲霞山攏共就幾百號人,還要去掉老弱婦孺,滿打滿算能有戰鬥力的也不過二百人多一些。


    棲霞山的山形地勢易守難攻,本就是建寨子的絕好去處,隻是尤聵幾個來的早,占住了棲霞山,這才攏住了附近的幾個小山頭。


    這幾百裏山頭中,光劉大姐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其中有一個叫千裏草的頭目,聽起來像是個外號,大山頭的營寨開在駱駝山,附近的幾個小山頭也都安置了營寨,他手底下有幾千人馬,可謂是兵強馬壯。


    一個姓袁的頭目,占住古察山。一個姓晁的頭目,占住昌餘山。還有一個姓勳的頭目,占住吳山。這幾家和棲霞山的實力都相差不大,手底下隻有幾百號人,都仰仗著駱駝山的千裏草,逢年過節的也要過去送禮參見。


    至於其他還有沒有別的山頭,劉大姐也不知道了。


    她一個老實巴交的婦道人家,能夠記住這幾個勢力,已經很出乎沈彥秋的意料了。


    單說這幾個頭目裏,實力最大的就是千裏草。就是劉大姐知道的這幾個山頭,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駱駝山的人馬數量。好在千裏草一般都是拉著隊伍跟官軍明刀明槍的幹,對山裏的其他寨子他也看不上眼。


    唯獨這個姓晁的,好像叫什麽晁超還是啥的,不知道怎麽就也看上了棲霞山的位置。接連幾次拉著人過來跟尤聵商議,甚至還提出,讓尤聵兄弟幾個直接歸順他的話。


    尤聵還好說,隻是上來勸降的被環宇一刀生劈了一個,蒼暉叉著脖子摔死兩個,這個事情就越鬧越大,兩家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晁超這人還是個強脾氣,就在幾十裏外的昌餘山紮了營寨,隔三差五的過上幾個月就跑來喝罵一回,兩邊派人打上一架。隻是他手下那些人雖然武力不低,但是能硬拚環宇和蒼暉的卻一個也沒有。隻能耀武揚威的跑過來,然後再灰溜溜的回去。


    “這晁超倒是個人物!”


    沈彥秋不是沒見過綠林的賊匪,隻是之前有段家軍和段景涵在,那些個平日裏凶神惡煞的賊匪,一個個都是低眉順眼點頭哈腰的,他也沒覺著有什麽可怕之處。


    直到遇見蒼暉這個實心的玩意兒。


    他也是憋的無聊,況且遇見這種事情,隻怕學堂裏的孩子也都跑到塔樓上觀看去了。他匆忙和劉大姐告了別,一溜煙的往寨子門口跑過去。


    寨門緊閉,從拇指寬的縫隙裏可以看到,蒼暉正穿戴整齊,騎著他那匹雄壯的烏雲蓋雪,一手拎著丈八蛇矛,定在寨門前麵。後邊則是十幾個拎刀持槍的兵士,都躲在尖銳的柵欄後麵。


    看烏雲蓋雪不停的打著響鼻,四蹄不住的來回挪動,想來是已經劇烈運動了一番。


    門樓上和最近的兩個箭樓上站滿了弓箭手,一個個拈弓搭箭,搜尋著隱藏在樹林裏的目標。


    沈彥秋搭眼一望,箭樓垛口探出來幾個小腦袋,可不就是學堂裏的那群頑皮孩子


    他看不清外麵的情況,手忙腳亂的爬上旁邊的一座箭樓,兩手捂著頭,伸著腦袋使勁擠了擠,這才擠到了垛口旁邊。


    “哎,先生!”


    虎頭虎腦的胖小子趕緊回過頭跟他打招呼,他情聲應了聲,上前兩步摟著小胖子,也伸著頭向外張望。


    蒼暉對麵那人穿著半身甲,把上身的鎧甲脫了,露出疙疙瘩瘩肌肉塊兒的魁梧中年漢子,腿下夾著一頭精悍黃驃馬,扛著一柄虎頭吞口的厚背大刀,得有五尺長。


    他後麵有幾十個步卒,稀稀疏疏的扛著幾個破舊的旗幟,上麵繡著“晁”和“昌餘”的字樣。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那人扛著大刀,從馬鞍旁邊扯下來一個牛皮酒袋子,狠狠地抽了一氣,抖手丟給蒼暉,對他笑道:“蒼老三最近有長進!這一仗打得痛快啊!”


    蒼暉脾氣暴躁,是最看不得別人在他麵前嘚瑟,哇呀呀扯掉上身甲,卻沒有精壯的肌肉,而是結實的近乎肥胖的膘子肉。他接住酒袋子咕嘟嘟把小半袋子酒喝幹淨,隨手一丟,而後催馬上前一挺蛇矛直刺而去。


    “禹佇小兒休要猖狂,快吃你家三爺爺一矛!”


    他這一矛迅疾如電,烏雲蓋雪的速度也是不慢,他話還沒說完,矛頭已經堪堪紮到禹佇麵前。


    禹佇也不格擋,隻把頭一歪,矛尖兒貼著耳朵邊刺了過去。


    蒼暉見禹佇輕易躲過,也不收手直接手腕一翻刃口平放橫矛一掃,去削禹佇腦袋。禹佇把肩上扛著的長刀一抬正擋在長矛前麵,刀口順勢貼著矛杆劈下來。


    蒼暉往前一探身子,右手讓過刀口左手抓著矛尾一抖,矛頭狠狠地撞在刀身上,兩人吃力騎著馬退後幾步,這才泄去力道。


    兩人實力相差仿佛,又都是練的馬戰功夫,刀來矛往的鬥在一處。胯下兩匹馬也不是普通的馬匹,跟著蒼暉和禹佇的節奏不停的跑動。


    兩人鬥的興起,不但扯掉笨重的鎧甲,就連上身衣服都脫的一幹二淨。禹佇還好些,隻是用言語挑動蒼暉,蒼暉吃不得激,怒的破口大罵,急切間也收拾不掉禹佇,一根長矛上下翻飛,隻不離禹佇心口位置。


    禹佇也不是庸手,一柄虎頭大刀耍的是水泄不通,和蒼暉的長矛叮叮當當的磕碰不停,半是防守半是進攻,中間夾著幾記勢大力沉的劈砍,幾招精妙的削撩,逼得蒼暉不得不回矛防守。


    兩人你來我往的鬥了二百合,腳底下三丈方圓的地都給犁翻一層,揚起陣陣土灰,也沒分出勝負來。


    “咻”


    “老三躲開!”


    蒼暉被禹佇一刀逼退,禹佇竟然也不追趕而是抽身就走。蒼暉正要挺矛再上,就聽背後一聲大喝,正是環宇的聲音!他不及細想正要倒身翻下馬去,卻還是躲閃不及,一支快箭穿耳而過,將他拇指大的耳垂切掉!


    “叮!”


    頭前一箭帶著耳垂剛走,後邊幾乎不分先後的一箭緊跟著就到了,竟然是連珠箭二連射!蒼暉已然躲閃不及,索性一閉眼。隻聽“叮”的一聲脆響,睜眼一看卻是環宇縱馬趕來,紅刃靛青的修羅刀冷豔鋸橫在他麵前,擋住了這致命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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